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非鱼》肖烟肆起

29、穆夜

　　有件事季子瑜一直记在心里，季子瑜本身不太会骑马，平时骑马的机会也不多，反正出门基本上沈慕城都会给他安排马车，所以他一直也没想学骑马，不过那日他有幸见到了阿蒙的灵性，突然觉得有一匹自己的马也不错。他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沈慕城很快就给他安排了附近的马场试骑，沈慕城也有自己惯用的马，好像都是山庄里饲养的，倒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作为一个主角怎么能没有一匹特立独行快如闪电又会认主不喜他人的马呢，沈慕城是季子瑜见过最不像主角的主角了，当然他也是没有机会见到其他主角。
　　季子瑜闲着无聊，提前先到了马场，挑了半天，选了一匹纯黑色的马，马尾漆黑发亮，一看打理的就很不错，沈慕城之前已经打好招呼，所以马场的老板给季子瑜挑的都是一些比较温驯的马，季子瑜凭借之前也骑过几次马的经验，飞身上马，轻夹马腹，慢悠悠地走起来，高浩宇在后面叮嘱，“公子小心！”季子瑜朝他摆摆手，骑着马有一下没一下地前进，说是骑马，倒像是在散步。季子瑜摸摸马的鬃毛，还想着要给它取什么名字，这一人一马越走越远，已经快到马场的边缘，突然马长啸一声，抬起前脚，身子直立起来，季子瑜一惊，立刻抓住了缰绳，防止自己掉下去，远处的高浩宇大喊一声，“公子！”立刻朝着这边跑过来，黑马却沿着马场边缘狂奔起来，季子瑜也是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只能伏低身子靠近马背，死命拽着缰绳，耳边都是风呼呼刮过的声音，完了完了，它会不会把自己摔下去，不会断手断脚吧，季子瑜闭着眼，现世中自己不敢开车，好了小说里也不敢骑马，还是自己的双腿靠谱。季子瑜眯着眼睛，看向旁边，突然看到一个黑影从旁边的树林间翻了出来，一路跑到了自己的马旁边，拉过季子瑜手里的缰绳，一个健步跨上了马，坐在了季子瑜身后，温热的胸膛贴上了季子瑜的背，他从后面伸手拽过了季子瑜手里的缰绳，季子瑜第一反应是沈慕城，但是这人身形比沈慕城略微瘦削，那人靠近季子瑜，沉稳地说了句，“别怕。”
　　季子瑜瞳孔皱缩，是穆夜。暴躁的马在穆夜的控制下，慢慢地恢复了平静，开始踢踢踏踏地往马场入口走去，高浩宇跟了上来，“公子是否受伤？”季子瑜摇了摇头，“这次多亏了穆公子，不然我可能得摔个跟头。”穆夜先下了马，伸过手递给季子瑜，“季公子吉人天相，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季子瑜的手还没放上去，突然出现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季子瑜，一把把人抱下了马，季子瑜站定一看，沈慕城到了。沈慕城左看右看，“哥哥可有受伤？”季子瑜展开手转了一圈，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马场的主人一下子跪在了旁边，“沈将军恕罪，这马一向温顺，也不知今日为何出了差错，请将军恕罪！”沈慕城没有说话，但是脸黑了一大半，是人都能感觉他很生气，季子瑜连忙把人扶了起来，“算了算了，反正人也没事，你把马带下去好好安抚。”季子瑜用眼神示意高浩宇，高浩宇立刻跟着人出去。
　　对了！季子瑜转过身看向穆夜，“上次也是多亏穆公子驯服烈马，才让损失降到最低，护了临音百姓的太平。”上次和这次都遇上，这也太巧了，穆夜浅浅笑道，“在下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过两次都遇见季公子，说明我们缘分不浅，听说醉仙楼新出了一款蛋黄酥，酥脆可口，择日不如撞日，不知季公子能否赏脸一起用膳？”穆夜跟沈慕城完全不同，就像水一样，看着也是温顺无害，翩翩公子，但暗地里可不好说，很明显，他一直在讨好季子瑜，甚至摸清了他的喜好，用于接近他，也好，正好看看他想玩什么花样，季子瑜一拍手，“穆公子救在下一命，在下理应请你吃饭才是，话说醉仙楼的蛋黄酥确实没尝过，定要品一品，醉仙楼的荔枝鸡不知穆公子可有吃过，肥而不腻，临音一绝……”，季子瑜和穆夜二人越走越远，聊起吃的季子瑜就没完没了，季子瑜突然想起来沈慕城还在后面，他转头，沈慕城正委屈地低声喊道，“哥哥……”，季子瑜想到沈慕城在的话，穆夜未必会说真话，他朝沈慕城摆摆手，“你先回山庄吧，我吃完饭就回去。”
