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Rem

9、第 9 章

　　司马溯之前听大家说恪希一直勤于公务，但终究没个具体概念，这回他过来才真的明白为何恪希会累成这样。每天天未亮，滕恪希便起身到县城内的大街小巷走一遍，看看早起准备做生意的乡亲们，看看准备上课的学子们，再到那些群困人家看看有没有什么急需的东西。回到县衙以后，他吃了中饭小歇一会儿便开始处理政务，遇到有需要升堂的案子时，他更是会仔细调查推敲，让受责罚的一方心服口服。晚饭过后，很多乡亲们都愿意来找他说说话，有的私塾的老师也过来跟他讨教学问。

　　不过这一切，在司马溯来到惠县之后已经大大打了折扣，他看恪希每日累的黑眼圈越来越深，便扮起黑脸时不时劝他早些回府、多点休息或者赶客人回家。

　　可是恪希的身体还是在新年后彻底垮了下来，醒的时候少，昏睡的时候多。郎中们进进出出，都说恐怕是熬不了几天了，但他却总是在郎中给出病危通知后又撑了下去，如此反反复复，上官彩因为怀着孩子也有些支撑不住了，所以干脆就由司马溯来照顾恪希，帮他处理一些紧急的公事。

　　“公子，你又在写什么啊？！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休息吗？”司马溯端着汤药进来看到恪希又坐起来在写东西，立刻放下托盘冲了过来。

　　“没事的，溯，我今天精神好了很多。”恪希虚弱却甜蜜地冲司马笑着，嘴里虽这么说，手却还是听话的将纸笔放到一旁。“外面又开始飘柳絮了吗？你开门……都吹进来了呢~”

　　“来，把药喝了吧。”司马溯拿起药碗坐到床边，轻吹了吹，递到他嘴巴。“很苦吧？”他看到恪希喝的时候皱起眉。

　　“还好啊。”恪希微微摇了摇头。“溯，你能……坐到这边来……搂着我待一会儿吗？”

　　司马溯犹豫着想了一下，放下碗，脱了鞋坐到床头，搂着恪希，让他头靠着自己的肩膀。手摸着骨瘦如柴的恪希，司马溯的眼泪突然抑制不住地掉落下来，好在恪希看不到。

　　“我恐怕，也没多少日子了吧？郎中的话，我都有听到。可是我答应过你……会努力活下去……你看，我做到了吧？”

　　“嗯。”司马溯强忍着哭声应了一声。

　　“溯，你让我做的，我都做到了呢……你能不能……也答应我几个请求？”

　　“你说……”司马溯紧咬着下唇，手却还是有些颤抖。

　　“我死的那天，你陪着我好吗？像小时候一样，陪我躺在床上，搂着我……”

　　“胡说什么，你不是说好了会继续活下去吗？！”

　　“可是……我真的好辛苦啊……万一，我真的……真的撑不下去了……”

　　司马又将恪希搂紧了些，头贴着他的头顶点了点。“好，我答应你。”

　　“上官……的确是个好姑娘，是我辜负了她……我的心里，一直都只有一个人……所以，注定要对不起她了……可是，我是有意……要让她怀上我的孩子的……”恪希越说声音越小，司马溯便轻轻帮他抚着胸口。“我已经……和她说了，如果她生下男孩，那必将……继承滕家的家产，如果是女孩……溯，你娶了我的女儿……好不好？”

　　“什么？！”司马溯被他这个提议吓的一愣。

　　“女儿的话，一定会像我吧？会留着我的血……你和她在一起……不会像我在一起一样惹非议的……那样，你就不会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了……我也可以……了一个心愿……”

　　“恪希！”

　　“你好久……没叫过我恪希了……”他微微转回头笑着看向司马溯，也终于发现他一直都在哭了。“你真狡猾……我说过……不许你为我哭的……”这样说着，恪希自己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溯，你说我有遗憾吗？我活了二十年……你就在我身边……陪了我二十年。我说我爱你……你一直……一直都不肯接受……可是我知道……你是爱我的……比任何人都爱我的……”

　　司马溯一直安静地听着恪希对他的倾述，心里面又像是有人在揪扯，又像是有人在用刀刺，他突然双手紧紧环住恪希，轻吻着他的耳垂、脖颈直到脸颊，然后又温柔地抚摸着他，仿佛在触碰一件珍宝。

　　“所以……我死了以后……你不许来陪我……我要的……只有一样东西……那个香囊，你还戴在身上吗？”

　　司马溯哭的无法言语地点点头。

　　“我说过……我会讨回来的……让它给我陪葬吧！我只要那个……香囊就好……”

　　“恪希……对不起……我后悔了！你说得对，我真的后悔了！”司马失声痛哭道。“我爱你……我是真的爱你，所以……所以父亲让我起誓……他知道，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再也不在我身边了！我怕连这样守着你的权利我都会没有……他让我以你的性命起誓……如果我接受你……你就不得好死……我怕……我真的怕……我太傻！太笨了！恪希，我……”

　　滕恪希慢慢钻进司马溯怀里，也轻轻地回应着司马细腻的吻。“我知道了……我不怪你……我只是爱你……如果有下辈子……我还会继续爱你的……”

　　两个人一直拥吻着，直到慢慢躺下，直到恪希的气息越来越薄弱。

　　“溯……谢谢你……爱我……”恪希一只手攥着原本挂在司马胸口的香囊，一只手被司马握着。

　　“傻瓜……说什么谢谢呢？”司马溯说着在滕恪希的手心写下自己的名字。“我已经把我的名字刻在你手心了，约定好了噢~下辈子，你还是我的人！不许犯迷糊被别人骗去……”

　　“嗯……”恪希费尽全身力气努力呼吸着，但仍是出的气多入的气少了。

　　司马溯凝视着痛苦不已的恪希，开始轻抚起他的额头。“好了恪希，你答应我的，都做到了，我答应你的，也会努力做到的……不要再为我苦苦撑着了……好好休息吧……”

　　听了司马溯的话，恪希果然渐渐放松下来，终于，在溯的怀中含笑而逝。

　　屋门被一阵突来的春风吹开，司马溯闻声看去，只见那漫天的柳絮如同雪花般飞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