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安，交换生小姐》正义的朋友E

4、3

　　越过浓稠如墨汁般的黑暗，桃瑞丝发觉自己被困在团团流动的浓雾之中，脚下流淌的暗红色液体泛起腥臭味，令人作呕。耳畔传来温柔的细语，起初模糊不清，渐渐变得清晰。
　　“水蓝儿！就叫水蓝儿·韦斯莱？怎么样？”
　　“这名字可真漂亮。”
　　“我有预感，我们的小女儿，会是个了不起的巫师。”
　　迷雾的尽头有什么？怀揣这样的疑问，桃瑞丝迈步向前走去，不顾皮鞋鞋跟沾上污浊的血迹，甚至连害怕都忘了。她每走一步，就能听见人们的夸奖，男人、女人、年老的、年轻的，全被过滤成了千遍一律的冰冷语调，钻进耳膜里。
　　魔药水平超过霍格沃茨毕业生的天才女巫，斯莱特林最年轻的首席，轻易解决了密室的危机，研制出改良版的狼毒药剂，抓住了小矮星彼得。从逐渐变得嘈杂的声音中，桃瑞丝拼凑出了水蓝儿·韦斯莱这名少女的众多光辉事迹。
　　人们的夸赞戛然而止，桃瑞丝感觉自己在听一个无疾而终的传奇故事。少女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由远及近，穿透层层迷雾，直击桃瑞丝的心扉。在死一般的寂静中，少女清了清嗓，放声高歌，唱的正是纸条上记载的歌谣。
　　舒缓温柔的曲调伴着潺潺流水声响起，少女美妙婉转的歌喉仿佛属于惑人心智的妖精，可清纯的嗓音又昭示着她仅仅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桃瑞丝听得入了神，眼睛蒙上一层阴翳，全靠潜意识的推动前行。
　　她试图剥开面前的迷雾，窥见那位少女的身姿。但不管怎么努力，都寸步难行，就像游泳时被翻涌的海浪阻碍，冲回岸边。
　　闪耀的银亮光束穿透雾气，直冲她而来，照亮桃瑞丝骤然放大的瞳孔。幻界的景色在她眼前旋转变形，桃瑞丝感到自己在飞速后退，棕色长发向前飘去，系成蝴蝶结的丝带散开，顷刻间被卷进漩涡里。
　　少女的笑声变得尖厉刺耳，桃瑞丝不得不捂住耳朵。隔绝开外界的噪声，她听到一句发自内心深处的，纯粹的欲望之音：
　　“我一定要得到那个红头发的女孩。”
　　“桃瑞丝？桃瑞丝？”焦急的呼喊声将桃瑞丝拉回现实，她猛地睁开眼，胸脯起伏剧烈，冷汗浸透了白衬衫的领口，仍紧紧攥着那张纸条，错愕的双眸中倒映出红发少女的脸庞，立刻想起幻境中听见的声音。
　　“利夏尔！”桃瑞丝的尖声叫嚷引来走廊里几个同学侧目，利夏尔被吓得一颤，她摇晃着利夏尔的胳膊，“有人要针对你！是不是？”
　　“什么？不是。”利夏尔迅速按下桃瑞丝的手，“你冷静点，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好吗？来，先站起来。”
　　桃瑞丝的双腿发软，扶着利夏尔起身，鬓角的两缕发丝垂落，向后一摸，才发现自己的发带不见了。这么说来，她一定是真真切切进入过那个结界。可她从那张纸上，感觉不到一丝魔力，或者说，被完美地遮掩了。能构筑这种程度的结界，必然是一流水平的魔术师。
　　魔术师？不，是巫师。天才小女巫水蓝儿·韦斯莱，整个魔法界的传奇人物。她接受魔术协会的邀请，介入魔术师的世界，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利夏尔。
　　“水蓝儿！你认识水蓝儿吗？”桃瑞丝急迫地询问，利夏尔茫然摇了摇头。桃瑞丝把她所见的一切都告诉利夏尔。利夏尔的脸颊失去血色，在红发衬托下更显惨白，被宽松衣服遮住的身体微微颤抖。
　　“哦，我告诉过你的，”利夏尔忧心地将视线转向窗外，看太阳隐没在层叠白云间，“两个魔法体系的碰撞不是件好事。”
　　“那你为什么这么了解巫师界？”桃瑞丝追问，“所以水蓝儿才认识你，对吗？”
　　“桃瑞丝，求你别提这件事了。”利夏尔扶额，叹息道，“真让人头疼。我太累了，以后再说吧。”
　　“那张纸条……”
　　桃瑞丝话音未落，利夏尔迅速从她手里夺过纸条，尽管被揉得皱皱巴巴，依然渗透出令人不安的魔力，
　　“交给我吧，我会调查清楚的。”利夏尔打断了桃瑞丝的话，她的语气从未像今天这样严肃，仿佛背负着拯救世界的重任。
　　利夏尔一定不知道，她没有得到上天的眷顾，一个人是无法拯救世界的。
　　当然，桃瑞丝也没有。所以她不会去追利夏尔，不会自告奋勇追查这件事。可如果是韦伯，他一定会做出与自己截然相反的选择。
　　属于水蓝儿的华丽舞台刚刚铺陈完毕，自魔术协会打算邀请她入学那一刻起，霍格沃茨的天才女巫的光辉迅速倾洒进时钟塔的每个角落。倘若傲慢的魔术师不屑一顾，将会为此付出比失去魔术刻印更残酷的代价。
