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第86章 ...
-
天光渐亮，日出在东方升起，照亮远处的高山。
一声细微沉闷的关门声在耳畔响起，男人前脚刚离开入户门，徐晚意后一秒睁开眼。
她动了动身子，酸痛感席卷全身，尤其是大腿内侧。脑袋叮的一下，昨夜的记忆如潮涌入脑海，画面不可描述，语言让人倍感羞耻。
不敢再回忆，徐晚意从被窝中伸出手，拿起手机，早上七点十分。
两分钟前，来自江樾的消息：【宝宝今天早上有个会要开 我先走了】
看到“宝宝”二字，记忆蓦然闪回。
“宝宝你能不能主动一点。”
她好像主动了，是在上面。
“宝宝你听话，放轻松，不要夹我。”
她确实没听话，把他也弄痛了。
“宝宝嗯...舒服吗...？”
她确实，后来被逼着说了舒服。
“宝宝再来一次好不好？”
她拒绝了，但对方没听。
“宝宝，我爱你。”
这句话好像出现在浴室，她被禁锢在滚烫的身体与冰凉的瓷壁间，双手被摁在脑上方，男人在她意识游离之际，从身后靠近她说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都是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记忆。
徐晚意晃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未照镜子，她却能明显察觉异常滚烫的脸颊，肯定很红。
她双手捂住手机，回复：【好】
对方发来语音，她点开听到车子解锁的声音，以及男人低沉懒倦的嗓音：【把你吵醒了吗？】
莫名幻视昨晚男人在她的身下娇喘，眼神迷离魅惑的那瞬。
真是要命了，徐晚意你不可以再想了啊！！
还未回复，对方再次发来：【小意我开车了你再睡会儿八点再打车过去】
她咬唇：【好】
起床上了个厕所后重新躺下，徐晚意正要放下手机，池佳发来新的消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似乎能想象池佳发出这句话的表情，【贺煜没把你送回家？】
池佳拉开出租车门上车：【......送到床上了算吗】
池佳：【我真的想死啊 每次都是想跟他断了的时候 又会睡一觉】
池佳：【谁来分析下 这到底算什么】
徐晚意：【缘分没断干净】
池佳：【。】
徐晚意打了个哈欠：【你醒这么早？】
池佳发了一张自拍过来。光线昏暗，她半睁着眼面色疲惫，像黑夜里的女鬼，怨气很大。
【...别说了今天睁开眼差点没把我吓晕】
【已打车溜走飞机改签到了十二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徐晚意：【你就不怕贺煜醒了说你睡他不负责任】
池佳：【姐姐不是谁都像你家那位一样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徐晚意哽住，没法回复。
对方再次补刀：【也就只有你能被哐一下了】
徐晚意用力敲字：【我继续睡了】
*
清早的太阳悬挂，阳光透过繁茂的行道树枝叶倾洒在地上，气温宜人，并未有炎热感。
仁和派出所，男人三两步走上阶梯，推开门。
未到上班的时间点，接警大厅人寥寥无几，察觉到动静，霍安远一脸疲惫从值班室走出来，“这么早？”
“不是有个会吗？”江樾回复。
“哦对，我这脑子，都忘干净了。”霍安远眼下有抹明显的青，连忙拍脑袋。
路过技术侦查时，江樾推开门。胡明宇和另一位警官已经累趴在桌上睡过去，还剩下一个人，头发乱入鸡窝，强撑着眼皮，电脑屏幕亮光反射到他枯黄憔悴的脸上，照出那双布满红血丝，异常疲惫的眼睛。
才一个晚上，就失去了学生气，变得不成人样。
在这一行，倒也正常。
似乎没察觉到推门动静，李盛反复翻开监控画面，仔细寻找男人的逃跑轨迹。
江樾叹了口气，伸手准备将门拉上，被一道欣喜若狂的声音打断：“找到了！”
李盛站起身，椅腿在地上滑出沉闷的刺响，惊醒一侧的两人。
江樾走进去，“查到了？”
“对！我查到了！”李盛依次点开监控画面，嗓音沙哑，“昨天从仁和酒店出来之后，他先是跟着街道跑进巷子，然后打了一辆车到亚湾七号。晚上十点离开，又打了辆车到新育网咖，上网上到凌晨两点，又打车和朋友去吃火锅，最后在五点钟打车回到这个地方。”
胡明宇和另一位警官凑过来。
男人在监控画面中消失，李盛：“我推测他是住在附近，那边有很多旅馆。”
江樾抬手指屏幕，“点这个，拉到前面，放大他的脸。”
李盛照做。
屏幕上，男人身着黑衣黑裤，因为抽烟口罩被取下，露出那张脸。
