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湖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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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祝英台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谢幼度。少年将军神采飞扬，有着书生温润，又带着贵公子矜傲
“阿晋！阿晋！”祝英台微微拉扯着旁边的晋安
“......”晋安小脸红扑扑，正睡得香甜
“下次别在这种地方要糖水”谢幼度轻笑着摇头
什么玉华露、琼华露，名字再好听，那也是酒！
美男子微微一笑，英台只觉得心都醉了，只能连连点头
“回神了，还笑呢！”王蓝田怨神恶鬼一样冒出来“谢幼度人呢？”
晋安拍响隔壁门时，几个主子虽然都睡着，但仆从又不是死人。
谢幼度一出门，就有谢家仆役上前通禀。他本就是为了晋安而来，自然就踏入了这间雅舍
可惜晋安喝了酒水，阴差阳错又没能见到。
谢幼度见她睡得香甜，不忍打搅，又恐她睡姿不雅，醒来身体不适，于是将人抱去了内室
“他好帅啊！”英台还捧着脸回忆着帅哥
晋安那死丫头，居然吃这么好！
...............
“谢遏！”王蓝田踏入内室时，正巧见到谢幼度半蹲在地，褪下晋安的鞋子。他怒不可遏，冲上去就是一拳，顾忌到晋安，还特意压低了声音“你混账！”
历朝历代，脚一直是一个很私密、很特殊的部位。自周朝始，行不露足，笑不露齿，这是礼貌，更是修养。
在唐朝以前，汉人的服饰都是上衣下裳，下面的裙子会长一点，用来遮住脚。
无论男女，脚都是遮住的。
唐朝圆领袍和交领长衫出现后，男子才得以露出腿和脚，但女子的脚仍然不能展露。
晋朝虽打破了不少陈规陋习，使女子得以稍微解放。但脚这种隐秘之处，是只有丈夫能看，被别的人看到是极大的罪过！
在王蓝田看来，谢幼度趁晋安睡着，擅自碰她，帮她脱下鞋子什么的，简直就是x骚扰！
无耻狂徒！
混账东西！
他自己没有老婆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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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睁眼的时候，天色昏沉晦暗，一时不知今夕何夕
桌台上一盏橙黄烛火，驱不离满室黑寂。
外界却灯火通明，嬉笑怒骂吵吵嚷嚷——风月欢场本就是夜间时光
“来人！”睡太久了有点儿头疼，这么一盏小蜡烛眼睛都要瞎了
“......半下午的时候，谢幼度在这儿”漆黑旮旯里传来悠悠抱怨
“谁！”晋安吓得抱紧小被子
仆役鱼贯而入，手中明亮烛台照亮满屋，昏暗微光被撤下，黑暗中的隐秘也现于灯光下
“晋安你终于醒了！”英台进屋，她靠坐在晋安床沿，沿着她惊讶的目光，又看向角落那道幽怨人影“王蓝田你怎么还在这儿？”
墙角处，酒坛散落满地，王蓝田鼻青脸肿坐在地上，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庾晋安你这没良心的，你怎么才醒啊！”
“......”英台无视掉王蓝田的哭嚎，转头向满脸茫然的晋安解释道“别理他，打架输了而已，已经哭了一下午了”
“啊！？”晋安更迷糊了
...............
“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军功侯爵吗！”王蓝田在叫
“那个混账，他竟敢叫我尿床王！”王蓝田在闹
尿床王的雅号，起源于当年尚书房黑暗生涯，罪魁祸首就是晋安公主和谢幼度两个怨种
晋安在崇绮初见王蓝田时也唤过，但那时，他明显没有今日这样暴躁
“别让我再见到他”王蓝田没说他们为什么打起来，但他一直在咆哮“我跟他没完！”
“......您要见他的话，西湖湖心是个好地方”司马龄显然完全没把王蓝田放在眼里“谢幼度星夜兼程赶来杭州，许是确有要事”
有要事还宿醉喝酒，第二天又骂人打架？
纯属放屁！
但西湖湖心是个好地方，风景优美，环境私密，适合聊各种话题
司马龄摸索着茶杯，思考着收拢谢幼度的可能性
“庾晋安！”王蓝田怒发冲冠，脸上青青紫紫的伤痕更显可怖“不准去见谢幼度！”
“你干嘛啊，怨气这么大”晋安随手塞给他两支消肿去疤的特供药膏，朝旁边装隐形人的会稽王世子招手“平安平安，快把他带走！”
司马家族对子嗣的大名不怎么上心，但对于私下唤的小名，满含祝愿
会稽王世子——司马平安看了看满眼威胁的王蓝田，转头望着晋安，他面色纠结“阿晋，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不小心泄露了你的一点小秘密......”
