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玫瑰椰子水

20、对账（上）

　　三人铭记走为上策的基本原则，快速从办公室撤退，将混乱的余韵留给匡立昀处理。

　　安芝桃戴着墨镜嘟着嘴气鼓鼓，还在为刚刚的事沉浸式生气，尤莜安慰了她一番，但因为她妈来学校的速度实在太快，便先和安芝桃他们分开了。

　　路云川一路上都沉默不语，神色也看不出喜悲，安芝桃躲在墨镜背后盯着他一阵观察，最终得出了“路云川一定非常伤心”的结论。

　　安芝桃故作镇静，装出大大咧咧地口吻：“你别听那个李驰瞎讲八讲，他真当他家有皇位要传呢说这么一堆废话。”

　　路云川依旧不语，眼神落在远处，思绪不明。

　　安芝桃没招儿了，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了一下眼睛，福至心灵。

　　她语气轻快又带了点狡黠：“你和李驰不一样，虽然你家里没有皇位要传……”

　　安芝桃卖着关子没往下说，路云川被她引得偏头看来，安芝桃注意到他的动作，这才继续往下说。

　　“但你是世界上最帅气最优秀最温柔的王子呀。”

　　完全是哄小孩开心的话，安芝桃的语气也浮夸的宛如儿童剧，但路云川还是被逗笑了。

　　安芝桃墨镜之下的表情很得意，坐在轮椅上轻晃着脚尖，行为举止也像个儿童。

　　帅气暂且认了，优秀和温柔这两个词，路云川怎么都觉得和自己不搭边，但好在安芝桃对他的印象非常正面，否则也不会耐着性子安慰他。

　　可如果有一天，安芝桃发现路云川并非如她所想，她还会不会像今天一样？

　　想到这里，路云川刚刚展露出来的笑意又尽数褪去了。

　　安芝桃对此并未察觉，只是感叹般开口：“你看看，我们两个人到底是倒了什么大霉，昨天我挨打，今天你挨打，我右脸挂彩，你左脸受伤。”

　　她摘下墨镜抬起头仔细看了看路云川的脸，左边嘴角有一小片干涸的血迹，倒把他衬的有些脆弱，又带点妖冶，这么一看他不像个王子，反而像个会吃人的貌美妖怪。

　　安芝桃扯扯他的衣角，从包里掏出湿巾纸递给他，待路云川接过之后，安芝桃又从包里掏出一枚小镜子，举着双手好让路云川对镜整理仪容仪表。

　　路云川被她的举动可爱到，将心里那团古怪的情绪暂且抛之脑后，配合着安芝桃开始擦拭唇边的血渍。

　　嘴唇被牙齿刮蹭，破了一个小口子，微微疼痛的感觉让他头脑清醒了几分。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已经完全摸出了与安芝桃相处的最佳方式，她吃软不吃硬，直觉出色但性子跳脱，即使误打误撞品出路云川的底色，也很容易被糊弄过去，下一秒就把这些事都忘了。同样的，只能顺毛安抚，只要不和她对着干，她基本都是和颜悦色的萌萌状态。

　　和猫差不多，这是路云川截至目前的分析。

　　猫是敏锐又独立的生物，但却偏偏柔软又毛茸茸，让人爱不释手，可是一旦强行上手抚摸，只会招来猫的厌恶和躲避。而他路云川只是那个在等猫主动走进自己怀中的人，他在等猫的垂怜，也在等猫的许可，他恰好非常擅长等待。

　　只要再同时精进一下伪装的本领……这有什么错呢，他永远不会伤害猫，更不可能伤害安芝桃，反而他只会对伤害安芝桃的人睚眦必报。

　　可心中所想无论如何都会反映在脸上，路云川还是高看了自身的伪装本领，也有可能是安芝桃确实异常敏锐，她注意到路云川似乎换了种情绪，面上看着温润但却似笑非笑，王子和妖怪只是一线之隔。

　　她不知为何突然开口：“路云川，你是故意打他的吗？”

　　路云川对镜整理衣领的手顿住了，但也只是非常短暂的一瞬，而后他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语气自然地否决了。

　　安芝桃看着路云川恢复洁净的面容，若有所思，但她并没有再继续多想，只是腾出一只手轻拍路云川校服上的尘土，而后她轻声说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你可能是为了替我出气，但我不喜欢这种方式，而且我自己会解决的，如果我解决不了，我会向你求助的。”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路云川绷紧了后背，看来安芝桃对于打架动手这件事的反感比他预料的更深。

　　“我被打了才知道，原来被打一下这么疼，你今天还被他们以多欺少，你别再傻傻地受伤了。”

