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鹿肥儿

5、人们

　　那个氤氲着湿气的雨天，有着光滑低垂的夏叶，躲在灌木丛里避雨的麻雀 模糊匆忙的人影，还有着揣测人内心的少年和皱紧眉头的少女。
　　两人的目光碰撞着，少年有着一种自以为是的聪明，少女有着不愿服气的倔强。
　　“是你那天摔的太重，我以为，女生都是摔倒了会流泪会撒娇的。可是你没有，你都没有犹豫一下，立马就站起来了。所以我对你印象很深。”
　　江铭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很认真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好歹在地上缓一会再站起来。摔那么重，你不疼吗？”
　　顾诺的心莫名其妙地跳起来，她不明白是为什么。是他看她的目光太认真，还是他在雨里的脸比平常更加引人，还是很久没有人关心过她疼不疼？
　　她刚刚发过炎化过脓的膝盖又不自觉地疼了起来。好像有人关心，这些本来无关紧要的疼痛又要紧了起来。人就是这样，简单说起来就是犯病，没人关心的时候很坚强，而被关心的时候就变得矫情。
　　顾诺自嘲地叹了口气。
　　“疼的，但是无所谓。摔得没你形容的那么重。”
　　江铭嗯了一声。
　　他看向远方，顺着他目光的地方有一座白色的楼，那是一所医院。顾诺胃病住院时就在那里面，江铭的家是在那附近吗。
　　“我等会要去那里，你家顺路吗？顺路可以一起。”
　　“顺路的，一起吧。”
　　但其实她的家在相反的方向，只是现在眼前有更想去了解的人，而家里只有让她窒息的东西。
　　接着两人真的往那边一块走去。路过一家装修得五彩斑斓的店铺，上面写了几个大字“缤纷糖果屋”。
　　“江铭，等一下，我去买包糖。”
　　她走进那家糖果店，五颜六色的糖好像是梦里的世界，甜蜜又虚幻。
　　买了糖的两人走在路上，甜味在口中融化开来，伴着雨丝，走向模糊的远方。
　　“顾诺，我到了。”
　　顾诺看着陈旧苍白的医院大楼，又看向眼前穿着黑白相间校服的少年。
　　她忽然想起自己住院的那个晚上，看见的那个在走廊里环抱双膝看上去哀伤如鬼魅的人影。
　　是同一个人吗？
　　她看着江铭，他眼里化不开的冷漠和那股萦绕着忧郁的气质。
　　她确定了江铭正是那天医院里的人，隔壁重病患者的家属。
　　因为身体不好，顾诺常常去医院。她看见许许多多的场景，那些渴望活下去却无法实现的人；那些绝望的人；那些没有钱医治而挠破头皮的人……
　　形形色色的人们从顾诺眼底走过……
　　还有一种人，他们是生者，可重要之人已经离去，或是他们知道重要之人马上要离去”，却又无能为力。
　　江铭或许是后者吧。
　　“顾诺同学，你家还远吗？”
　　“不远了。”
　　顾诺朝他挥挥手。她望着江铭踏进医院的大楼，雨越下越大，天已然黑尽。
　　住院楼的灯静悄悄地亮起来，无数的灯光，每个光下有着不同的人。灯和人都模糊在倾泻的暴雨中，或悲，或欢，组成着这缤纷糖果一般色彩斑斓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