“多小的秘密？”晋安眼神一眯“把你吊起来打！”
“就吊在绮陌春坊那棵大桃树下，扒光了转着圈用鞭子抽！”
“让你的小情人儿们，都能看到你的翘屁嫩臀！”
“怀祖，走了走了！”司马平安浑身一僵，转头扯着王蓝田就向外走“夜深了，我们回去歇息了！”
“......庾晋安，你不准去见谢幼度听见没有！”王蓝田的声音逐渐远去了
“太原王家，陈郡谢家。呵！”晋安呐，这才两个世家的青年才俊，你就搞不定了吗？
司马龄漫不经心饮着茶水“所以，要去见谢幼度吗？”
“啊，真麻烦！”晋安神色疲倦“让他等着吧”
谢幼度能有什么要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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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拖，便到了除夕夜
辞旧迎新的守岁年夜，晋安和英台也难得换上了女子装扮
英台一身粉嫩绫棉裙，身披蜜合色棉袄，外边罩了一件青丝羽纱白狐狸皮鹤氅，束一条蝴蝶结子长穗五色如意绦，再换上一双羊皮小靴，踩在雪地里也不觉凉
她来到晋安屋里，旁边侍女手里捧着莲青云纹锦上雀貂裘，晋安正坐在妆台前揽镜自照。
公主殿下一身鹅黄宫装，腰束素色缎带，外套玫红锦缎小袄，边角缝制雪白色的兔子绒毛，脚下也穿着麀皮小靴。
未施过多粉黛，眉蹙春山，眼颦秋水
“哎呦，这是哪里的仙子下了凡尘！”英台笑着打趣她“谢幼度那凡夫俗子还不得看迷了眼！”
晋安大清早就让人约了谢幼度
“净胡说！”美人蹙眉也是极美“他已成婚，我待嫁人，本是有缘无分！”
“正如此，你更该绝美出场！”英台不会画眉，但她会使唤侍女
见前男友，必须精致到底，惊艳全场！
谁过得不好谁就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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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谁在西湖里放了花灯
一盏盏莲花烛光顺水而下，整个湖面都是盛开的“红莲”，流光溢彩，星耀点点
“这不会着火吧？”晋安披着貂裘揣着手炉站在桥上“这要是烧起来可就好玩了！”
“别说这么恐怖的话！”英台吐着舌头幸灾乐祸“听说马太守去州府过年了，杭州城里又有公主驾到，府衙里忙得团团转，郡尉找不到太守，嚷嚷着要参他呢”
“前两天马佛念焦头烂额到处找他爹，也不知道找到没”
晋安和英台正闲叙着，有游船靠近，艄公拱手递上信物，那是一个绣着紫罗花样的精美香囊“殿下，公子在湖心等您”
“怎么还要去湖心那么远！”晋安抱怨着
准备跟着一起上船的英台和侍从都被拦下“公子说了，请您独往！”
“谢幼度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晋安有些生气
“哇哦~”英台却朝她比着爱心手势“玩得开心点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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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心亭，亭阁三层，飞檐八出，高瓴琉瓦，翘角滴翠
莲花烛光闪耀着湖水，亭中人独斟独酌好不逍遥。
船只破水而来，岸边仆从拱卫，皆垂首低眉默然不语
“谢墉人呢？他怎么都没来接我！？”谢墉，谢家家仆，谢幼度的贴身小厮
晋安手里还捏着那枚充当信物的香囊，愤愤羞恼“真真是放肆！”
谢幼度把她当什么人了！
偷情都没有这么黑灯瞎火悄悄咪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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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的人是来不了了”有人自湖心亭踏出，桃花眼眯着笑意“所以我来接你了~”
“！！？”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了，晋安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庾晋安！”王蓝田气得咬牙，冲上去扯住她
怎么，见谢幼度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欢欢喜喜赴宴约会
见到他就装作不认识，招呼都不打就走人？
他就这么不讨她欢心吗......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晋安女孩子的装扮模样
“很漂亮！”漂亮到他想带回太原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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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哭了”
“我错了，我不该骗你嘛~”
“都是谢幼度的错，他前天晚上就回建康了，我也是没办法......”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手里用来擦眼泪的紫萝手帕，明显不该落在王蓝田手里的紫萝香囊
晋安自嘲笑了笑
谢幼度，你可真是好样的！
“嗯......”王蓝田思考了好一阵“他说了很多诶......”
回忆年少时光，追思故去友人，怀念尚书房青梅竹马的欢乐日子......
以及，贬低他，打压他，骂他不配......靠，谢遏那家伙居然骂了他那么久！
“他说除夕有家宴，他得回府了，没办法继续等你......”这句话，他半个字都没改
昔年逃宫离府纵马建康，夜犯宵禁游船闯宴，通宵达旦宿醉公主府......家宴不就是用来逃的吗？
游园赏宴，许下白首之约的少年将军，如今已成了亲、娶了妻，有了家室
谁又在旧日浮梦，独醉不愿醒......
“谢幼度，你混蛋！”晋安突然暴起掀了王蓝田的酒桌
几案被推翻，酒壶碎裂，酒杯解体
手里那只老旧的、已经不再散出香味的紫萝香囊，连带着那一方精美锦帕，都被丢进冰凉湖水！
“诶，我好不容易从他手里要来的！”王蓝田故作心疼，扯着她的衣袖“阿晋，你得赔我一个香囊，还有一个锦帕！”
“滚开！”晋安甩开他
...............
“噗通！”王蓝田落水了！
“王蓝田你搞什么！？”她根本没用力啊
“喂，王蓝田！”湖面黑漆漆，湖水空荡荡，除了刚刚荡起的阵阵波纹，哪还有什么人影
“王蓝田！”晋安吓得快要哭出来“来人......啊！”
巨大的拉扯力度将她一并扯入水中
“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泡在湖水里的王蓝田冻得呲牙，他摇晃着手里的香囊、锦帕“你看，我把它们捡回来了！”
“你疯了吗！”厚实的冬装吸了满满的水，晋安被迫解开裘袄的盘扣“你要找死别拉着我！”
不远处的下仆已经划着游船来救他们了
“阿晋！”王蓝田突然将晋安揽在怀里
你最好，不要是晋安公主！
湖水冰凉，晋安却感受着身下人的炽热
她冻得瑟瑟发抖，王蓝田的怀抱温暖又热烈，有力的心脏跳动声响在寂冷湖底格外清晰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湖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