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伽蓝仙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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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天幕上只一轮黯淡的弦月，不见几点寒星，夜风刮得寒凉，引得树叶簌簌作响，我抱着膝盖往角落里缩了缩，越发的怀念白虎岭下那冬暖夏凉的洞府。
豹子精手下妖怪的警觉性着实不高，天色初明时，它们拖着柴禾到后头还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直到天色大亮，才注意到水塘上吊着的两个人没了踪迹，这才大呼小叫地喊着俘虏跑了。
我从逼狭的角落里探出脑袋，为首的小豹妖一个箭步蹿了过来，弯着腰低着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圆圆的，试图在这阴暗狭窄的角落里看见兔子的身影。
我慢悠悠地爬了出去，拍去衣裳沾染的灰尘，问道：“你在看什么呢？”
小豹妖恶狠狠地在我身后问道：“兔子精跑哪里去了？”
我扭回头，看见它红得快要滴血的眼睛，拿出了十二分地诚恳，认真地回答道：“不知道呀。”
“把她给我盯紧了！”小豹妖气冲冲地瞪我一眼，冲一旁不知所措的几个小妖怪吩咐罢了，大呼小叫地跑进了洞府里头：“大王，不好了——”
我故作淡定地将地上的落叶拢作一团，扔进了一旁的篝火里，火焰随着枯叶升高，柱子上绑着的那位少女忽然开了口：“如果你的朋友不带救兵回来，你会不会后悔放走他？”
我摇摇头：“黄狮大王没有必须要救我们的理由，更别说你们人类了。”
少女闻言，眼中光芒顿时黯淡许多，可她依旧不死心地追问：“你能放走你的朋友，是不是也能放走我们？”
妖怪们个个云里来雾里去的，即便我放走了你们，只怕你们还没翻过这座山，便又被抓了回来……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回话，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吼声：“你倒是胆大包天，走了同伴居然还敢留在我的洞府！”
我扭转回身，一只毛绒绒的胳膊出现在我眼前，给我冰凉的脖领上带来了温热，随着艾叶花皮豹子精手上逐渐加紧的力道，窒息感涌上我的喉咙，我忍不住有些慌乱：
“咳……山君下落不……咳咳……”
艾叶花皮豹子精听言，瞪圆了一双豹眼，甩手就要将我扔出去之时，我的手莫名的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一柄莹白如玉的长剑出现在我手上，灵活的扭转回身，一剑横劈，锋利的剑气以我的身躯为原音向四周散去，豹子精捂着心口退后了好几步。
冷冰冰的言语不受控地从我口中吐出：“威胁我，凭你也敢？”
说罢，我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轻飘飘地跃上山巅，对着豹子精投去轻蔑的眼神，随即在三纵五跃之间，远离此地百二十里，在一片黑松林里，长剑回到我身体后，那莫名而来的失控感也随之消失。
是山君吗？
方才那破空剑式，是山君对敌时的惯用招式，我绝不可能看错，只是眼前只我一人的松林，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山君，你去哪里了？”
我高喊着询问，可疑问没有却如以往那般得到回答，失落如约而至，我蹲在地上，有点想哭，不明白山君为什么明明出现了又躲起来，连理都不肯理我。
不知过去几许时辰，日光缓缓黯淡下去，乌云同着狂风翻卷，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的落了下来。
值此时刻，我突然想起漂亮猴儿的叮嘱，连忙止住伤春悲秋的心思，藏进了阴暗角落里躲避风雨。
我从储物空间里摸出把油纸伞来，伞面漆黑，是桐油混合掺了少量骨粉的尸油涂抹，伞骨是用乱葬岗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少女骨骼制成，横死的少女尸骨经过炼制后，散发着别样的香气，为撑伞的人在烈日下提供阴寒凉气。
我撑着伞，目的明确地走出这片黑松林，只是还未走出松林，有丝丝血腥味与风一起飘到我鼻尖来，随之而来的是从松林深处传来的阵阵哀嚎。
人都说做人难，可依我现在这二十年做妖怪的经验来看，做人确实难，遇见妖怪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做没有自保实力的小妖更难，起码人被人欺负，有王法律条来管，妖被妖欺负，是真没有地方说理，人见了妖怪敢喊打喊骂，神仙见了妖，要打要杀要抓去当坐骑。
唉……
想了半天，只得出这么个结论，我掩住口鼻，目光斜向林子深处，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忍下了多管闲事的冲动，快步远离了这片松林。
