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玫瑰椰子水

21、对账（下）

　　傻乎乎大型犬对空气中流淌的敌意无知无觉，又开始自顾自发言：“你说了半天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邮件的事，是你做的吗？”

　　安芝桃在墨镜后彻底翻了个白眼，语气也更加不耐：“你一会儿说是李驰一会儿又说是我，难不成全世界的人都想害你们两个？我真没功夫做这些事，我忙得很呢。”

　　“而且如果是我做的，我还帮封渺渺说话干嘛啊，我吃饱了没事做，吃人家一巴掌寻开心啊？”

　　“不是你们怎么连句谢谢也不说，反而在这里指责我？真的挺莫名其妙的你们。”

　　封渺渺拉了拉匡立昀的手臂，想示意他别再说了，可匡立昀不依，继续诉说着自己的怀疑：“因为我那天看见你了，我和封渺渺在花园里，你在我们的对面。”

　　安芝桃被戳中秘密，一时之间无言以对，路云川见状想帮她反驳，却被安芝桃抬手拦住了。

　　“邮件里的照片真假混杂，而花园内我和封渺渺的那张照片就是真的，是不是你拍的？”

　　匡立昀的语气难得咄咄逼人，好脾气先生也有发火的一天，他这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架势，倒是把安芝桃气笑了。

　　她冷静了片刻，毫不留情地回击：“刚刚在办公室里你还说这些照片都是假的，现在又说真假混杂，那哪些是假哪些又是真？你说的话又到底是真是假？”

　　“花园我只是路过，更没兴趣拍摄关于你们的照片，你最好也管好自己的身体，别不小心被人拍了还要怪错人，你自己倒是没事，苦的却是你身边的人。”

　　匡立昀并不完全相信，继续说道：“可那天除了你路过，还有你身边这位不是吗，他当时也在场，他也有可能……”

　　这下安芝桃是彻底生出怒气，她最容忍不了的事情就是别人把矛头对准她身边人，特别是她的朋友。

　　“你有完没完，他拍你们干什么？你是明星还是大熊猫？我真和你没话说。”

　　说完之后，安芝桃就自行推着轮椅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匡立昀还想再说，封渺渺用力掐住他手臂的皮肉，扯着他的手阻止了他。

　　与此同时，尤莜和她妈妈也和老师结束了交涉，离开办公室来和安芝桃汇合。封渺渺见人变多了，匆匆向安芝桃赔了不是便拉着匡立昀离开了。

　　在几句飞快进行的场面话中，安芝桃却听清了，封渺渺对她认真地说了不止一次谢谢，这才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但心情也没那么好，随着尤莜妈妈的来到，安芝桃的心态更加失衡，她就不明白了，尤莜的妈妈也是个大忙人，但为什么每次尤莜需要她，她就能准时赶到。

　　作为在场唯一的家长，尤丹绮先和大家礼貌问候了一番，又察看了一圈这群小孩子们都受伤情况，匡立昀和安芝桃她都认识，剩下的人她没见过，但那个不认识的小女孩儿在打过招呼之后便拉着匡立昀走远，此刻面前只剩下一位面貌陌生的小男孩。

　　这位小男孩虽然个子高，但脸上到底还是带着青涩稚气，此刻脸上又挂了彩，灰头土脸的，尤丹绮不免母性泛滥，她柔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去医院？”

　　安芝桃被这一声“小朋友”逗笑，在轮椅上笑得都快直不起腰，尤莜也跟着她一起大笑起来，只留路云川一个人沉默站在原地，在他脸上难得看到了尴尬害羞的神色。

　　尤丹绮不明所以，继续关心受伤小朋友的身体情况，路云川礼貌又略带别扭地做了自我介绍，而后就站在安芝桃的身后，轻戳了一下她的头顶让她别再笑了。

　　安芝桃笑得涌出眼泪，终于恢复了平静，尤丹绮关心完路云川，又来关心安芝桃。

　　“这位小朋友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脸都肿成这样了还笑呢。”

　　轮到安芝桃被称为“小朋友”之后，她撅着嘴表达了轻微的不满：“哎呀，阿姨，我们都快成年了，哪里还是小朋友。”

　　尤丹绮笑着撩了撩头发，又摸摸安芝桃的头，理所当然地说：“在我眼里你们永远都是小朋友呀。”

　　作为家长，尤丹绮几乎已经妥善解决了现阶段的一切，她安慰面前的三位小朋友不用再担心，剩下的就交给大人处理，同时也提醒他们，别再和那个李驰接触。

　　安芝桃点头应好，路云川也跟着点头，尤莜更是点头如捣蒜。

　　尤丹绮已经替尤莜请过假，安芝桃本就是病假状态，只剩下路云川独自一人，他本打算回去继续上课，但尤丹绮大手一挥，一个电话就帮他把假也请了，顺便把他一起带上了自家车辆，准备把这群小朋友挨个送回家。

