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保命方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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猴子的法力或许比我想象的还要高强，犯的事也比我想象中的更大，我在这里待到第三天的时候，猴儿依旧时不时地怒骂一声“狗玉帝，老骗子。”
山顶上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声音，如同雷霆霹雳一般：
“孙悟空，你闹东海夺宝，闯地府串改生死簿，偷蟠桃，盗仙丹，谋逆反天，打翻老君八卦，犯下十恶之罪，如来与你赌赛，你当愿赌服输才是，如何在此叫骂不停？”
听言，我呆呆地望着山顶，乖乖，这山底下可真是压了个了不得的大妖怪，难怪山君往日与人谈起这孙悟空时，总是一脸钦佩的神色。
猴子并不将山顶那道声音说的话当回事，冷哼道：“如来那个耍戏法的大骗子，谎称可做玉帝的主，拿障眼法骗了老孙！等老孙哪一日出去了，必要踏南天，碎凌霄，把你们这些骗子全杀了！”
乖乖，不管他们使得是什么不光彩的手段，你都被人压山底下了，怎么还口出狂言呐？
连我都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你这么厉害的猴子怎么不懂呢？
我蹲下来拍拍猴脑袋，压低了声音跟他说：“你服个软，就能少受点罪了。你现在跟他们硬碰硬是要吃亏的。”
“老孙才不怕他们！”
猴子气哼哼地扭过头去，不理山顶上那道声音了，也不理我了。
我蹲在阴凉的地方，从口袋里掏出一面小镜子来，看了好半天才确认这件衣服暂时是还没有出现问题的。
等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我去找果子吃，顺路打了点水回来给头两天种下的桃树种子浇了一下。
这附近的野果乱七八糟的，有红的，有绿的，也有半青不红的，我搞不清楚哪些好吃，哪不好吃，就都摘了几个过来。
我浇完了水，给猴子递果子过去让他自己选，他低头看看果子，又抬头瞧瞧我，一脸无语地抽动着嘴角：“你当妖怪没几天吧？”
我摇头否认：“才不是只有几天呢，我十六岁就死掉了，现在当妖怪有二十年啦。”
“当了二十年山野妖怪，你认不出这几个红到发黑的果子有毒？”猴子那只可以从山里伸出来的手挑拣着，把那六个红到黑咕隆咚的果子给扔得很远。
“小白骨精，别以为你有从死鬼变成妖的机缘，就还能有再投生的机会。老孙非常认真地告诉你，你记住了，做妖怪的，有今生，没来世，死了就死透了，除非你枯骨生花，再生出真真正正的血肉之躯，否则你在做妖的这一生死亡后，再不会有新的机会了。”
猴子认真严肃的语气，让我忽然一下子忍不住心里的委屈，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我……我的肉都……都被妖怪吃掉了……长不出来了……”说话时，我从山君送我的储物戒指里摸出我仅剩的东西，哭得更大声了，“它们把我吃干净，只剩下身上的骨头和这一张它们大洋觉得好看才留得完整的皮……”
“哎，你别哭啊！”猴子急急躁躁地拍了拍地面，“老孙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你长点心，惜命些！”
“点心？什么点心……”我撇撇嘴，把眼泪憋回去后，小心收好了我的皮，然后问道：“好吃吗？”
“你……”猴子瞪着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说：“你确定你家山君是重伤致死，不是被你气死的？”
说到山君，我又想哭了。
“山君带我赴宴会回来，路过那乌烟瘴气的狮驼岭时，不知怎么就被那只金翅鸟和黄牙老象盯上了，都是为了护着我，山君才会被他们打伤。”
见我说着说着又开始掉眼泪，猴子揉着脑袋，一副很头疼的样子，高声叫道：“我教你个保命的方儿，你别哭了！”
“什么保命的方儿？”我揉揉眼睛，尽量不让眼泪继续从眼眶里往下滑。
万一山君没有死，只是躲起来养伤，那我有了保命的法子，以后回到白虎岭，就不会再连累他了。
“你过来。”猴子冲我招招手，我把耳朵凑过去，他把声音压的极低极低，在我耳边悄悄言语了几句，然后说道：“这个法子叫做金蝉脱壳，是个假身法儿，你只需要念动我方才教你的咒语，就能在原地留下一副假身，真身逃之夭夭。”
我点点头，在心内反复背诵他刚才教给我的咒法，生怕自己那不中用的空壳脑子转头就给忘干净了。
“自己找个地方练练吧，老孙现在看见你就头疼。”猴子按着脑袋，语气十分低落。
我知道我很笨，白虎岭的妖怪们也说我笨的令人窒息，可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去惹谁生气，我的脑子被妖怪吃干净了，脑壳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我没有办法去思考很多东西。
我低着头远离了猴子的视线，嘴里嘀咕着他刚才教我的咒语，躲进了没有人的山林里，才放心大胆地根据咒语掐动指决。