沿途的风景很美，风吹云动，草木飘香，我的情绪越发的稳定，直到狮驼城前，我顿住了脚步，血气冲云的天空之下，妖物们生啖人肉，饮血，扒皮，抽筋，一派惊悚像。
我做妖怪这些年，除了最开始那半年，之后跟着山君，有他在，我几乎没有再遇见什么让我为难的事。
站在山脚下，远远瞧着城门处尽情狂欢的场景，我心问口，口问心，实在想不出来该怎么不动声色的穿过这座城。
我默默地转身，爬上山顶，打量着四野山势，这座城四面环山，一山更比一山陡，密林深深，诡影重重，虎豹狼虫处处设伏，换了常人行走，可谓是连个落脚处都寻不到。
油纸伞上散出的少女骨香，逼退了山林中的一般野兽，为我开出一条路来。
所幸这座城不算太大，只是用移形换影赶了一个夜间的路，我便瞧见了狮驼城正门的影子，滴滴答答地飘落着猩红的雨点，尸臭味伴着血腥气顶风飘十里兀自不散，熏得我直头疼。
忽有一阵狂风席卷，鹏鸟鸣啸之声响彻云霄。
我仰头一瞧，心下生出阵阵凉意，是打伤山君的那只金翅鹏，还真是冤家路窄！
它不会发现我吧？
我闭着眼睛屏住呼吸，如一座雕塑般立在原地，不敢动弹，生怕它陡然调转方向，用它那尖锐锋利的爪子将我撕成几段。
时间仿佛凝固静止了一般，过得分外的慢，直到那风声远去，我才敢睁开眼睛，只是这睁了还不如不睁。
我本以为那鹏鸟走远了，却不想它此时已化成了人形，抱臂环胸，立在我面前一丈左右的石头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金翅雕有副还算不错的相貌，与山君那双瞧着石头都带有几分情意的桃花眼相比，入鬓长眉下，凤眼狭长，微挑，很有几分漠然的冷情。
我被它瞧得心头直颤，却不得不硬起头皮去直视它。
“你那陵渊，今日未与你同行，当是寂灭了？”金翅雕眼中满是玩味，对我的恐惧视若无睹。
多少时日过去了，这凶残的老妖怪怎么还记得我？
我无语些时，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不知大王问起山君，可是有什么话要带给山君？小妖回到白骨岭，必将大王言语如实带到。”
金翅鹏闪移到我面前，抬手捏起了我的下巴，言语温和。“我对他倒是没什么兴趣，主要是你这只小妖怪，让我有些意味。”
我默默后退一步，再次行礼：“劳大王记挂，南风惭愧。”
金翅鹏负手笑道：“我本西方世界金翅大鹏雕，论辈分，那如来佛祖尚需唤我一声娘舅，你跟着我，如何不比跟着那陵渊强？”
“山君是比不得您武功高强，更比不得您地位尊崇，却只为他谦谦君子，有礼有仪，不比大王您茹毛饮血。”
我不知道我是哪来的勇气，大抵是活够了吧，居然敢对着金翅大鹏雕说这样的话。
金翅大鹏雕眉眼一冷，嗤笑道：“你道我茹毛饮血多不堪，怎知人肉味美受用无穷？似你这般命小福薄，却有你来求我那天。”
说罢，金翅大鹏雕身形一转，消失在我眼前。
我松了口气，也知道这老妖怪是想说山君消亡，我无处可去，更无一技傍身，来日走投无路，或许会求祈他。
可山君就是山君，横看千古人物，纵观四大部洲，就只这么一个山君，若真到了无路可走那日，也不过一死，又如何会求到仇人面前？
想到此处，我化一阵长风，行过四百里，眼见到了八百里狮驼岭，我执伞落地，大摇大摆的穿山过岭，遇见巡山妖物，便搬出金翅雕来，说是奉他命令，前去东胜神洲请他新近结识的妖王前来狮驼城赴一场盛宴。
巡山小妖未曾多想，将我放了过去。
这过去数百里，有重重楼阁，巍峨宫殿，殿前流水溪，缓绕阁楼，香花铺满路，旁生烟柳玉生烟，柳上鸾鸟啼婉啭，却似福地神仙家。
这里不是旁处，却是“黄花观，”观里道长名作百眼魔君，是个有修行的妖精，一心求成正果，很是良善，故而有些仙气加身，山君曾经与他谈道时言讲百眼魔君怕是只再过一道生死劫便可飞升天界。
想到此处，我扣响那红木大门，信步踏了进去，二门里对联如旧：黄芽白雪神仙府，瑶草琪花羽士家。
东篱下，那着乌皂袍，踏云头履的道人正搓弄丸药。
我站在门口，高声唤道：“老道长，小女子问询了。”
百眼魔君闻言，抬起头来，丢了手中丹药，整整袍服冠带，拱手礼道：“失迎了，夫人请里头坐。”
我点点头，踏进门去，随着小童入内，百眼魔君吩咐童子看茶备水，温声问道：“山君伤势可好些了么？”
我摇摇头：“山君自遭那金翅大鹏雕伤了后，便不见了踪迹，山中人做风流云散，我自云游寻觅，却叫仇人捉去，才自隐雾山逃脱，隐约中窥见山君行迹，欲回白骨岭探个仔细，又遭那金翅雕拦路，与他周旋，耽搁了些许时辰，眼下路过此处，却是想同道长讨杯茶吃。”
“夫人客气，山君他吉人自有天相，定然太平无事。”
百眼魔君说罢，小道童们自里屋端来茶盘，奉上茶果。
“老道新炼禅茶，有进益之效，平素不舍拿来待客，本意是等山君来试个新鲜，夫人今日到临，且尝。”
茶味香浓，入口清甜，不见苦涩，却是一盅好茶。
我饮罢这盅茶，就要告辞，百眼魔君取出一枚精致小巧的玉葫芦瓶来，说道：“这一枚伽蓝丹乃是尹海市地底阴气所炼制，赠与山君，辛苦夫人带回。”
我低声道：“山君不在白骨岭……”
百眼魔君笑道：“夫人休要心焦，回到山府后，只需将这伽蓝丹放置在山君平常所在之地即可。”
作者有话说第9章 伽蓝仙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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