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你心里的冬天》三分半糖

42、第四十二章

　　宋椰挞不方便出门，查理温就把医生叫到家里来，但宋椰挞并不配合，什么都不说，医生也很难断定她的情况，只在观察宋椰挞几天后，给查理温留下了一句：心病还需心药医。

　　查理温从来没有哪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迫切想要见到温查理。

　　他第一次见到温查理时，被温查理痛斥并不宋椰挞，当时他很气愤，觉得温查理在否定自己的爱。

　　但现在，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

　　如果他的爱是浓厚的，是明确的，那么宋椰挞又是为什么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他给宋椰挞的爱，真的是能弥补至少一点点的，他也不至于看到宋椰挞如今的样子。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刚去意大利时还更加严重，那时虽然她不开心，但至少她想家时难过时会流泪，可现在，宋椰挞根本不会哭。

　　她完全失去了情绪，完全没有一个正常人类的气息，她安静，却又死气沉沉。

　　查理温在一遍一遍的祈祷中入睡，终于让他见到那个始作俑者。

　　*

　　他们的见面永远像在照镜子，永远剑拔弩张。

　　查理温斥责他，是他不负责任，才会导致宋椰挞变成这样。

　　温查理反问，“我和椰挞在一起的时候，她每天都很开心，反倒是你，你霸占这具身体这么久，有哪一个瞬间是让椰挞毫无负担的快乐着吗？”

　　这次轮到查理温沉默，他想不起任何一个瞬间，是宋椰挞看到他就觉得开心的，她对自己笑过，却也是因为自己出于身份做了什么应该做的事情，她表示感谢而已。

　　那不是爱。

　　不是流动着的爱。

　　查理温害怕宋椰挞真的会像母亲一样，也不再和温查理呛声，只问他有什么办法。

　　“我没有任何办法，查理，如果你真的担心你的妻子，你自己会找到爱她的方式。”

　　温查理虽然不愿意承认查理温对宋椰挞的爱，却也不得不向现实低头，现在这具身体的主人是查理温，只有查理温真的爱宋椰挞，对她好，她才会真的好起来。

　　这是无法假以他手的。

　　*

　　温查理消失不见，查理温闭上眼睛，醒来却发现自己出现在另一个空间里。

　　他像个透明人，穿梭在富丽堂皇的家中。

　　这不是他的家。

　　他沿着楼梯往上，一路行至开着门的房间，他走进去，看到自己和宋椰挞。

　　不，那不是他，是温查理。

　　他比宋椰挞年长三岁，从来只是宋椰挞的学长，而不是现在，他们可以一起做功课的陪伴。

　　一张宽敞的黑木会议桌上，椰挞和温查理并肩坐着，埋头写着作业。

　　温查理时不时偷看椰挞，被椰挞警告。

　　“如果你再偷看我的作业，我就告诉你母亲，你不仅在学校不听话，也不认真完成她给你布置的作业。”

　　椰挞铁面无私，温查理也皱眉委屈，“你总是给母亲告状能得到什么好处吗？看我被骂你就这么开心？”

　　椰挞点头，“挺开心的，你在学校趾高气昂无法无天，回到家却成了顿顿挨训的呆头鹅，我觉得心情很好。”

　　“你……！”

　　椰挞满不在意冲他做鬼脸，却被他抓住空子偷亲了一口。

　　温查理脸上尽是得逞后的笑容，椰挞愤愤拍桌，起身就朝外跑，“我要去找夫人！”

　　她梳着马尾辫，穿着贵族中学的校服，奔跑起来发尾和裙摆一同摇晃。查理温看着她穿过自己的身体，再抬头，是桌前偷笑的温查理。

　　是充满争吵的青春气息，是打闹不止，却被更多的爱意包裹。

　　那个女孩有着和宋椰挞一样的脸，脸上的表情却比这个年纪的宋椰挞生动许多。

　　这是查理温第一次看到她和温查理的过去。

　　是虽然短暂，也叫他无比羡慕的过去。

　　虽然这只是梦，哪怕他这样告诉自己，却也心酸，他陪伴宋椰挞从小到大，从来都没有见到她有这些情绪。

　　生活在她家里的宋椰挞，二十年如一日的呆板，疏离和抗拒。但来自这段梦境，不过只是宋椰挞昏迷之后历经的梦境，却能让她鲜活得像是另外一个人。

　　查理温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滑落。

　　这就是你只愿爱他的原因吗？

　　*

　　查理温醒来时是半夜，他睁开眼的刹那，反应过来自己是趴在宋椰挞床边，一抬头，看见黑暗中清醒盯着自己的宋椰挞。

　　他吓一跳，反应过来很快撑住地面，顺手开了一盏暖灯，照亮宋椰挞的脸。

　　“你怎么没睡？”

