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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祸兆 ...

  •   晏九如趁乱来到楼下。

      月桃声泪俱下,混乱中,尸身周遭气味也变得混杂,起先还能闻到些许淡淡的香,不多会,便彻底香气殆尽。

      “姑娘节哀。”晏九如安慰道。

      月桃抬起眼,苍白似雪的面庞上是一双漆黑的眼。她迷茫地瞧着眼前之人,明明是女儿身,却作了一身护院打扮,疑惑道:“你是?”

      晏九如简略报上名号,道:“此处不安全,我背上秒真圣姑尸身,月桃姑娘且随在身侧,我自会护你们出去。”

      顿了下,她又问:“姑娘可怕?”

      月桃面色本有些怯怯,闻言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月桃不怕!月桃只怕护不住圣姑尸身负了她的救命之恩。”

      月桃伺候妙真不过两月,她家中贫得无米下锅,又下有幼弟,父母便将她挂卖于市,若不是恰好被路过的妙真买下,命运飘浮,可就不知道要落到何人手中。

      晏九如见她与自己年岁相仿,面上粉黛略施,身上衣裳面料与做工也颇为精致,想来妙真平日待她不薄。

      关内侯身边除了金管家,还有护院团团护着,一众人浩浩荡荡在前。晏九如与月桃紧随其后数十步。

      然这一夜,还远未结束。

      驭鹤楼边上有一棵五百年的银杏,树杆粗壮,高耸七丈,方入春,已是满树缀绿。此时天上乌云滚滚,雷闪电鸣,也不知怎的,一道惊雷就直直劈向杏树,枝叶繁盛的百年老树瞬时烧了起来,且烧得极快极凶。

      慌乱中,树下的人谁也不曾注意到树端的异变。

      一行人行至此处时,一根需一人合围的枝桠裹着火,向着关内侯直直砸落。

      等护院们反应过来,瞧着已躲它不过。

      “小心——”
      众人惊呼!

      却只见一道红色身影脚下一点,旋即跃至半空,下一刻,便生生用右手将那裹着火的枝桠稳住,接着手一旋,再弃到楼前水池。

      池中白烟腾起,“哧哧”几声,没了火星。

      裴辙恰赶到楼前,正看见晏九如背过脸龇着牙甩了甩烫得发红的手,再紧了紧环住背上尸身的手,接着一脸漠然无事地落地。

      他不自觉地微微挑了挑眉。

      树下,一片手忙脚乱,廊上,一粉裙女子匆匆而来,女子快步向前扶住身子颤巍的关内侯。

      关内侯却视周遭一切于无物,唯嘴中直呼:“祸兆起矣!祸兆起矣!!”

      取丹长生之时最后却成了天罚之日,先是象征神女的妙真诡异暴毙,再是百年古树无故自燃还险些叫他命丧于此,接连的冲击于关内侯而言,皆是祸兆。

      直到这时,晏九如终于明白过来裴辙口中的“儆醒”是何意。

      屋内。

      她心中不解:“对国舅爷,凶手说杀便杀,也无甚警告,怎的到了侯爷这儿,又杀这个又杀那个,百般心机只为儆醒侯爷?”嘴上说着,她左手娴熟地将烫伤膏抹到右手。

      一股清凉浸入肤下,灼痛之感顿时少了三分。

      因护主有功,关内侯不仅格外给了晏九如赏银,还特意送来宫中赐给侯府的烫伤膏,更许她独住一屋,顺便安排来得凑巧的“表哥”裴辙多加照拂。而关内侯,经仙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儆醒,已吩咐下去,待雨停便举府回京。

      春雨如油,下不长。

      裴辙坐在她对面,凝眸道:“张国舅虽为国舅,然张氏一族人丁单薄,朝中无人军中无友,仅靠张贵妃后宫裙带之力,杀他即便能惊起一时风雨,也掀不起大浪。且国舅暴毙后,谣言四起,九姑娘想必也曾听过。”

      晏九如点了点头。

      “谣言传入宫中不久,贵妃莫名从轿撵上摔下伤了手。”

      “可是轿撵被做了手脚?”

      “大理寺查过并无人为的痕迹。之后三日,有彗星出北斗魁第二星东北,又经天牢,拂文昌,再历紫微、三台、轩辕速行而西,后至七星,凡三十七日没。”

      骇事频发,天降异端。

      晏九如微一深思,便明白过来:“听说皇上笃信道家,如此一来,恐怕对外间传言又信了几分。”

      张贵妃暗遣裴辙到此,一来是给唯一的兄长一个交代,二来更是为了自己及秦王往后的处境深谋远虑。

      惠帝身子日渐衰弱,太子之位却悬而未定。即便是晏九如这般甚少关注庙堂之人,也总听人说起贵妃之子自小聪慧,性格温和,惠帝对其偏爱有加,刚及笄就封王并赐封号“秦”,照这般下去,秦王入主东宫是迟早之事。然惠帝得位源于兄终弟及,先帝逝时嫡子尚幼,如今业已长成,前些年被封了吴王,虽外间对其乖张的性子多有置喙,但也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力荐立其为太子。

      两派水火难容,朝堂上争持不下,朝堂下血雨腥风。若张国舅之事继续发酵落下更多口实,便是赶着送了秦王的把柄给对方。

      苍黄翻覆,必得步步为营。

      晏九如试探着问:“此事会不会是有人针对贵妃所做的局?”