　　学期很快就结束了，水蓝儿依然是二年级的第一名，学院杯也毫无悬念地落在斯莱特林手里，再次刷新了领先分数。
　　看见自己的小哥哥罗恩在格兰芬多长桌上狼吞虎咽，水蓝儿无奈地摇摇头，拿起银质刀叉切着肉排。斯莱特林的贵族风范都是刻在骨子里的，反观格兰芬多的吃相，还是如两年前一样差劲。
　　坐在她身边的德拉科几次欲言又止，苍白的面庞涨得通红。
　　“怎么？”水蓝儿故意把语调拖长，冲马尔福眨了眨眼睛，“你舍不得我？”
　　“才没有！”德拉科激动地大喊。对面的克拉布被吓了一跳，剧烈咳嗽起来，喷出的蛋糕屑洒在桌面，甚至飞溅到德拉科的盘子里。水蓝儿极其不满，小少爷气得跳了起来，恰好撞在经过斯莱特林长桌的斯内普教授身上。
　　“坐下，马尔福先生。”斯莱特林院长阴沉地开口，视线越过人头耸动的长桌，望向教师席上的布拉姆，“如果你不想在尊贵的客人面前丢脸！”
　　水蓝儿的心情被搅得一团糟，完全没了胃口。一抬头，正看见布拉姆举起酒杯，朝水蓝儿微笑。他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握着金色杯子，恰到好处的温柔笑意在唇边晕开。霍格沃茨的烛光好似只偏爱他一人，照亮了那张英俊的年轻面庞。
　　在教师席中，他是最格格不入的一位，也是最具贵族风范的一位。
　　想到这儿，水蓝儿降到冰点的心情才稍稍缓和。她对布拉姆回以礼貌的笑容，微微颔首，而后扬起金红色的脑袋，离开大礼堂。
　　第二天，学生们收拾好行李，坐上霍格沃茨特快。临行前，水蓝儿和教授们一一告别，不知道为什么，西弗叔叔的脸色不太好看。
　　“再见，韦斯莱小姐。”布拉姆轻握了握水蓝儿的手，笑道，“我刚刚还和斯内普教授聊到斯莱特林。听说分院帽选出的斯莱特林的孩子们都举止优雅，我想也是，这点在昨天的晚宴上已经彰显出来了。”
　　如果没有昨天那回事，水蓝儿还能把这当作真心实意的夸赞。可现在看来，他分明是在揶揄自己，眼角眉梢的笑意像极了幸灾乐祸。
　　水蓝儿冷着脸，抽出手，勉强敷衍几句，上了火车。
　　虽然斯莱特林的首席有使用斯莱特林贵族包厢的资格，但水蓝儿还是选择和金妮坐在一个车厢。这是她和姐姐的约定，在学校的时间留给斯莱特林，回家的时间留给她最珍视的家人。
　　金妮抱着水蓝儿的胳膊，兴奋地问东问西。从如何抓住小矮星彼得，为布莱克洗脱罪名，到斯莱特林成立的图书馆和魔法研究生，再到时钟塔的交换生计划。水蓝儿耐心地一一解答。
　　“金妮，”水蓝儿摆弄着手腕上的空间手链，镶嵌在其上的蓝色贵宾卡和魔法宝石璀璨夺目，亮得足以灼伤金妮的眼睛，“你觉得，索非亚莉老师怎么样呢？”
　　金妮想了想，回答：
　　“你知道的，我一向不喜欢那种贵族的腔调。而且，他从来没和我说过话。不过，我相信你的眼光。”
　　水蓝儿点点头：
　　“你认为妈妈会愿意吗？”
　　韦斯莱夫妇一定不放心自己的小女儿去从来没接触过的魔法世界念书，尤其是把孩子们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莫丽妈妈。有邓布利多出面，他们应该能放心了吧？毕竟，爸爸妈妈一直无条件信任他们的校长。即使如此，水蓝儿还是有点头疼。
　　“不管你怎么选，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的。”金妮坚定地说。
　　“谢谢你，金妮。”水蓝儿感动地拥抱了一下金妮。
　　她知道她一定会这么说。无论如何，所有人都会支持自己。在霍格沃茨是这样，在时钟塔，也不会有什么分别。
　　水蓝儿和金妮下了火车，在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一眼就看见了韦斯莱夫妇和几个哥哥们，立刻兴奋地冲了上去。
　　晚上，一家人纷纷表示支持水蓝儿的决定。水蓝儿这才知道，原来就在几天前，水蓝儿刚刚表态时，邓布利多校长已经带布拉姆拜访过她的父母了。亚瑟爸爸尤其喜欢这位老师（“一位精通麻瓜世界的专家！”），莫丽妈妈也认为他是位和善而可靠的先生。
　　在陋居的园子里，一家人坐在明净的深蓝色夜空下，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水蓝儿应付着韦斯莱夫人关切的问候，抬头望向繁星闪烁的夜空。
　　“小水，你在看什么呢？”罗恩把火腿馅饼塞进嘴里，有些含糊不清地发问。
　　“我只是在想，今晚的星星真漂亮。”水蓝儿的手指绕弄着一缕发丝，留给她的笨蛋哥哥罗恩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真是可惜啊，以后，你们再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