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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蜿蜒的公路似乎在无限蔓延，没有尽头，公路两边是一望无际的向日葵花田，金灿灿的十分耀眼，为这枯燥的行程增添了一丝颜色。
蒋南生的余光扫了扫那些金黄的色彩，胸腔传来隐隐的阵痛，下一秒他踩下了刹车，缓缓地停在了路边。
他想下车透透气，断断续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他确实累了。
此时是上午，阳光轻飘飘地撒在山野间，到处都度上了一层浅浅的金色。
这里是浅水镇，蒋南生母亲的故乡。
蒋南生记得小时候这片向日葵花田似乎是没有这么大的，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确认一下记忆有没有出错，却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背影。
那个背影纤瘦单薄，搭着马扎，前面放着一块画板，旁边放着画夹颜料，他坐在那里像稻草人一样的安静，仿佛融入到这片景色之中。
那种安静让蒋南生都不由觉得心中平静。
他本来不想打扰，大概是这两三个月实在是闷坏了，身体不太受他思维的控制，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走近才看到对方的画板上画着对面绿油油的山谷，下面是金黄的向日葵花田，山间还飘着一丝薄雾，很有野趣。
“在写生吗？”蒋南生露出淡淡的笑容问道。因为长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还有点干涩。
他一开口，对方才发现身边有人，转过头来一惊：“啊......嗯，是的。”
转过头的男孩子看起来似乎十六七岁，长得秀气干净。蒋南生不由笑了笑：“画得很不错。”
这样的夸奖到让对方害羞起来，抓抓头发：“没有呢.....随便画画。”
蒋南生看到旁边厚厚的一沓画夹：“这是你画的吗？”
他点点头：“是的。”
“我能看看吗？”
对方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可以，但是我画得不好.....”
蒋南生只是笑，把画夹拿起来翻阅。
里面除了一幅向日葵花田，其他都是别的场景，有远山，有瀑布，有河流，似乎是在不同的地方画的，但都色彩和谐，场景层次分明，十分引人入胜。
“很棒啊。”蒋南生毫不吝啬地夸奖，“画得很好。”
对方握着画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让他本来就稚气又清秀的脸看起来格外饱满，那种害羞的眼神水灵灵的，就像花瓣上未干的露珠，透着一股明净清丽。
以蒋南生作为一个gay的眼光来看，他是很好看的。但此时此刻，这样的好看的男孩子也让蒋南生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只是笑着把画放了回去：“你继续吧，不打扰你了，我要走了。”
对方点点头：“慢走。”
蒋南生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觉得和人说说话的感觉还真好。
他刚要转身，却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蒋南生一顿，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瞬间脸红了，难堪地捂住肚子。
“没有吃东西吗？”
男孩子咬了下嘴唇，很难为情：“我早上出门太急，忘记了带面包......”
蒋南生微微一笑：“你等我一下吧。”
他说完就转身往回走，回到车上取了些东西又走了过来，递给对方：“我车上也没有带什么，只有这些肉干和水，你凑合凑合吧。”
对方连连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蒋南生却直接把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拿着吧，饿着肚子你没办法好好画画的。”
对方还想推辞，蒋南生却不给他机会了，转身往车上走。
等上了车，才看到对方已经站了起来，怀里抱着肉干和水看着他，脸红红地对他摆手：“谢谢你！”
蒋南生对他笑了笑，发动了车子。
他离目的地还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他很累，但他还需要坚持。
他是昨天才离开T市的，在医院躺了快一个月，他的精神已经压抑到极限了，他需要离开那里，找个地方透透气，他想可以去S市，去M市，但他的心却不断告诉他，要回去，回到那个女人出生的地方。
