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你心里的冬天》三分半糖

7、第七章

　　孔蒂叔叔未必是老古板，相反，他是个非常有趣的小老头。

　　查理温是他老来得子，所以从小到大他对查理温既宠爱又纵容。

　　她在他家生活了那么多年，几乎从来没见他对查理温发过脾气。

　　少有的那么几次，差不多都是因为相同的原因。

　　查理温的成长过程中，总有那么几次会跑偏，被人影响，虽然影响不多，但却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到，完全不用过多查看。

　　宋椰挞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孔蒂叔叔发脾气，是查理温在学校参加话剧社回来，因为没有换下角色扮演时穿着的皮夹克，还划着舞台妆，那妆把他的脸涂黑了几个度，看起来和夹克带给他的痞气更加融合。

　　就是那天，孔蒂叔叔打了他，认为他这样叫没有样子，很丢人。

　　第二次，也是因为一件皮夹克。佣人阿姨从查理温的衣柜里看到一件皮夹克，告诉了孔蒂叔叔，孔蒂叔叔直接让查理温罚跪。

　　她和查理温都不知道孔蒂叔叔为什么会这么讨厌皮夹克，直到现在也不知道原因。

　　但也不妨碍她在看到查理温这样打扮的时候，感到震惊。

　　文艺复兴但是屡次踩雷，大概说的就是查理温。

　　“真的吗？”查理温迟疑，却又舍不得就这样去换掉，“但我还挺喜欢的。”

　　想到今天一起吃饭的还有自己的爸妈，宋椰挞还是忍不住，“你应该还记得你爸爸因为你穿皮夹克给了你一巴掌还让你跪了大半个晚上吧？我倒是没所谓了，反正你以前挨揍挨罚的时候我都在场，但今天我爸妈也在，你确定要这样挑战你爸？”

　　她这些话说出来，查理温的神色才有了些变化，他很快不再坚持，去房间换了衣服。

　　他换上西装，外面套上了一件大衣，头发放了下来，披在肩头，那捋卷起来的头发仍然维持着之前的弧度，仿佛在诉说着他无奈妥协面具下的反叛精神。

　　“这样顺眼了？”查理温站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问她。

　　宋椰挞蹙眉拉着他赶紧下楼。“行了行了，都耽搁这么久了，别再浪费时间了。”

　　等两个人赶到定好的酒店推开包厢门时，三位长辈已经都到了，一进门，三双眼睛直直盯过来，让人一阵头皮发麻。

　　宋椰挞故意把查理温往前推，打算让他先承接一波伤害，然而直到查理温拉着她坐下，都还是没有人开口训他们一句。

　　连最爱骂她的周月都没说话，哼，一定是看查理温和孔蒂叔叔都在，所以才演演戏罢了。

　　“小椰，你不挨着我坐吗？”孔蒂忽然开口，和查理温同样的蓝色眼眸望向她。

　　她突然有些发愣。

　　以前小椰这个称呼对她来说并不陌生的，但直到孔蒂叔叔这一次叫她之前，她仿佛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样叫过自己。

　　查理温车祸刚刚醒来的时候，在病房里叫她椰挞。后来在家里他也是这样喊着自己，根本不是从前的小椰。

　　可原来在国外的时候，他们父子俩都是一起喊她小椰的。

　　她有些出神，被查理温摇了摇手臂才回过神来。

　　“在想什么呢？”他脸上带着笑意，蓝色的瞳孔在他的眼睛里才更像是熠熠生辉的宝石。

　　宋椰挞呆呆和查理温换座位，如孔蒂所愿坐到了他身边。

　　她还在疑惑中，又听到孔蒂感慨：“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天天一起吃饭不觉得，你们回国之后，家里可真是冷清啊。”

　　对啊，从前她在查理温家里生活了那么多年，查理温都叫她小椰，为什么车祸之后，他就开始叫他椰挞了？

　　她看向查理温，意在求证些什么，被查理温误以为是想要他去接话。他赶紧摇头，不愿意被父亲抓住把柄。

　　周月见状赶紧打起了圆场，开口却是骂宋椰挞，“挞挞你也是，怎么这么大了嘴巴还是不甜，见到爸妈也不知道喊人，查理爸爸都这样说了，也不知道邀请人去家里吃饭，怎么当儿媳的？”

　　宋椰挞突然落了一只手到桌上，没控制力度，震得桌上餐具都叮当作响。

　　她笑意盈盈，“我家里人少，怕是让人觉得冷清。不如这样，让孔蒂爸爸到咱家去吃饭，咱家人多，再让语芙把他的同事啊，大明星都邀请去家里，人多一定热闹。”

　　“你……！”周月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一时语塞。

　　宋路诚脸色也不太好，宋椰挞权当看不见。

　　比起宋路诚和周月，孔蒂对宋椰挞的宽容显然更多。他对宋椰挞这样说完全没有意见，不仅不觉得她没有礼貌，反而更绝她可爱。

　　“小椰越长大越可爱，不像我那逆子，出个车祸醒来连我这个爸都不认了。”孔蒂的胡子被哼得飞起，一时竟难以分辨真生气还是假生气。

　　“父亲，你就别再说这件事了。”

