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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些许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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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让人惊骇的消息却以一种隐秘悄然的方式溜进了孟府里面,最后落在了孟夫人的耳朵里。
彼时她正在和她最心爱的小女儿下棋,且刚刚占据了上风。
华姨娘的死讯就像是平底卷起的一阵风,把她接下来的思路都给刮乱了。
她的目光在对面女儿的身上来回流转,却没有一处停伫的地方。那只纤长白皙的手轻轻向后一摆,方才还在她耳畔低语的婆子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和华姨娘一样,她也有一个女儿。
她的女儿比华姨娘膝下的那个小姑娘还大了两岁,生的冰雪聪明,沉静娴雅。
常言道,父亲爱长子,母亲爱幺儿。
孟夫人对她这个小女儿也是当成眼珠子一样疼着,爱着。就连小女儿的名字都是她翻遍了字典细细寻觅来的。
坐月子的时候身子虚弱,她唯一的乐趣便是翻阅古今诗文典籍去找个好听的名字。一张又一张写好的名字就放在她的枕边,渐渐也摞成了一本薄薄的册子。
她就在这册子里翻了又翻,最后定下了一个她认为顶顶合适的名字——抱玉。
女儿都是每个母亲心里最好的一块玉。
孟大人听了这个名字后也赞不绝口,特意找工匠打造了一块羊脂白玉嵌金铃的长命锁给抱玉,当做她出生的贺礼。
只是当时不知,那已经是夫妻俩最后恩爱的时光了。
思绪飘到了伤心处,孟夫人及时止损。
她的确无法接受华姨娘,也没办法再直视孟大人。所以面对这样的事情发生,她最后只能选择避开,免得让自己陷入更深的漩涡。
时间在三个人默契的回避中静静流淌着,在众人都以为可以一辈子这样安然无恙的时候,命运的洪流还是奔腾而来了。
孟夫人早已经没有了下棋的心思,华姨娘一死,她膝下幼女的去处便也成了个难处。
尽管心里再不愿意面对这桩破烂糟心的往事,也不得不承认逃避不是解决一切问题的办法。
好在她的女儿心思细腻,一眼就察觉到了母亲的分神。
孟抱玉微微向前倾了一下身子,声音温柔的像是一条细柳,将孟夫人的神思从那股凌乱的风中拉了回来。
抱玉笑笑道:“母亲,我赢了。”
孟夫人回神将目光投向棋局,发现棋盘上生死已定。
“是母亲大意了。”她边说边站起身来,绕过棋盘踱步到抱玉身旁,伸出手轻轻抚揉一下抱玉的脑袋。
抱玉也向母亲那处微微偏头,像只猫儿一样乖巧安顺地享受着母亲的抚摸。
这一爱抚过后,孟夫人亦是温柔一笑:“今日就先下到这里,你父亲快下朝了,我去瞧一瞧。”
抱玉点点头,而后目送着母亲身影的渐渐远去。
窗外的翠竹在白纸窗上投下绰约的影子,随着微风摆动的时候很像是一个活泼明媚的姑娘。
关于父母的事情,抱玉也是能察觉到一二的。
母亲努力隐瞒的情感变故以及华姨娘的事情,抱玉远比街头巷尾的那些人知道的清楚。
作为少年夫妻,父母亲一直都是京中坊间流传的恩爱典范。父亲孟礼信更是凭借着这个恩爱的好名声好作风颇得声誉,官路亨通。
变故发生在孟礼信南下督工的路上,他在江南的一个茶楼里和唱曲儿的姑娘春风一度。
那姑娘原本也是个官家小姐,因父获罪而全家俱亡。只有她因为年幼,被父亲提前过继到了乡下朋友名下,逃过一劫。
那姑娘跟着养父来京做营生,在茶楼里卖艺。发生这样的变故后,孟礼信竟然只给了一个会来娶她的口头承诺就草草了事。
后来孟礼信回京,姑娘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恰逢养父病重不治,她只得孤身一人一路走一路讨,就这么大着肚子讨到了孟家。
谎言的遮羞布被真相的火焰吞噬,这个小小的插曲却在京都官场惊起一阵巨浪。
那些早就看不惯孟礼信的政敌听闻此事后纷纷上奏,指责孟礼信作风混乱,欺辱良女。连累着抱玉一母同胞的兄长都受了训斥。
抱玉只记得那晚的母亲格外沉默,在吃过晚饭后便让抱玉跟着奶妈出门去了。
自此之后,父母之间的貌合神离就已不言而喻。
而那位身世凄惨的姑娘,也就被安排到了京西春晓巷住着,成了众人口中的“”华姨娘”。
不知是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华姨娘入住春晓巷后,再没来孟府提当年那个口头的承诺,只一心一意拉扯着女儿长大。
抱玉从未见过这位姨娘的面,只听府里的丫鬟们窃窃私语,说那位姨娘生了一副狐媚子的面相,一看就不是什么端庄人家。
聊着聊着突然又拉着孟夫人做对比,夸孟夫人容貌端庄,气质卓越,就可惜了被狐狸精钻了空子。
或许是这话将两个女人对立起来,总而言之,哪怕抱玉没有听母亲提及过这位姨娘,也不由得在心里升了股隐秘的排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