然后他收拾了他几乎没有的行李，开着他的车子，没有休息地回到了Z市。
Z市和T市不一样，Z市彻底的属于南方，当潮湿的空气涌进他的肺部时，他的为之精神一振。
蒋南生不是在这里出生的，但他的母亲是。他母亲和他的父亲结婚后不久就去了北方，然后生下了他，所以他的童年都是在北方度过的，偶尔放假的时候母亲会带着他回到这里，回到这个叫浅水镇的南方小镇。
童年记忆里，他每次来这里都挺开心的，那时候毕竟是小孩子，在小溪里摸螃蟹，山上采浆果，茶园捉迷藏，这些乐趣都是在城市里体会不到的，足以让他乐不思蜀。但是渐渐的，他母亲来这里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后来几乎不来了，最后一次来应该是他12岁的那年————
他的母亲陶曦去世了。
按照他母亲的遗愿，骨灰被埋在这里。
然后不久，父亲就把整个事业又搬回了Z市，并且带回了一个女人，还有一对双胞胎兄妹，那对兄妹只小他三岁。
他父亲指着那个女人说，以后这就是你妈妈，然后又指着那对兄妹说，这是你的弟弟和妹妹。
后来蒋南生就不来浅水镇了，一年后他打着求学的名号，离开了那个家，去了别的城市，没什么事一般都不回家。
车子不断前行，在中午之前，蒋南生回到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这是一栋两层楼的小别墅，在这样的小镇边缘显得十分隐晦，像是有人在避世一般静静地藏在这里。院子外是一片茶园，茶园里后面是一片橘子林，蒋南生还记得那里结出的橘子很甘甜。
顺着石子路走近了房子，等到了跟前，蒋南生按响了门铃。
门铃响了好久才有个老妇人接听了，像是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来一般地问：“你好，请问哪位？”
“何妈，是我，”蒋南生回答，“蒋南生。”
那头愣了好久，才突然带着哭腔喊道：“南！南生！”
很快就听见急促地脚步声，然后大门就打开了，出现一对面容慈爱的中年夫妇，他们都眼中含泪，定定地看着蒋南生好一阵，才惊道：“真的是南生！南生！”
蒋南生点点头：“何妈，严叔，好久不见。”
“啊呀！”何妈一把抓住蒋南生的手，泪眼婆娑，“我真的，我真的快不认识你了！你小时候那么小，现在，现在竟然这么大了！”
严叔忙迎着蒋南生进院子：“我们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蒋南生淡淡笑着回应：“我就是突然想回来，给我妈妈扫下墓。”
说起陶曦，何妈的眼泪直接憋不住了：“小姐会很高兴的......”
先被何妈严叔招呼着吃了午饭，下午就由何妈和严叔引到了陶曦的墓前。
墓前十分干净，看得出来经常被打扫，墓碑照片上的女人一头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发，漂亮的五官温婉动人，但下面却刻着几个黑色的大字：
爱妻陶曦之墓。
蒋南生站在那里看了一阵，对何妈严叔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
等何妈严叔离开后，蒋南生慢慢地蹲下，拿出一旁竹筐里的水果，一个一个地摆放到墓前。
她生前喜欢白色，所以墓碑全是用的白色大理石，红色的苹果摆上去，十分夺目。
“妈，我来看你了。”
放苹果的手顿了顿，蒋南生苦笑了一声：“也许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了吧，所以我必须要来。”
“这次我是真的惹爸生气了，他让我滚出国去，给我安排了出国的所有行程，我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
蒋南生神情很淡：“毕竟从我记事开始，我就感觉到了，他不喜欢我。”
“这是为什么呢？”蒋南生又拿起一个苹果，喃喃自语，“我以前也想了很久，后来我想应该是你给我取的这个名字。”
“南生，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南生呢，”蒋南生露出无奈的苦涩，“当年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为什么不忘记你喜欢的那个男人呢。就因为你们在南方认识，所以给我取名叫南生的吧......”
“你也太自私了。”
将最后一个苹果放完，蒋南生抬头看着照片里的女人，长时间的忍耐在这一刻竟然有些松懈，眼睛突然就酸了。
“现在，我被报复了，你满意了吗？”
“被所有人报复了。”
“我的父亲，我的导师，我喜欢的人，他们驱逐我，背叛我，远离我......”
“这真让人难受不是吗......”
