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鹿肥儿

3、被抛弃的狗们

　　“妈，学校让我们都回去。你收到短信了吧，暴雨预警，学校让家长来接。哦，你快到了啊，这么快啊，我马上去校门口啊！”
　　教学楼人很少，隔壁班门口一个女生听到母亲已经快到之后露出了欣喜的声音。
　　紧接着女生小鹿一般快速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顾诺抱着书，背着有些潮湿的书包站在门口。楼外的雨比刚才更大了，她低下头，她没有拿伞。
　　等一下也行，反正回家的班车还早。
　　于是她靠在墙上，暂时放下怀里沉甸甸的书。空无一人的走廊，被大雨困住的少女。
　　她觉得自己此时像个忧郁的雕塑，这么想着，她开始摆弄起自己的胳臂。
　　那个叫维纳斯的雕塑是什么姿势来着？手是这样，还是那样？是要伸展开来，还是紧紧抱起？
　　半晌，她看着自己纤细的胳膊。
　　不对啊，维纳斯好像是没有手的。她想着，忽然笑起来。
　　真傻。
　　“你也没带伞？”
　　一个男生的声音忽然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响起，顾诺吓得一激灵。却还是下意识回答了男生的问题。
　　“嗯。”
　　她回过头，看见一张白白净净的脸。
　　脑中忽然浮现出很多形容词，芝兰玉树，眉清目朗，温文尔雅，气宇轩昂？
　　好像也不太贴切，因为那张一表人才的脸上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活泼和热情。相反，是看着便知道这人不高兴的脸。
　　那张脸被雨水沾湿，甚至连睫毛上也挂着晶莹的小水滴。
　　气氛有些尴尬，两人沉默良久，少年才缓缓开口。
　　“今天暴雨预警，听说有人被涨起来的河水冲走了。没人接你回去吗？”
　　“没人。”
　　“……我也是。”
　　这话题尴尬又让人难过，顾诺撇过眼帘，躲开少年复杂的目光。脑子里运转起一系列问题，这个人是谁，是同学吗，新同学好像就是他，是叫什么名字来着？为什么找她搭话？喜欢自己不太可能，难道是没钱坐车找她借钱？
　　不明白。
　　她又转过头，刚好对上少年的眼睛。那眼神她再熟悉不过。
　　她见过很多眼睛，机灵的猫眼，活泼的鹿眼，贪婪的鼠眼还有被抛弃的狗眼……
　　她觉得自己就常常摆出一副被抛弃的狗的眼神，而眼前这个少年，也是这样一双眼睛。
　　这好看的眉眼被笼罩上莫名的情绪，显得格格不入起来。
　　她忽然有些好奇起来，这和她有着同样目光的人，是怎样的。
　　这种无端的吸引力顾诺愿意称之为臭味相投。但她不太擅长交际，因而交谈欲起来了却发不出任何话语。
　　好在少年开了口。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顾诺，承诺的诺。”
　　少年愣了愣。几丝浅浅的不悦闪过他的眼底，大概是对承诺二字充满了鄙夷，又或是其他的原因。但作为回应，他也郑重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我叫江铭，铭记的铭。”
　　铭记。好名字啊，顾诺嘴角挂起戏谑的笑来，她向来不信什么承诺，也不信什么铭记。一切皆有可能，永远别说永远。
　　没有永恒不变承诺，也没有谁会铭记谁一辈子。
　　江铭：“你家远吗？”
　　顾诺：“我家在江城西。”
　　“真巧，我家也是。”
　　无法控制的，顾诺向江铭发出了邀请。
　　“一起回去？”
　　说完这句话后她自己也感到难以置信。
　　“好。”
　　这个雨天，是两人的第一次正式会面。他们本来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命运轨道，因为不可控的引力而意外有了一点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