　　“睡不着。”宋椰挞还一直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你长得真好看。”

　　查理温一愣，反问道：“所以你就一直没睡？”

　　宋椰挞突然撇嘴，表情看起来有点不满，小声埋怨道：“没意思。”

　　查理温：“……”好像哪里做错了。

　　一道长久的沉默之后，查理温鼓足勇气，问她：“明天去爬山吗？你在家里待太久了，需要出去晒晒太阳。”

　　“爬山很累。”

　　“去公园散步也可以，总之不能一直待在家里，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有事的。”

　　宋椰挞没回答他，翻了个身，看样子是要睡下。

　　查理温笑：“那等你醒了我们就去公园散步。”

　　之前是他太小心翼翼，觉得宋椰挞这个样子不合适出门，见过温查理之后，他豁然开朗，正是因为宋椰挞现在是这样，他才更应该带她出去走走。

　　要经历更多和温查理不一样的世界，她才有可能彻底忘记温查理进入新的生活。

　　-

　　宋椰挞也似乎能够适应这样的变化，哪怕她睡着的时间比查理温短了一倍不止，她也先查理温一步醒来，做着要出门的准备。

　　只是在所有准备都结束完毕时，才突然停顿了几秒，有些茫然地看了看自己，又看向一脸灿烂走向自己的查理温。

　　她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可能是要出门，没说什么，跟着查理温走了出去。

　　已经夏末，室外温度仍然不低，查理温怕她中暑，有时给她戴帽子眼镜，又是贴冰贴，生怕她突然不觉得不舒服，马上要回家。

　　工作日没什么人，只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下棋，查理温和宋椰挞围着公园走了一圈，给她拍了不少照片，也拍下了她突然变困惑的瞬间。

　　查理温发现之后立刻走上前去，问她是想回家还是去吃东西。

　　宋椰挞眨了眨眼睛，顿顿说着：“牛腩饭。”

　　查理温的笑意僵了几分，她忘掉那么多，却还能记得牛腩饭，就那么好吃吗？

　　温查理不愿意尝试，觉得难以下咽的，他却能很好地面对，作为一个厨师，就是要什么都尝。

　　这家店外观上虽然不起眼，卖相看起来也平平无奇，但味道却是意外的好。

　　是能打八分的程度。

　　也难怪宋椰挞会念念不忘。

　　“上次来的时候你还吃了西多士，要再尝尝吗？”

　　宋椰挞快速摇头拒绝，“不了，不爱吃甜的。”

　　明明只是一句普通回答，查理温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以前不管是宋椰挞的控诉，还是温查理的指责，他都没有想过自己的问题。

　　现在被宋椰挞这么一说，也并非是在骂他，才让他瞬间醒悟，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傲慢’。

　　宋椰挞从小就不爱吃甜的，自己却不管她的拒绝塞给她那么多，那时候的宋椰挞寄人篱下，应该也是真的恨他吧。

　　“小椰，对不起，以前我只把我觉得好的东西硬塞给你，却没有多考虑你的感受。你放心，以后都不会了。”

　　他认真做着保证，宋椰挞呆呆抬头看他，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淡淡一笑，又低下头去，仿佛刚才的笑只是查理温的幻觉。

　　他正要继续说话，宋椰挞忽然开口，声音也不如之前清浅，变得有些僵硬。

　　“我现在这样，是不是很可怕？”

　　宋椰挞抬头，望向脸上还写着茫然的查理温。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像现在这个瞬间，让她感受到，掌控身体的人是自己的时间，几乎也只是瞬间。这段时间以来，她一直都浑浑噩噩好像活在梦里，大部分时间都分不清自己在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我、我就是感觉，我没法掌控我的身体，好像有别人住在我的身体里……”

　　宋椰挞的泪水一点点掉落，砸在面前的牛腩饭中，变作晶莹的刹那，然后消失。

　　查理温的手穿过桌子，抓住了她。

　　温暖宽大的掌心包裹她全部的手背，用力握住她的手，暖流沿着手臂滑向心间。

　　宋椰挞听见他道：“我懂，我懂你的这种感觉，我在，不用害怕。”

　　“谢谢你。”宋椰挞说着谢谢，将手抽了出来。

　　她感受得到查理温有多想要将这段婚姻维持成正常的状态，看得到他的努力和改变，她虽然也做出承诺，但目前看来，她真的做不到。

　　“这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我决定去看医生，你也不用一直放着工作不管，有医生在，我或许很快就没事了。”

　　“我是你的丈夫，照顾你是应该的。”查理温将自己落空的手收回，脸上笑意尴尬，却仍然坚持。“我给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