　　上车以后，尤丹绮开车，尤莜自然就坐在副驾驶，安芝桃和路云川坐在后座。安芝桃透过座位和后视镜一路观察着尤莜和她妈妈交谈，路云川也看了几眼，但他更多的时间都在时不时偏过脸去看安芝桃的表情。

　　尤丹绮亦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后排两位小朋友的情况，看了一轮之后，她心下已经了然。

　　安芝桃到底还是羡慕的，此刻泄气地窝在后座，别过脸只看着窗外的风景。

　　过了很久，她闷闷地问：“阿姨，为什么每次你都可以来得那么及时呢，你不会忙不过来吗？”

　　尤莜从副驾驶上转过了身，有些担心地望着安芝桃。

　　尤丹绮拍了拍尤莜让她坐好，又换上幽默的语气开导安芝桃：“你别看我穿得很商务，但我其实没那么用心在工作啦。”

　　安芝桃只当她在开玩笑，满脸写着不信。

　　尤丹绮的语气变得正经了一点，继续安慰道：“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自己热爱的事业和家庭，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平衡好事业和家庭，我恰巧就是那个工作能力不出色的人，我没什么事业心，也没法平衡，所以能把家庭管好就算不错啦。”

　　“桃桃小朋友，你的父母是幸运的人，他们又有自己热爱的事业，还有一个人这么可爱漂亮的女儿，可他们也会有无法平衡的时刻，这不代表他们不在乎你。”

　　安芝桃听完以后，突然有点释怀了。她确实希望父母都永远以她为重，可是如果要因此剥夺他们经营所热爱事业的机会，她也是不愿意的。

　　尤丹绮不忘端水，继续安抚剩下的小孩：“路云川小朋友，你的父母也是一样，他们不到场，不代表他们不在乎你们……”

　　安芝桃听到这里就明白尤丹绮完全不知道路云川是谁，她赶紧一阵咳嗽打断了尤丹绮的话，尤莜也坐在副驾驶上朝她妈使眼色，于是尤丹绮很快速地闭麦了。

　　路云川依旧只是笑得温和，然后就一直看着窗外没有言语。

　　他的父母也是一样，吗？路云川的表情中泄露出一丝讥讽，他的父母可太不一样了。

　　安芝桃叉开了话题，也是真心实意地发问：“路云川，要不要我们陪你去医院？”

　　此时安芝桃在车内没戴墨镜，路云川能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睛里面满是关心，红肿的面颊和眼下淤青给她平添了几分与往常不一样的柔弱病气，天真中带了些悲悯。路云川莫名很想抬手抚摸她的面颊，他自知时机和场合都不对，所以他忍住了。

　　于是他只是眉目温柔，笑中藏着些苦涩惋惜，明明她的伤处也好不到哪里去，却偏偏要担心他。

　　他的安芝桃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哄他开心，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路云川的心情还是好了起来。

　　“没事的，我一会儿自己去，你受伤了不方便，尤莜今天也吓到了，不用担心我。”

　　尤丹绮透过后视镜多看了几眼路云川，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这明明是个言行举止挑不出错的孩子，但她却莫名地觉得他身上充满了秘密。路云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不如他的笑容温和，那些笑也不达眼底，可他偏偏望向安芝桃时流露出来的情意真真切切。

　　或许只是她想多了，尤丹绮从后视镜移开了视线。

　　……

　　各自回家以后，安芝桃累得够呛，一头扎进被窝躺平，在发微信确认完路云川去了医院且一切无碍之后，她便躺在床上放空自己。

　　本来不打算再多想，但匡立昀的那些质问还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还有那些照片……她今天本就忙得晕头转向，注意力都放在路云川和尤莜身上，还要和打圆场的老师斗智斗勇，再加之有意不去看匡立昀，连带着也忽视了他身边的封渺渺。

　　匡立昀说的是“照片真假混杂”，而不是“只有一张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安芝桃有种直觉，这些照片应该是真假五五开。

　　封渺渺好歹说了这么多个“谢谢”，于是她再次打开邮件仔细看了一遍那些照片，并且摒弃了个人情感立场，不关注照片内容，只关注照片本身的质感和细节。

　　安芝桃作为一个爱拍照、爱出片的P图圣手，她很快就发现了这些照片的共同点。

　　照片都看不出明显的PS痕迹，在不重点辨认真假的情况下，就以匡立昀自认的那张照片为例，仅从照片的焦段和景深来看，拍摄者应该距离他们很远，这些照片应该是有所剪裁，但很明显还是看得出长焦镜头的空间压缩感，感觉至少是200mm的镜头，甚至300mm。

　　安芝桃撇了撇嘴，放下手机，心下暗叹，匡立昀和封渺渺到底是得罪谁了，竟然有人有心情带着这么大的设备在学校里偷拍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