　　查理温难为情，想让孔蒂高抬贵手。谁知道这一接茬，倒给自己接出大麻烦。

　　“说起来。”孔蒂确实没再说这件事，而是提起了他更不想说的事，“家里的阿姨说这段时间都到你们家里去做饭。你是怎么回事？早就和你说过那些节目没有什么好参加的，你最近也一直在家，为什么不照顾小椰？”

　　查理温没能第一时间接上话，不会做菜这件事，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宋路诚查理温脸色讪讪，也帮着他说话。“其实还是我们没有把挞挞教好，才让挞挞结婚了还不会做饭，还需要人照顾。”

　　看似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实则被指责的人还是只有宋椰挞自己。

　　两家人吃饭，自己的父母只知道批评自己，靠着打压她去获得孔蒂的认可和赞同，好似只要把她说得一文不值，把她踩到泥里，孔蒂就会多看他们一眼。

　　她真是受够了被父母这样对待。

　　“是吗？”她望向的宋路诚和周月，没再继续说英文，而是说起了孔蒂听不懂的中文。

　　“你们打算怎么教一个七岁的小孩？教会她如何洗衣做饭，教会她如何为人妻子，教会她在这样的场合里忍气吞声？我离开家里的时候不过七岁，寄人篱下二十年，一回国也只有让我尽快结婚，我倒是想问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教我？”

　　“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怎么想，或者说怎么看待我这个女儿，但我希望你们可以不要那么过分，孔蒂叔叔如何看待我是他的事，但你们在他面前这样贬低我，实在让我寒心。”

　　她虽然愤怒，却也选择在这样的时候留下一点点尊严。所以即便孔蒂蹙眉问她在说什么，她也还是摇摇头说着没什么。

　　她就是恨，就是恨为什么给她包容的是孔蒂叔叔。

　　而她的亲生父母，却可以二十年对她不闻不问，待她一回国，就开始张罗她的婚事。

　　或许她也不一定是要和查理温结婚，但只要孔蒂还有其他的孩子，她也还会被选给其他人。

　　像个物品一样被挑选，就是她的命运。

　　宋路诚和周月被这么一骂，对上孔蒂的目光也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赔笑，哄着孔蒂先吃饭，让他不要太纠结刚刚的事情。

　　餐后孔蒂将查理温喊走，说是有点工作上的事情想和他谈谈，宋椰挞则是被周月宋路诚留下。

　　现在没了外人，他们说话就更加方便。

　　“你怎么回事？刚才吃饭的时候拉着脸给谁看？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

　　“什么怎么回事，还不是因为我爸我妈从小没有教过我，噢，原来吃饭时候的不能臭脸啊，这下我记住了。”宋椰挞说完就拎起包往外走。

　　身后宋路诚用力拍了下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愤怒显而易见。“看看你现在的架子，作为你的父母，我们自问没有亏待过你什么，从小锦衣玉食，现在也不差钱，还是阔太太，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你问我有什么不满？”宋椰挞冷哼，“你当然没有亏待过我什么，你只不过是在我七岁的时候就把我一个人送到国外，在别人家里一住就是二十年。这二十年，但凡你们心中有愧，你们还把我当女儿，就不会每次都是孔蒂叔叔带我回来见你们，而是你们哪怕一次去看我！”

　　“回国之后我说我不要和查理温结婚，因为我讨厌他，你们是怎么说的？你们是真的因为了解他，所以觉得他好，觉得我可以托付他，还是你们只是了解过孔蒂叔叔有多少资产，就觉得我可以托付给孔蒂的儿子？”

　　宋椰挞鲜少表达过这方面的不满，哪怕是因为联姻和他们吵架的时候，宋椰挞也几乎没有说过这二十年父母给自己的委屈，她只是告诉爸妈自己很讨厌查理温，希望爸妈不要让自己和查理温结婚，傻乎乎地觉得自己的亲生父母才会站在自己这边。

　　但不是的，她的亲生父母都没有站在自己这边。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样的委屈更甚，才会不吐不快。

　　宋路诚和周月都呆在原地，宋椰挞也没指望他们会因为自己这一番话悔改，转身就走出包厢。

　　门刚一拉开，就看到站在门外的查理温。

　　门的隔音可以完全忽略不计，所以查理温一定听到了。宋椰挞不想问他是不是都听到了，想留着那一丝颜面离开。

　　她走出去几步，查理温突然叫住她。

　　“椰挞。”

　　仍然是和过去二十年里都不一样的称呼，宋椰挞很快就停住了脚步，这样突如其来的改变到底从何而来，她完全不知道。

　　她转过身，和查理温凝望她的眼神对视，蓝色的眼珠落下一点阴影暗色，更显深邃沉着。

　　“我不知道原来的我让你觉得这么讨厌，但你放心，我以后会改的。我希望我会成为你合格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