试了很多次后，直到天擦黑了，我才终于看见地上草丛里有一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尸体躺着。
猴子没说假身会在什么时候消失，我就蹲在草丛旁边等着，直等到第二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那副假身才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骨头架子，上面还写着“白骨夫人”四个字——
和山君刻在我脊椎骨上的一模一样。
我收了那副白骨之后，重新试起那假身法儿，第二次在指决随着咒语的时候就成功了，只是在烈日下，这副尸身才撑了两个时辰就变成了骨架。
夜间，我又试了第三次，确认这个法子不会有失误后，我才捧着摘下的果子去到猴子身边。
猴子的情绪看起来比被我气得头疼那天好多了。我分果子给他时，他问：“小白骨精，你有名字没有？”
“我叫许南风，亲近的人都叫我月牙儿。”
可是往后再也没有人会挨着我“月牙”长，“月牙”短的叫我了。
把果子留给猴儿后，我让他给我变个小凿子，他也没问我干什么用，只是扯下一根猴毛放在地上，用他那毛绒绒的手朝着地上轻轻一指，那根猴毛就变成了凿子。
我拎着小凿子躲到一边，借着月光，寻了块儿圆溜溜的石头，差不多有两个拳头那么大。
晚上光线不好，我拿小凿子小心翼翼地凿了个把时辰，才把石头中间砸出个坑来，凿得久了，我的胳臂骨就被震得有些发麻了。
我揉揉骨头，用凿子尖尖轻轻敲着坑里还比较浅比较厚的地方，反反复复地操作，凿落了一地石屑。
到天明时，石碗已经差不多成型了，只是碗内还有些不平整，我拎着小凿子跑到猴子旁边，很是不好意思地问他能不能再变一个锉刀给我，猴子捂着耳朵的那只手随意指了指，我手上拎着的小凿子立时就变成了掌心大小的小锉刀。
我拿着小锉刀，用了两个时辰才将石碗内外那些不平整的凸起与凹槽给磨得光滑。
锉刀还给猴子后，我把石碗拿到水边洗了干净，盛了满满一碗水放在猴子旁边。
有了这个碗，下雨能接到雨水，下雪能接到雪水，没有雨雪的时候，也能接到夜里的露水，落霜，这样一来，猴子就再也不会缺水喝了。
猴子被我吵醒，忍着困倦揉了揉眼睛，问道：“你忙活一晚上做这个是作甚？”
“喝，给你喝水。”我把碗往猴子手边推了推，满眼期待地瞧着他。
“你……是在可怜老孙？”猴子的眉头皱了起来，语气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开心了。
“你是一只好猴子，好妖怪，不应该待在这里受这么大的苦。”我张开双臂比划着‘这么大’是多大，“但是我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我只能帮你种几棵树，做一个碗，其他的我什么也做不了……”
猴子嗤笑道：“哪怕老孙犯的是偷天谋逆的罪，也是好妖怪？”
“我不知道别人眼里的好妖怪坏妖怪要怎么区分，可是我觉得你对我是很好的，你有那么那么大的本领，你只要吹一口气就可以把我这样的小妖怪打杀掉，可你却提醒我要惜命，还教我保命的法子，所以我觉得你是个好妖怪。他们说你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你明明有那么大的本事，连我这样的小妖怪帮你跑腿你都愿意给报酬，不愿让我白白跑腿吃了亏去，我觉得你是不是在他们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才会想要用你自己的本领去反抗他们呢？”
我一口气吧啦吧啦地说了好多，猴子却低下了头，闷闷地说：“委屈有，错也有，只是太委屈才导致了错。他们明明说是让我上天做大官的，却骗我给玉帝养马，我不干了，他们又让人来跟我说同意我做齐天大圣，我相信了他们，可他们又骗我去给玉帝看管蟠桃园。不论做什么，我都认认真真，兢兢业业地尽可能去做到最好，可是他们骗我。不懂的事情没有人教我，我去找人讨教，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他们却嫌弃我没有功德，不懂人事，只会打打杀杀，说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是上不了台面的野猴子。”
我摸摸猴脑袋，毛绒绒的，很软，很软，比他现在说出的话还软，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没有猴子那样高深的本领，无边的法力，相同的是我也有很多很多不懂的事情，不同的是，在其他妖怪嘲笑我的时候，山君会很耐心地告诉我答案，不会和他们一样说我没有见识，也不会笑话我的脑子没有核桃仁大。
这么看来，在做妖怪这件事上，我是比面前这只漂亮猴子更幸运一些的。
作者有话说第4章 保命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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