蒋南生忘不了三个月前，当他导师病倒的时候，他是如何在病床前起早贪黑地伺候的，却在导师出院的时候才知道，明明是他写的报告，却被他的导师拿给别的弟子发表。
之前暗示过只要做完手上的项目，就给他出国交流的机会，那个机会最后也变成了别人的。
他为了突破那一个项目，忙了整整半年，好几次差点昏倒在实验室，那一刻他才知道，他尊敬的导师，只是把他当做取之不尽的资源库罢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他那位导师的时候，他笑着对他说，以后跟着我，我得把你带出个样儿来。那种慈爱的神色，他真的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竟然都是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然后就是他喜欢上的一个人，那个叫赵知硕的青年，他也说不清喜欢他什么，就是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个人身上那种干净洒脱的气质吸引了他。
并且在他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赵知硕流露出对他名字的那种欣赏，绝不是敷衍，而是在真的品味，从他的眼神里就看得出，他的脑子里在描绘南方的村庄和田野。那种很真诚的眼神，非常打动他。
他是很想继续发展下去的，他有一种感觉，这个人，他错过是会遗憾终生的。
但是结果呢，当他照顾生病的导师，想办法拿回他的学术成果的时候，赵知硕却和别人在一起了。
他那瞬间觉得对方是在欺骗他，他也全然是这么暗示自己的，根本忘记了看他的短讯，赵知硕曾问过他是否还愿意继续发展下去，如果他不愿意，就算了。
导致他之后干了他人生里最后悔干的事情，他偷拿了实验室的试剂，麻醉了赵知硕，试图做最后的挽留，或者说孤注一掷地占有他。
还好他最后存在的一丝理智拉住了他，他没有把事情做到最坏。
他放走了赵知硕。
却在放走赵知硕后的那个晚上，在实验楼的过道里被赵知硕新交的男友带人打断了三根肋骨。
接着就是学校对他的处理，父亲的狂怒，觉得他丢尽了蒋家的颜面，让他滚出国去。
好像所有人，所有事都一起开始针对他，告诉他，他什么都不配。
蒋南生沉默了，说不出话来，最后把墓碑上并没有的灰掸了掸，哽咽了半天才说道：“就这样吧，我很累，也许离开，对大家都好。”
扫完墓回来，何妈严叔在准备晚餐，应该是要好好招待他一番，蒋南生却说自己要回市里去了。
何妈难以置信：“南生！这，这怎么就要走！你十几年没有回来了......”
蒋南生却没有什么留恋，只说：“嗯，也许以后真的不会再来了。”
说完又觉得这样似乎过于决绝，对何妈严叔露出些笑容：“你们老两口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不要记挂我了，我挺好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似乎笔直了很多，只是向日葵的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来时面对着他，此时却背对着他。
蒋南生把车速开到四十码，慢悠悠地往回走。
渐渐的，天色暗了下来，蒋南生一看表，已经七点了，他开得的实在是太慢了。这里距离到镇上至少还需要大半个小时，天黑的话路并不好走。
刚想提一下速度，却看到道路前方有一个小小的背影，背上背着一块木板，在道路边缘不快不慢地走着。
等车子靠上前去，蒋南生踩下刹车停了下来，放下车窗后，蒋南生露出淡淡笑容：“你怎么还在这里？”
白天见过的那个男孩子显然也没有料到还能再次相遇，连忙说：“啊，是你！谢谢你的吃的！”
蒋南生没想到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个，只笑：“没事，小事情不必放在心上。”又问：“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对方的脸在夜色下泛起微微驼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蒋南生顿了顿，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你是要回镇上是吗？上来吧，我顺路带你。”
男孩子脸憋得通红：“我，我......”
蒋南生解释道:“我不是坏人。”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忙说，“怎么好意思......”
蒋南生把语气放柔了一些：“我也是顺路，总不能看天黑了，你还一个人走到镇上吧，这太不安全了。”
“上来吧。”蒋南生又说。
对方这才只有点点头。
蒋南生开了后备箱，对方把画板和工具都放了进去，这才开了后座的门，坐了进去。
蒋南生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有说什么，锁上了副驾驶的车门，又发动了车子。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