　　“穆公子身手这么好，武功也不差吧？”季子瑜一脸无辜地发问，穆夜低头浅笑，带着点羞涩，“并非如此，在下并不会武，马术是家里开马场，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略知一二罢了。”乍一看还真是偏偏谦逊弱公子，季子瑜展开折扇，“穆公子马术如此高超，一定要指点一二才是。”穆夜点点头，“若是季公子不嫌弃，可以互相学习，指点在下可不敢当。”两人一路闲聊走到醉仙楼，要了个靠近阳台的位置，季子瑜作为东道主点了几个招牌菜后，穆夜却是掏出了一个金元宝，“来壶梨花醉。”小二吃惊地看着他，“客官稍后，小的先问下掌柜。”季子瑜来过醉仙楼那么多次，从来没听说过梨花醉，一时之间竟也有些惊讶。穆夜解释，“醉仙楼成名招牌便是梨花醉，传闻酒香清甜，入口回甘，淡淡的梨花香萦绕舌尖，是世间难得的珍品，不过当年会酿梨花醉的只有老掌柜，老掌柜去世后，技艺失传，但听闻还是剩了几坛，却并没有售卖，因此后世便没什么人知道了。”季子瑜一脸惊奇地看着他，“那穆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穆夜的表情仿佛有一瞬间的停滞，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这行商路上最不缺的就是各种传说，在下对口腹之欲一向重视，就留了心眼，想着来临音一定要尝尝。”季子瑜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那我是托穆公子的福才能喝到这等好酒。”很快小二就带着掌柜上了二楼，掌柜看到是季子瑜立刻打招呼，“原来是季公子，只是未曾想到季公子居然还知道梨花醉。”季子瑜摆摆手，“我要知道您有这好东西，我早就喝上了，这还得多亏了这位穆公子介绍。”掌柜这才转头看向穆夜，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怎么就知道自己家的陈年旧事了，掌柜一脸苦笑，“梨花醉得公子赏识实为荣幸，只是……这梨花醉早已失传，恐怕是不能如公子所愿了。”穆夜一脸的惋惜，季子瑜立刻说道，“这样吧，掌柜把最好的竹叶青拿上来，也不枉白跑一趟，如何？”穆夜自然是同意季子瑜的提议，掌柜也释怀，立刻让人安排。
　　“穆公子准备在临音呆多久？”季子瑜随口一问，天知道他是不是随口，穆夜放下筷子，“怕是会呆上一段时间，季兄若是得空，可以来福来客栈找我。”季子瑜喝了口酒，“一定一定。”怎么就变季兄了，咱们还没那么熟吧，碗里添了块蛋黄酥，“季兄快尝尝，昨日才出的新点心。”季子瑜笑着尝了一口，大概是因为现做出来的，比以前吃的要酥脆，咸蛋黄还是流心的，脆脆沙沙的，这一口升天啊，穆夜在对面笑了笑，“季兄喜欢多吃点，这临音我还知道一些特别的小吃，改日带季兄尝尝。”季子瑜一口蛋黄酥还没吞下，点头含糊应下，“那就有劳穆公子了。”压根没想起自己才是住在临音的那一位。
　　“季兄跟沈将军看起来很是熟稔。”来了，季子瑜眉头微皱，“外界看上去确实不错。”穆夜饶有兴致，“哦？难道不如外界所说？”季子瑜笑嘻嘻地看着他，“不可言说，不可言说。”季子瑜是说非说，这般态度反倒让人更加遐想连篇，季子瑜岔开话题，“穆公子马术如此精湛，想必选马也一定十分在行，不知能否请穆公子为在下挑选一二？”穆夜欣然答应，季子瑜放下筷子，“对了，今日穆公子怎么会在马场那边？”穆夜此番没有躲避话题，“初来临音，想看看马场与别处有何不同，行商之人就容易作比较，还请季兄不要嫌弃，不过正好看见季兄在骑马，本来也没想上前，怎料突然看见马匹突然失控，心想可不能伤者季兄啊，好险来得及。”穆夜说的没错，若真是穆夜搞的鬼，他没必要还来救自己啊，他突然出现，反倒增加了嫌疑，但季子瑜总觉得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吃的心满意足的二人踏出酒楼，季子瑜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山庄了，便跟穆夜告辞，一到山庄门口就看到了高浩宇，季子瑜没有停顿一路走回去，高浩宇立刻跟在季子瑜左后方一步的位置，季子瑜没有回头，“怎么样？”高浩宇从怀里掏出了手帕，抖开，里面是一根细如发丝的银针，“公子猜的没错，马确实出了问题，在马尾遮挡的地方发现了这根银针，公子当时骑的马突然狂性大发，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季子瑜再看了眼银针，没发现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针，但是季子瑜有预感，“你派人去福来客栈查查穆夜这个人，看看他的来历。”高浩宇停了下来，毕恭毕敬，“是。”季子瑜也停了下来，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到位，“他们不简单，注意安全。”季子瑜头一次看到高浩宇眼睛里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但他很快就低下头，“属下明白。”说完就转身离开，季子瑜摸摸下巴，要是沈慕城知道自己开始使唤他的人，会不会给自己一掌，说实话，以前高浩宇和山庄的人并没有完全接纳季子瑜，但碍于沈慕城的命令，他们也不好违背，但季子瑜能感觉到多多少少他们有些排斥，现在却好像有些改变了，究竟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