江樾感觉面熟，但并未多想。
“温警官，劳烦你查一下。”他朝胡明宇身侧的警官开口。
“行，马上。”温志强点头，回到位置坐下。
安静环境下传来键盘噼啪作响的声音，温志强抬头，“查到了！叫吴晋帆，二十四岁，南城本地人。”
“吴晋帆？”江樾恍惚了瞬，连忙绕过桌椅看向电脑屏幕中的身份资料，攥在桌边的手指不由收紧。
那张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察觉江樾表情异常，李盛关心：“怎么了？”
江樾嗓子哽住，垂下手，“没事。”
“是不是要去抓人了？”胡明宇问。
“是吧，问师傅，看他怎么说。”江樾声音无力。
说曹操曹操到，王伟德出现在门口，李盛欣喜，“师傅！昨天逃跑的人查到了！”
王伟德的脸上并未出现预想的喜悦，一脸严肃，“你们都出来。”
办公室内，王伟德坐下，点燃一根烟，烟雾缥缈，一行人安静站在一旁。
“这个案子都别查了。”他沉声。
江樾心底咯噔了下，并未吭声。
“为什么？”霍安远不解。
王伟德缓缓吐烟，烟雾漂浮在面庞，表情讳莫如深，“转给刑侦那边了。”
众人沉默，王伟德站起身，还是提了个醒：“牵扯到太多东西，上面发话了。”
李盛张嘴，最终合上，未言一句。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王伟德垂眸，落在某人肿起的手腕。
众人离开办公室，李盛垂着头，浑身泄气般站在门边，江樾出声，“你跟我来。”
······
休息室，两人站在饮水机前。江樾从旁边抽出一个纸杯，先倒入热水再是冷水，递给李盛。
李盛像丢了魂，讷讷接过，捧在手心暖意涌上心头，“谢谢哥。”
“昨天...你别把师傅的话听进心里...”江樾不知道怎么开口。
李盛牵强地笑，“是我的问题。既然我穿上了这身衣裳，就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师傅说得都是对的。”
江樾叹气，“你知道师傅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些话你别当真。”
“哥，我觉得我一直都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对什么事情都嘻嘻哈哈的，好像从来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们也都对我很好，包容我的一切。我知道平时我偷懒，溜出去休息，写水报告，都是你们在帮我兜底。好像我是一个见习警员，我就理所应当认为一些事不应该是由我做。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快速地成长，理解到这份工作庄重威严的职责感。其实一开始，我是想着混几个月就过去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适不适合这份工作。”
“小时候看多了刑侦片，觉得电视剧里的刑警都太厉害了，除恶扬善多威风啊。我要是说，我是因为这个才当的警察，你会不会笑我。”
李盛并未等江樾回答，继续说道：“自从我考上警校，我爸妈就满心欢喜恨不得昭告天下，他们的儿子多有出息，居然当上了警察。每次我一回家，他们都在我耳边念，你毕业之后一定要继续当警察，让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成大事。他们认为警察风光无限，是份很体面的工作。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份职业的背后，有多高的危险性。所以每次我面对他们，听到他们一直念我，我都很痛苦。然后就出现了逆反心理，他们越是要我干什么，我越是不想干什么。”
“其实上次看到哥你不顾一切去拦住那辆车的时候，我就在思考，我在这里干什么，我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我以为我会平平淡淡地度过这几个月，但没想到会碰到那么多的，我没有办法掌控的事情。以前都是在书里看字，亲眼看到画面时，我好像一时之间没办法接受这个反差。”
“我一直摇摆不定，不确定自己是否适合这个职位。但直到昨天，师傅那一通话，好像把我骂醒了。”
“师傅说得没错，既然我想选择这条路，我就不应该是这样的态度。要么就好好干，要么就趁早离开。”
