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城》鹿肥儿

1、初次见面

　　“滴滴答答”
　　“滴滴答答”
　　医院里针水瓶子流出缓慢又让人烦躁的嘀嗒声，消毒水的气味混杂在空气中，床边一束枯萎的向日葵落下几片干了的叶子。
　　顾诺已经在医院呆了六天了，她无比厌恶这个热闹起来人声鼎沸，空旷起来僻静无声的地方。
　　她高二，因为胃病她再一次请假来到了医院，这一次好像有些严重，她被要求住院一周。
　　父亲来看过她一眼，匆忙之程度甚至让顾诺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
　　父亲把医药费给她后，甚至没来得及过问一下她的病情，扔下一句照顾好自己的话后留给她一个背影。
　　最近医院很是拥挤，她的隔壁住了几个重病人，她总看见医生护士在里面进进出出 。
　　有时隔壁病房的医生会露出凝重的表情，从那表情可以看出，那病房里大概住着个正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病人吧。
　　而隔壁靠墙边的地方总能看见一个单薄的少年，或许是那个重病人的家属。
　　顾诺看不到他的正脸，只是他时常出现在隔壁病房门口，手里带了塑料袋装着的饭盒。
　　那少年总是站在那里，单看背影就能看出他的彷徨无助，有时候他会用手疯狂薅着头发。
　　“他是家人病了吗，看来病的不轻的。怎么只有他一个人呢？其他的家人在哪呢？”
　　顾诺心里这么想着，心底闪过几丝同情。过会又没了，她可怜别人做什么呢，不如可怜可怜自己。
　　夜里，她的病房只有一个人。空旷无人，时不时传来仪器声音的病房让她恐惧无比。
　　胃部的疼痛又针扎一般蔓延上来，按了几下铃没人过来，她便艰难地走下病床去。
　　出了房门，看见悠长的走廊尽头坐了个少年，银做的月光批落在他肩头。
　　他头埋在双膝间，像只被抛弃的野猫，又像是无亲无故的鬼魅。
　　沙哑又低沉的呜咽声断断续续，让那人看上去更加扑朔迷离。
　　顾诺远远看了一眼，吓得赶紧回去了，她裹紧了被子，忍着疼痛勉强睡去。
　　那少年隐忍又哀伤的样子却出现在她的梦中，摇摇晃晃不肯散去，直到黎明。
　　后天，出院时间终于到了，她换了校服，做了两个小时巴车回到了江城一中。
　　说实话，她也不喜欢学校。
　　她不喜欢无聊枯燥的知识，不喜欢吵闹的同学，不喜欢啰嗦的老师，平等地讨厌着学校的一切。……
　　“诺诺，你回来啦！”
　　同桌周书书兴奋地扔了块水果糖到顾诺的桌子上。
　　“身体好点了吗？”
　　“好了。”
　　顾诺回答着，把糖塞进嘴巴。
　　顾诺喜欢吃糖，而总是带着糖果的周书书是她的同桌。这是学校里为数不多让她感到还不错的事情。
　　“今天班里来新同学。”
　　周书书兴奋地握着顾诺的胳膊。
　　“听说是个帅哥。”
　　顾诺应了一声，她看向墙上的日期表。高二的三月了，这个时候转学过来啊。
　　不过她并不关心，她看向手中的习题册。她病了一周，也不知落下来多少了。
　　铃声响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铃声卡了一下。卡完后又正常播放了，随着这音乐的声响，一双白色的帆布鞋踏进了教室生锈的门槛。
　　接着那个高高瘦瘦的少年出现在了门口，确实和周书书说的一样，是个帅哥。
　　浓眉，大眼，苍白的面颊迎着早春的光反射出几丝浅浅的金色。
　　不知为何，顾诺觉着这身影和医院那个悲伤的少年莫名的重合。
　　班里响起了稀碎的议论声。
　　但只看了一眼，顾诺低下了头，她看向手里的单词，等会要听写的。
　　她近乎偏执地抓紧在学校的每一分钟，她觉得，考出去是她摆脱现在的唯一方式。
　　她甚至没有听到少年的自我介绍，他留给她的第一印象，阴郁寡淡的转校生，仅此而已。
　　她想，她不会和任何人有过深的接触，她心中的城门高耸，无人能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