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下》凡人的美学

7、第 7 章

　　“你不是心底已经有答案了吗？”沈方走出阴影，浅笑道。

　　这时的他一点也看不出残疾的模样。

　　“从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我还是看着镜子，没有转身，良久才笑了一声：“从来没有忘记……”

　　“也是……有你父亲的培养，你怎么可能受创伤失去记忆。”沈方嘲弄的看着我。

　　“你爱小煜吗？”

　　“爱她的是我，恨她的也是。”我沉默了一下，回答。

　　“事到如今，你还在打算什么？”沈方冷脸又问道。

　　“我打算……”我动了动嘴，眼底有了些许挣扎。

　　“我能做的，好像只有斩断她身上最后的束缚了。”我苦笑了一下，缓缓转身直视沈方。

　　沈方看清我眼底的决意，再也克制不住的大笑起来。

　　“她会恨你一辈子。你要这么做，那就来吧。”

　　我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五指微微收紧，月光在袖间冰冷的刀刃上一闪而过。

　　我将从袖口滑出的手术刀对准了沈方。

　　他没有一点逃跑的意思，眯着眼看向我，甚至挂着笑容。

　　“林月笙，你记好了，这一切都是你们林家的错。”说完，他就彻底闭上眼。

　　我抿着嘴，将刀刃对上了后脑。

　　“是的，我记住了。”

　　“林月笙！”身后传来女声的尖叫。

　　我面色更加冰冷，毫无动摇的靠近沈方。

　　沈方趁着来者的呼喊，突然掏出一把剪刀，猛然扎进我的腹部。

　　我闷哼一声，迅速将刀推入他的后脑。

　　沈方死了。

　　我的内心满是复杂。

　　剪刀精准的避开了重要脏器，我没有生命危险。

　　当我转过身时，沈煜彤满是泪水的脸庞映入眼帘。

　　“对不起……”我干涩着喉咙，嘶哑的低声道。

　　沈煜彤的眼泪是无声掉落的。

　　我心如刀割，叹息了一瞬，突然抬手用力将腹部的剪刀向内搅了搅。

　　内脏破碎的痛苦让我的面庞肉眼可见的扭曲起来。

　　沈煜彤好像很慌张。

　　身体好冷……

　　我颤抖着嘴唇，感觉生命力正在不断流逝。

　　“小煜……”我有些看不清了，只能喃喃的喊道。

　　冰凉的水珠滴在我的脸上，像是凌晨的露珠。

　　割裂的记忆一点点合流，从【林月笙】到【林司辰】。

　　我回光返照般聚焦瞳孔，想要将小煜的脸庞刻入其中，然后安静的迎来死亡。

　　我要死了……

　　是的，我早就知晓，一旦回想起这一切就是我生命的终焉。

　　但这就是我的选择。

　　我杀死了小煜的父亲，我就是【凶手】。

　　我必须是【凶手】。

　　“我爱你……”我想抱抱她，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

　　再见吧，我先睡咯。

　　梦里，我看见了儿时的自己。

　　瘦弱的身体，内向的性格，永远躲在太阳背后。

　　我那时是向往着小煜的，林家像是永远找不到太阳般冰冷，只有待在小煜身边我才能有完整的自我认知。

　　林正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他在心理学上造诣很高，甚至能够娴熟的操纵他人的意志。

　　吴娴就是其中代表。

　　我知道这样的能力不单纯是天赋带来的，他一定利用很多人尝试过。

　　林正的书房总是摆放着几个犯人的心理档案，用来做什么，我从来不会深究。

　　他是我的父亲，是我母亲的丈夫。但是我们对他来说，也不过是好用的试验品。

　　他使母亲依赖他，掌控着母亲的一切。

　　母亲在他面前永远像个人偶。

　　从我记事起，母亲就用割裂的态度对待着我。

　　大脑没有发育完全的幼儿被这种异常折腾的无比混乱。

　　林正那时候在尝试人为诱导人格分裂，我就成了第一个试验品。

　　我没法反抗，也不理解。

　　在意识到和小煜的友情会成为林正的道具后，我就主动迎合他的实验，真的割裂了记忆。

　　与其说割裂，其实是我欺骗着自己。

　　我在家里表现出一种全然的冷漠，保护着内里的自我。

　　但很遗憾，即便我有天赋，林正依然要比我老练。

　　沈家暴露在林正面前。

　　当沈母重伤时，林正命令母亲，使手术失败。

　　沈煜彤的家庭毁了。

　　即便她努力走出阴影，但在林正的操作下，接二连三的打击落下。

　　那段时间，太阳的光芒彻底晦暗，沈煜彤的精神几乎崩溃。

　　沈方请求林正为女儿做心理咨询，林正爽快的答应了。

　　只有我知道，这是将沈煜彤推入魔窟。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

　　那一晚，我将小煜身上的血迹清洗干净，送昏迷的她回家，自己握紧沾满血色的利刃，慢慢蜷缩进父母的怀抱。

　　其实，父亲不是不爱我和母亲，他只是在别人的内心世界走丢了。

　　迷路的他忘掉了怎么爱人，只知道一味的将家人的心灵掌控。

　　我向往着沈煜彤的光芒，这让林正感到了不安。

　　或许这都是我的错，如果我不渴望逃离，沈家也不会这样。我想赎罪。

　　【凶手】是我。

　　我在父母冰冷的怀抱中睡了一夜，醒来遇见的就是以沈方为首的警察。

　　看着他冰冷警惕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已经清楚了一切。

　　最后案件还是以悬案落幕。

　　我不能再爱小煜了，忘掉吧。

　　冷漠的自我保护机制取代了真实，我就这样不远不近的待在太阳身边。

　　但后来我发现，沈方在休假时曾经找林正做过心理咨询。

　　他对亲情的理解完全被扭曲了。

　　沈煜彤被父亲困住了。

　　沉眠的意识接收到这条信息，却无法共情，直到满怀恶意的沈方开始刺激我的记忆。

　　林正已经死亡，但他的理念却在埋下的种子中逐渐发芽。

　　我因为记忆的割裂，比起正常人更加容易诱导，最终他抓住感性的我，将那种暴虐植入。

　　杀戮这种事情，是会成瘾的，有一就会有二。

　　沈方停不下来，我也不能。

　　所以，我一定不能让小煜走到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