江樾沉声：“李盛，世界上没有一条路是容易的。这身衣服不是谁都可以穿上，既然选择了，自然就要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做出这个选择。”
“嗯，我现在懂了。”李盛哑声回复，“我不会再吊儿郎当地去对待了。”
江樾抬手拍了拍李盛的肩膀，“不用着急。有些人倾尽一生都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你现在大学也还没毕业，多想想是好的。”
“谢谢哥。”
有人路过休息室玻璃窗，两人抬头，李盛蓦然立正，“师傅。”
王伟德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散步散到这边，随口：“江樾你过来。”
······
办公室内，江樾站在一侧，目视王伟德弓着身子，在抽屉柜里翻找东西。
一瓶医药喷雾放到桌上，王伟德坐正身体，故作漠不关心的模样：“给你弟拿过去。”
江樾愣怔瞬，反应过来弯起唇角，“行。”
他拿起喷雾，视线掠过桌上的纸质资料，身体一滞，“你在查荣辉？”
王伟德连忙用一个本子遮盖资料，“没有。”
静默须臾，江樾开口：“师傅，其实我挺好奇的，上次你和荣辉在包厢里说了什么。”
王伟德波澜不惊的表情显现出漏洞，嘴角抽了下，“有些事你不知道为好。”
“你在查什么我可以帮你。”
“江樾，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承受的。”王伟德站起身，拍了拍江樾的肩膀。
这件事，多一个人卷入，就多一丝危险。
*
一天一晃而过，夏日夕阳无限好，路人纷纷掏出手机拍下天边的霞光。
警车在仁和派出所门口停车区域泊车，江樾推开后座门，比副驾驶座的霍安远先一步下车。
霍安远绕过车门，勾住李盛的脖子，嬉笑道：“你小子板一天脸了，对我耍脸色是不是。”
李盛虚弱地笑，开玩笑：“我冤枉啊，熬了一个通宵，现在又跑一天警，神仙也不是这么过日子的。”
“谁让你小子昨天乱说，现在体验到了吧。”霍安远笑。似乎是知道李盛今天情绪异常，故意打趣他。
两人顺着阶梯往上走，江樾出声叫住：“霍警官——”
······
夜晚有些闷热，两人站在大门口旁侧，霍安远见江樾一副欲言又止，主动问：“想问什么？”
“你知道师傅在查什么吗？”江樾不再遮掩。
霍安远明显愣怔了瞬，“为什么问这个？”
“我看到他桌上的资料了。”江樾疑惑，欲言又止：“他让我们别查，但自己却...”
霍安远叹了口气，从裤兜里摸出烟盒，意识到穿着警服不方便抽烟，又塞回去，语重心长：“江樾，这事儿你听师傅的，别管太多，荣辉那个人没那么简单。”
江樾问：“是和亚湾七号有关吗？”
并未听到回答。
江樾继续问：“亚湾七号背后的人是...”
“江樾——”霍安远蹙眉叫停，“有些话不能乱说。”
气氛凝固了，江樾好像知道了问题的答案。霍安远叹气，“还记得我和你之前说的师傅的徒弟？”
江樾嗯了声。用身体阻挡一辆车，被直接压过去，死无全尸，血肉模糊。
“他是查这个的时候牺牲的。”霍安远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师傅以前在庆城，是刑警，后来调过来的。”
“有些事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不是想查就能查的。”
“你就当没看见吧。”
江樾并未回答，若有所思。
“行了进去吧。”霍安远拍江樾的肩膀，两人一起走上阶梯，却被身后的哭声叫停。
同时转身，一个背着书包，身着夏季校服的女孩跌跌撞撞跑过来揪住江樾的衣袖，哭喊着：“江警官...我求求你...帮帮忙...”
霍安远愣怔，“怎么了？”
“他们在我姐姐的卧室找出了遗书，说我姐姐是自杀的，我姐姐根本不可能自杀啊。”女孩情绪崩溃，满脸泪水。
霍安远握住女孩的手，“进来说。”
······
沟通交流室内，白炽灯明亮刺眼，明明是夏天，体感温度却异常偏低，胡明宇把空调温度调高些许，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女孩坐在椅凳上，哭着陈述：“我今天回家...有两个自称是姐姐爸妈的人...说想来看看姐姐生前住的地方...我不敢开门...但她们给我看了和姐姐的照片和户口本...我脑袋是懵的就打开了...”
“我问她们为什么这么多年和姐姐不联系...她们闭口不谈...然后她们就在卧室翻箱倒柜...明明说要收拾姐姐的东西...却莫名翻出了一封遗书...我不知道这个是怎么来的...姐姐不可能自杀啊...姐姐不可能自杀的...”
