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恋未满》春风应曲

2、第 2 章

　　后来我们成为了好朋友。除了我同桌罗欣欣之外唯一的好朋友。那时候男女生的友谊非常单纯，班里那些活泼的男生女生打打闹闹，大家都习以为常。在我看来他跟罗欣欣并没有区别。如果说一定要有什么不同，就是我可以跟罗欣欣一起拉手上厕所，但不能和他。

　　勒索事件的第二天，我从家里带了一盒巧克力给他。那是爸爸在国外上周参加研讨会带回来的，我一直珍藏，不舍得开封。不过，现在的他之于我除了是暗自崇拜、认为聪明的人更是救命恩人。

　　“那个…同学…这个送给你，昨天谢谢你。”
　　“我叫于津哲。”
　　“惊蛰？”外婆曾经教过我二十四节气，我可以倒背如流，这一度让年仅8岁的我感到非常骄傲，从没见过旁人知道。

　　“仔细听前后鼻音啊，是津津有味的津，哲理的哲。因为我是惊蛰生的，取名字的时候就取了谐音。”
　　我好奇他居然知道，又觉得特别好笑。

　　“这取名字也太随便了吧，都没什么含义，我是白露那天生的，难道我就要叫常白露吗？”
　　“常莹这名字难道很有意义？不就是常常想赢，永远不服输，所以你才一直考第一名吧。”并不是生气反驳的表情，但我被噎的无法下接。甚至忘了惊讶他居然记得我的名字，不是「第一名」的代称。
　　“是晶莹剔透的莹，光洁的石头。爸妈希望我像块石头一样坚韧不拔，又能有颗干净剔透的爱心。”我反驳他，但我承认，比起常莹，当时的我，的确更像“常赢”。

　　我、罗欣欣还有他每周一起做值日，罗欣欣是劳动委员，负责安排值日人员。我跟欣欣都是比较内向的姑娘，而他灵活幽默，常常逗乐我们，所以欣欣也很乐意多这样一个朋友，常常把我们仨安排在一起。

　　我知道你们期待狗血情节发生，很可惜并没有。往后的十多年罗欣欣和他并没有产生任何有关爱情的东西。罗欣欣后来当上了会计师，嫁给了她的大学学长。但我喜欢他的秘密，欣欣是唯一的知情者。

　　每个月他会回一次奶奶家，我们便同行，那是只有我们两个独处的时光。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在那眉飞色舞，讲很多我从没听过见过的趣事。他的世界很大，良好的家境令他见多识广，而我只需要倾听微笑就可以。从来我都是这样安静地呆在他身边，神奇的是，我们彼此都不觉得尴尬，反而培养了默契。

　　改变一定是有的。
　　我的脸上多了不少笑容，他不再调皮捣蛋，因为他找到了新的娱乐方式。中午他会带各类棋跟同学们比拼，五子棋斗兽棋象棋军旗。这源于一次我们仨值日的时候我无意说起，第二天他跟我下棋，五子棋象棋都输给了我，这激发了他的斗志，于是不断找各种人切磋。不会下的教到会为止，让他们自行修炼再与他比拼，输的人去小卖部买橘子果汁分给大家。

　　班主任对他的变化赞赏有加，甚至公开表扬他创造了班级高雅艺术氛围。
　　等他再次信心满满对我发起挑战，不出所料果然战胜了我。一个月的努力有了回报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当天晚上请我和罗欣欣吃了麦当劳。

　　这东西在1998年时还是非常稀奇的，当年称得上一枚小小土豪的于津哲自然选择了最拿得出手的M记款待我们。
　　欣欣第一次吃，觉得特别美味，甚至夸张地认为比她外婆做的菜还好吃。我不置可否。欣欣家在锦绣小学本区，来回很方便，之前她外婆就往学校送过多次午饭，我有幸也被惠泽过。糖醋排骨、油爆虾、椒盐排条、红烧带鱼、番茄蛋汤……菜色丰富，口味也一级棒。尤其是糖醋排骨，此后我再也没吃过更好吃的，绝对是一流的家常菜水平。
　　但也许小时候难得吃到麦当劳都会觉得珍贵吧。