      若是吴王一派谋划,对于贵妃一派,倒确是棘手。

      然心中虽有答案,她却谨慎的模糊了人名,眼下与裴辙虽在合作缉凶,然他身份不明,若自己猜错,不经意地说了不该说的话,最后即便从此事中安然脱身,也难保不会被从中找错,平白挨了罚。

      蝼蚁行事,需处处小心。

      裴辙将桌上灯芯剪去,悠悠睨了她一眼:“这不是吴王殿下行事的性子。”

      他将她故意隐去的名讳直接说破。

      晏九如愣了下,随后笑道:“是哥哥你说的,可不是我。不过这些与儆醒侯爷有何干系?”

      “干系匪浅。”裴辙道,“关内侯长子为户部尚书,二子为河东路转运使,胞弟则驻扎北境,其余族人也多有建树。凶手极为聪明,他深谙朝中盘综错杂的各方势力,谁能出手狠打以扩大事态,谁又只能多次旁敲侧击以减少麻烦,这人心里十分清楚。”

      “是以我以为凶手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云梦苑。所有死者看似与云梦苑干系不大,实则都是凶手掩饰其真正目的的障眼法。去年九月,有人看到尤泼皮行迹鬼祟地偷偷从后门进了云梦苑,两个时辰后他的尸体被发现,寻常凶手杀人后多抛尸于人迹罕见之处,这人却选择了常有行人且进山必经的官道第二个路口,为何?”

      晏九如了然过来:“她就是要叫众人瞧见,心生骇意。”

      裴辙点头:“半个月后,陈屠夫送肉到山中几户人家,其中也包括云梦苑,之后同样死状的尸体被发现。九姑娘想想,青屿山有神仙收命的流言是不是此时出现的?”

      晏九如微微颔首。

      裴辙接着道:“我查过流言来源,彼时正有一批北方流民乘船停经此处,有人给银让他们到码头及镇上酒楼四处说道,秋水镇不大,很快人人皆知,而流民船开后各奔东西,难寻其踪,更不论从他们口中找到凶手的线索。最后,在淮南东路的柳子镇和青阳镇找到零星几人,都说给银之人是位身形纤瘦的女子,听着声音应是及笄之龄,旁的因天太黑那人又带着幕篱看不清,不过其中一人因家中世代制香,闻到那人身上有云头香之味。”

      “云头香?”

      “此香取沉香十两,金颜香三两,龙涎香二两,其余又有佛手麝香等十余珍贵用料,最后再以蔷薇水和匀,香气柔和,又带三分香甜清丽,深得京中贵女喜爱,一两可售十金。”

      “额上是极为圆润的宝钿,身上是价格不菲的香料,是个无论何时都颇有讲究的凶手。”

      晏九如微一沉眸:凶手行事极为谨慎,然百密一疏,再周到也只是十七八岁女子,爱美之心藏不住。凶手的几个特征,放在权贵如云的京中不好找,在这不过百余人的云梦苑却是不多,且此人半年前来的云梦苑……几条线索全都相符的应是不多。

      千丝万缕,虽被慢慢捋清,然有一点……

      她蹙眉道:“若说凶手志在云梦苑,可这儿再精巧幽静也不过是处宅子。凶手势力强大,又对朝廷之事如此熟稔,可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有什么楼亭宅院得不到,为何独对此处绞尽心思?”

      晏九如朝裴辙看去,问:“如果是你,我是说如果,你在这个位置会为了甚目的做这般谋划,杀这么多人?”

      “首先不会为仇,这些人身份迥异,且大多互不相识,犯不着为了杀其中一人绕这么大个圈子,杀人越是干净利落要收拾的摊子越小。其次,不会为情,高位之人爱钱爱权,唯独不会爱人。”

      裴辙表情冷冷,声音冷冷,连说的话也充满了冷意。

      烛光在明暗间摇曳,晏九如甚至觉得他如玉的面庞上也渗着几分寒气。

      她思忖着接过话:“所以凶手意在为利,此利要么是权要么是财……”

      权暂时看不出来……财的话这儿也远比不上京城宅院值钱。

      想着。她猛然睁大了眼:“噩国宝藏不只是个故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祸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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