　　原来还是心疼的，他又松了口气，路云川可不是什么“傻傻”的人，他的动手是故意，他的受伤自然也是故意，李驰被他打得并不轻，他后续假装寡不敌众倒地只是一种策略，从肇事者到受害者，需要的只是几处小伤口罢了。

　　如果这几处小伤口还能换来安芝桃的心疼，那便是最划算的计谋。

　　可惜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两人还没独处多久，匡立昀和封渺渺就加入了他们的对话。

　　路云川深藏在心底的得意这下是彻底熄了火，满脸流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连装都不装了，配上他带着血迹和灰尘的校服，此刻看着非常阴郁。

　　同样的，安芝桃也没好到哪去，她戴上墨镜假装在看天边空气，对匡立昀和封渺渺都采取假装看不见的态度，实则被镜框遮挡住的眉头已经拧成了麻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实在没法直视匡立昀，只觉得他是一个色欲熏心的公子哥，但对封渺渺她倒是生出些怜悯，好好的怎么就摊上这出事，美女配了个傻直男。

　　“安芝桃，你的短信是在威胁我吗？所以邮件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匡立昀这一开口就产生暴击，零帧起手，安芝桃听完不仅百口莫辩，而且气不打一出来，她本能地怼了回去：“我发短信是因为你们二人的事波及到了我们，你来解决难道不是理所应当？”

　　“你搞冷处理才是没有道义好吧，这样还能反过头来指责我？”

　　“我那不叫威胁，纯粹只是提醒。”

　　封渺渺站在匡立昀身侧，在他们对话时微微偏头看向了安芝桃，在她的印象里，安芝桃从来没有用过这么不客气的口吻对匡立昀说话。

　　她比同龄人早慧且早熟，先人一步读得懂感情之事的种种隐喻，甚至跳过了粉色的少女心事，直面了男人们对她不怀好意的打算，就如李驰对她说的那番话，她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是意料之中。

　　封渺渺一度羡慕安芝桃的天真和理所应当，她风风火火地走到匡立昀身边，又气鼓鼓地离开，可下一次她依旧会如法炮制，并不会有气馁的表现。

　　这一切缘由，封渺渺心里非常清楚，安芝桃有她自己的逻辑，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是自作多情，但她从心底里坚信自己配得上，而且不觉得有问题。

　　他们二人是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用李驰的话来说，他们是一个阶层的人。

　　而封渺渺终究也只是局外人，她虽然可以不必计算角度也能露出令匡立昀倾倒的笑，但当她无意瞥见匡立昀身着衣物的品牌之后，她还是会愣在原地几秒。

　　那些她在手账本中剪贴收藏的衣服品牌，那些她细细研究过的布料和剪裁，对匡立昀来说就和人活着要呼吸一样理所应当。

　　而在此之前，封渺渺只以为是一件布料上乘的衣服，可笑她在家研究来研究去，但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分辨不出丝毫。

　　她爱匡立昀的赤诚与善良，但她也无法否认匡立昀满足了她的虚荣心，她感受到被爱重的幸福，也感受到被人艳羡的快乐。有时候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其实别有所图，但却既要又要，拧巴的没有道理，还没有安芝桃对匡立昀的喜欢来的纯粹。

　　可为什么如今安芝桃却变了？她现在对匡立昀说话的语气非常不耐烦，之前那种对话时的粉色泡泡也消失不见了。

　　或许是重生的蝴蝶效应，有变数发生，事件走向也会发生变化，可能在这次的时间里，安芝桃对匡立昀并无情愫。

　　封渺渺在安芝桃和匡立昀二人之间观察了个来回，最终将探究的目光投向了站在安芝桃身边的路云川。

　　她前世今生都对这个人没印象，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上次体育课和今天已经共计打过两次照面，这个人似乎和安芝桃关系还算亲近。

　　不过路云川和匡立昀完全是两个风格，如果说匡立昀是阳光开朗大型犬，那么路云川明显是心思深沉的狐狸。这一对比，封渺渺皱了眉，从心底觉得路云川和安芝桃并不相配。

　　封渺渺和路云川的目光在某个瞬间交汇，比起封渺渺的探究，路云川的眼神里透露着更加明晃晃的厌恶，这让封渺渺感到莫名其妙，但也同时生出警惕。

　　看来路云川不仅是狐狸，他此刻的眼神更像是一条滑腻湿冷的毒蛇。

　　那个想置匡立昀于死地的人，会是路云川吗？

　　不过封渺渺对他实在不熟悉，目前还找不到动机，只能把他放入待考察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