　　后来我们长大了遍地都是麦当劳，西餐日料都吃过不少，唯独那份家常的味道再也无法复刻。罗欣欣要是知道外婆会在她高二时就患病离开她，一定不会再觉得麦当劳更好吃了。葬礼上我抱着痛哭的欣欣，也在偷偷抹泪，从此我每每吃到糖醋排骨都会想起欣欣外婆。
　　那个慈祥的老奶奶，总往我碗里夹肉。

　　“莹莹，你太瘦啦，小姑娘太瘦没福气的呀，听阿婆话多吃点，身体长得好呀。看我们欣欣胖嘟嘟，老可爱的是不是。”
　　她不知道胖子罗欣欣在她走后变成了瘦子，可能因为她做的食物里倾注了太多爱，失去这份寄托的欣欣全身都泄了气。
　　看罗欣欣满足的模样，我也只能装作新奇。事实上，那家M记刚开业的时候，妈妈的上司，一个很亲切的主编阿姨就带我来过，她们报社专门刊登了麦当劳入驻本地的新闻。
　　但如小太阳一样的于津哲，我怎么舍得他失望呢？就像我不动声色在下棋的时候故意输给了他。

　　既然是好朋友，尤其是爱笑的于津哲，我当然希望他永远昂首挺胸，笑得灿烂。面对他的时候我强烈的好胜心通通偃旗息鼓了。
　　最大的改变要数他去看望奶奶的频率。从一个月一次变为半个月一次，然后是每周一次最后甚至每周五去奶奶家住到周日再回家。

　　周末他在我家写作业，写完后一起去小区打羽毛球。外婆看到不爱说话的我有了好朋友也觉得欣慰，常煮东西给我们喝。冬天红豆沙，夏天绿豆汤。
　　六年级开学初迎来我的生日，我请了罗欣欣和于津哲来我家一起庆祝。爸爸妈妈自然也很喜欢他们。

　　爸妈忙工作，疏于对我的照顾，一直觉得愧疚，深感他俩是小天使，改善我沉默的性格。恰逢当时舅舅的儿子出生，外婆得回家照顾，于津哲便自告奋勇说以后都去他奶奶家吃晚饭，正好可以一起学习。爸妈起初自然百般推辞，后来拗不过他一流的口才并亲自领我们上门见过于奶奶，这事儿才彻底敲定。
　　妈妈想的无非是「总比吃快餐好，津哲又是莹莹好朋友。」

　　每月伙食费由我按时带给于奶奶，逢年过年爸妈还会买补品给于爷爷于奶奶。
　　于津哲为了陪我，履行小主人义务，六年级这一年不止周末住奶奶家，连每周一到周五放学都回奶奶家吃饭，再由司机接回自己家。当时他爸爸升职做了区税务局一把手，家里请了司机，不再亲自接送于津哲。

　　他妈妈公司也忙，他本来就不爱吃保姆做的饭。
　　甚至到后期小升初的选拔考试临近，来回奔波费时，于津哲干脆住在了奶奶家。看到他嬉皮笑脸逗乐爷爷奶奶，祖孙三口其乐融融我很羡慕。我的爷爷奶奶都在外地，过年才能见上一面。
　　而于津哲总能及时发现我努力掩饰的失落，想尽办法带我进入他们的话题。于爷爷于奶奶待我非常好，像亲孙女。这份温暖我一直记在心里，尽管后来搬出环艺小区，我也常去探望。尤其在于津哲出国以后，于奶奶总是拉着我手充满歉意，我只能笑笑宽慰她，然后替二老做顿饭，像很多年前的春夏秋冬我在那儿吃到的一样。
　　我没能成为于家人大概是他们最大的遗憾了。
　　何尝不是我的呢。

　　我不再是班里的常胜将军。于津哲认真学习之后，从第三考到了第二，偶尔还能威胁到我，第一第二的位置不断交换，按现在的话来说简直是学霸界的金童玉女。罗欣欣成绩并不好，基本在中游徘徊，直升本校初中部是不可能了。