　　季子瑜一路思考着走到前厅，就看到沈慕城正规规矩矩地坐在饭桌上，而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我不是说了晚膳在外面吃吗，你怎么还没动筷？”季子瑜坐了下来，眼睛开始扫视桌上的菜肴，居然还有鲫鱼豆腐汤，“哥哥吃的还开心吗？”季子瑜拿了个空碗，装了半碗汤喝了一口，有点冷了，“这都冷了。”他站起来，“红玉！”红玉立刻从走廊另一头跑了过来，“公子怎么了？！”季子瑜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有些冷了，你拿下去热一下，怎么能让你们庄主吃冷菜冷饭呢？”红玉立刻安排丫鬟们把饭菜撤了下去，原来满满的桌子就剩下几个空碗。季子瑜支着下巴，对面的沈慕城低着头，头发挡住了眼睛，看不清情绪，沈慕城这是，闹脾气？季子瑜觉得有趣，向来成熟稳重的沈慕城现在居然会闹脾气了，自己也算是从小看到大，都没看过这等奇事，“醉仙楼的蛋黄酥确实十分可口，现在回想起来依然是回味无穷啊。”季子瑜余光看向沈慕城，虽然表情没怎么动，但季子瑜还是看到沈慕城放在桌上的手指微微锁紧，这该怎么哄啊，在线等，急！
　　“对了，阿城你知道醉仙楼有一个失传的酒叫梨花醉吗，听说是绝品，若是能喝到……”，沈慕城耳朵微微动了动，“哥哥想要？”季子瑜摇摇头，“今天问过了，掌柜说没了……”，肉眼可见沈慕城脸色变黑，季子瑜识相地住了嘴，“喝酒伤身，喝酒误事，待会我们多喝点汤才是……”，沈慕城若有所思，红玉正好把饭菜端了回来，季子瑜拿起个空碗继续喝汤，沈慕城也开始动手吃饭，小眼神瞥了一眼季子瑜，“哥哥不是已经吃饱了吗？”季子瑜喝了口汤还不够，又伸手夹了筷糖醋鱼，“这外面的饭菜哪比得上家里的，这汤一绝！”红玉在旁边帮口，“这是当然，这鱼可是庄主从后山湖里抓来的，一上岸就开始做，新鲜着呢！”季子瑜眨眨眼，“阿城手艺有进步。”吃完饭沈慕城就消失了，眼看困得不行了，也没听到隔壁有动静，季子瑜只好灭了灯躺上了床，这刚躺下，就响起了敲门声，“哥哥……”，敲了一会儿没动静，季子瑜随便披了件浅青色的外袍打开门，沈慕城坐在院子中央的石桌上，他有些惊讶地回头看着自己，石桌上放着一壶酒，小小的青玉壶荧光发亮，在月光下清清凉凉，“哥哥还没睡？”沈慕城站了起来，走过来帮季子瑜紧了紧外袍，季子瑜探头看，“这是？”沈慕城扶着他坐下，淡淡地开口，“梨花醉。”
　　季子瑜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没有了吗？”沈慕城把小酒瓶小心翼翼地递给季子瑜，“就剩最后一坛，掌柜本来不肯，最后我也只要到了一小瓶。”季子瑜也小心翼翼地接过，入手冰凉，“你拿什么跟人家换了？”沈慕城挠挠头，“不过是上次陛下赏赐的夜明珠而已。”沈慕城说的轻描淡写，那可是刑国境内最大的夜明珠，放眼周边列国，也是难求的珍宝，这孩子说给人就给人了，早知道他拿去换酒，不如直接给季子瑜，还能卖钱。
　　败家归败家，既然换了就尝尝吧，季子瑜拿起酒壶，入手冰凉，掂量了一下，感觉可能也没几口，打开壶盖，一股清冽的酒香扑鼻而来，尾调有点淡淡的梨花香，看了看沈慕城好像没有带杯子，只好凑近酒壶喝了一口，季子瑜有些惊喜，味道果然不错，入口没有丝毫苦涩，还有淡淡的水果甜味，非常清爽，甚至是开胃，过后有点回甘，有点像水果酒，但是又比水果酒要浓厚，“果然是好酒。”季子瑜不禁感慨出声，沈慕城看着季子瑜欣喜地样子微微露出笑意，季子瑜把酒壶递给他，他却摇了摇头，季子瑜眯起好看的眼睛，“那么难拿到的都不尝一口？”沈慕城摇摇头，一脸的心满意足，“哥哥想要的，我一定尽全力得到。”季子瑜止住了笑意，低头细细抿着酒，这话听着真霸道总裁，季子瑜在心里摇摇头，只能说沈慕城真把自己当亲人了。这瓶子也不大，季子瑜没喝几口就感觉到底了，虽说这酒喝着像果酒，但明显感觉还是有点醉意，脸颊有些发烫，后劲还挺足的，他把手里的酒壶塞给了沈慕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不能自己吃独食，还有一口，你尝尝。”说完还朝沈慕城眨眨眼，他站了起来，回了房间，沈慕城细细摩挲着瓶身，小心翼翼地对着壶嘴喝了一口，在季子瑜没看到的夜晚，握着个空酒瓶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