“她们也不打算解剖尸体了...说要把尸体送去火化...”女孩颤抖握住陈可的手，“我求求你...求求你们...能不能帮帮我...帮帮我姐姐...”
“我姐姐不可能自杀的，绝对不可能自杀的。”女孩哭着复述。
所有人噤声，不敢说一句话。早上开完会严令禁止，除特定的人之外，不允许任何人再碰这个案件。
田欣雨推开椅子跪在地上，膝盖在瓷砖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猝不及防，陈可试图拉起却无果。
“我求求你们了，我真的求求你们了，我姐姐不可能自杀，求求你们帮帮我，我不想姐姐就这么含冤离开。”
王伟德双手交握放在桌上，一张脸黑到底，他沉声：“你先起来说话。”
陈可将其扶起来坐下。
王伟德：“来的人自称是张悦的父母？”
“嗯...她们给我看了户口本，是写在一个本子上的，照片也是姐姐读高中时候的合照。”
王伟德：“他们在找什么？”
“我不知道。”女孩说话无逻辑，“我不应该听信她们的话...姐姐本来跟她们关系就不好...我还让她们进来...”
王伟德：“为什么这么肯定你姐姐不可能自杀？”
女孩抽噎：“我姐姐的锁骨有道英文文身，‘this too shall pass’。”
“都会过去的。”
“那是我们在南淯河认识后第二天，我陪她去纹的。本来我也想我纹，姐姐说我没满十八岁，不要在身上留下这些东西。”
“我们约定，一切都会过去的，不管发生什么，一定不会选择自杀结束生命。”
“我们都说好了，不可能再自杀。而且在那个人出现以前，姐姐的情绪一直很稳定，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有说有笑，姐姐不可能自杀的。”
女孩泣不成声，“警官我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一定要查出真相。”
众人的心被揪扯，却无法说一句话。
王伟德叹了口气，欲言又止：“小姑娘，这...”
这事儿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可田欣雨什么都听不进去，眼前的人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跌跌撞撞站起身，跪在王伟德身侧，哭声：“我求求你了...要是我姐姐就这么走了...我真的会活不下去的...”
“你先起来，别这样。”王伟德勒住女孩手臂，将她拖起来，让她在他的位置坐下。
王伟德靠墙而立，沉着脸没说话。所有人面面相觑，都在等他发话。
“你今晚先别回家了。”王伟德沉声，“陈可，一会儿你带着她去酒店先开一间房。”
“你们学校可以住校不？”王伟德又问。
“可以。”
“高考前你先申请住在学校吧。”
“我姐姐...”女孩颤抖抬起头。
王伟德问：“你姐姐和荣辉发生过什么争执没有？”
女孩仔细回想，“我不太清楚...对了...她们说要来收拾东西...最后只带走了姐姐的电脑？”
王伟德：“行，我们知道了，你今天先回去休息，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
*
女孩在霍安远和陈可的护送下离开。
王伟德转身，与江樾对视，愣了瞬，张口：“你跟我来。”
办公室内，王伟德在椅子坐下，“关于荣辉，你知道多少？”
江樾如实告知。高中，台球室，打架，高考，群殴，以及吴晋帆。
“吴晋帆被刑侦那边的人抓到了。”王伟德点燃一根烟。
“这么快？”
“嗯。”
“所以他那天过去...？”
“应该是被荣辉叫过去的顶包的。”
江樾嘴角抽了下，“他真是没脑子，刚出来就又想进去。”
“明天找个机会一起去刑侦那边聊一下吧，正好把案件资料带过去。”王伟德吐烟。
江樾懂他的言下之意。找借口去刑侦与吴晋帆碰面，再找机会与他交谈，看能不能套出话。
“行了你出去吧。”
王伟德发话，但江樾纹丝不动，他哽声：“师傅...荣辉背后的人是谁...？”
“不知道。”王伟德瞥了眼，垂眸将烟掐灭，“江樾，别轻举妄动，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嗯。”
“这几年我一直在查亚湾七号和荣辉这个人，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荣辉明面上和亚湾七号没任何关系，他的背后另有其人，鱼饵进水，得有耐心等这条鱼出来，你懂不懂？”
“嗯。”
“今晚办公室聊的就当我们没说过，出了这扇门就把他忘了。”
氛围压抑严肃，江樾故意打趣缓和氛围：“全忘了？”
明天也不去刑侦那边了？
王伟德失笑：“你小子，爱咋咋地，赶紧滚。”
作者有话说
第87章 第8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