　　锦绣中学和小学一样拥有强大的师资，但无法继续一家独大，外区有非常好的初中，以我和于津哲的成绩都能考上。妈妈像小时候一样希望我去读更好的学校，就带我去参加了面试。
　　虽然我并不能言善道，但毕竟学习基础扎实，应付这种选拔还是绰绰有余的，很快我就收到了W附中的签约书。习惯按部就班的我本来可能就和于津哲从此擦肩而过了。

　　签名反馈的前一天我得知了于津哲准备直升锦绣中学，不面试其他初中，理由不详。
　　我鬼使神差没有签下承诺书，以“锦绣中学也不差啊！而且很多熟悉的同学一起上，本校直升还有很多优惠。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能力，不管在哪里凭我的努力都能考上重点高中！”等各类理由说服了妈妈。
　　我和于津哲因为六年总评分列年级第二和第五再次成为了同班同学。初一（1）班，最好的班级。同班的还有各种牛人。年级第一是个瘦小的姑娘，但嗓门与身型成反比，绝对是雷厉风行【班长】的不二人选。

　　罗欣欣去了和锦绣中学同区一所比较普通的中学，每周五会来锦绣中学等我和于津哲放学，我们一起去吃烤串然后各自回家。
　　忘了说，初中开始我住校，不再走读，我自己向爸妈提出想节省学习时间。于津哲本来有司机接送，再远都没问题，初二也突然住宿。
　　原因不是我。

　　他情窦初开，喜欢上了5班的文艺委员。那姑娘叫崔心怡，很有当年流行电视剧主角的名字风采。读书一般但非常漂亮，有一次在校文艺汇演中跳了一曲孔雀舞，艳惊四座。于津哲并不能免俗，尤其跟我这样只会学习又长相普通的无趣之人做了那么多年朋友，更显得她娇艳欲滴得可爱。

　　在那个对感情朦胧的年代，我对于津哲的单恋刚开始并未感到不悦，反而觉得轻松。我们班小身材大嗓门的班长暗恋于津哲，我之所以知道全因为她平日里看我们关系好，误以为于津哲喜欢我，总冷不丁针对我。比如我值日总需要打扫比别人更多的公共区域，作为数学课代表却总得把语文英语的作业本一起捧回教室。厚厚的一摞，快比我人还高。做到这些简直轻而易举，劳动委员，各科课代表都与她要好。

　　这下，她再也不用烦我了。她的目标是崔心怡，不过料她也没办法，隔得十万八千里远。
　　但这些距离对一腔热血的于津哲不算什么。他申请住宿，因为住宿生少，1～5班在一个教室晚自习，他总能借着辅导功课的由头顺理成章与崔心怡坐一起。
　　时间久了，我心里突然产生了异样的感觉，那是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无法形容的一种失落。我隔条走廊的那个自习位置，于津哲很久没再坐过。

　　我变得更加沉默。欣欣不在我的学校，初中同桌走读，性格也不合，所以没什么感情。同宿舍只有活泼的江灵琳与我关系还算不错，我本不爱主动与人交往，少了于津哲之后更是没什么人说话了。
　　初三的某天于津哲神秘兮兮告诉我，他和崔心怡恋爱了。彼时我也不太懂恋爱的具体含义，只觉得他抛弃我和欣欣的行为没有义气。
　　第一个只有我和欣欣吃烤串的周五傍晚，碰巧目睹了手拉手去隔壁面馆的于津哲和崔心怡。

　　“于津哲恋爱啦？”罗欣欣初中可没少看校园小说，对牵手=恋爱这样的等式谙熟于心。
　　“啊…嗯对。”
　　“怎么没告诉我啊？”
　　“那个，他也刚告诉我。”
　　“那姑娘真好看，像个小公主。”
　　“漂亮怎么了，能当饭吃么？考不上高中怎么办？”我直勾勾盯着于津哲和崔心怡，连往日最爱吃的鸡翅也无暇顾及。
　　“你怎么了…不是不爱吃辣么？”我这才意识到我往鸡翅上撒了过量的辣椒粉。
　　我的情窦初开来的比于津哲晚，就是在那天，我终于明白心里的那些异样感觉通通是嫉妒作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