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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闲云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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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书脑海里那个扛着锄头的小老头形象咻地化成一溜烟跑了,变成了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帅哥。
反差有些大,他头晕目眩地将信从怀里掏出来递过去:“你好。我是快递员……你的信。”
信封上的字端庄秀丽,没看见寄件地址和姓名,却也能猜出对方应该是一名女生。在这个年代费这么大劲寄信,想必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吧。
雁书忽地感觉自己像是北方的雁,衔着书信跨越山海,只是为了来见冉青笺一面,但传递的却是他人的思念。
这感觉有些微妙。
不想冉青笺看都没看便将信封随手往风衣内侧的口袋里一塞,末了笑了笑:“麻烦你了,我住这山上是有些不便。”
雁书一声不吭地把倒地的自行车扶起来,冉青笺将手上的煤油灯提高了些,昏黄的光芒从他的腰际流连至雁书的脸上,灯火跳动着,照着后者狭长的睫毛和微抿的唇。
夜风从两人之间的罅隙穿过,很凉,雁书打了个寒战,两臂起了鸡皮疙瘩。
冉青笺空出来的右手拽住风衣的袖肘,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雁书却没兴趣知道他要说什么:“那我回去了。”
对方点点头,转念又道:“需要我送你下山么?方才看你的自行车灯坏了,路上颠簸,小心受伤。”
两人保持着一个客气的距离,雁书觉得冉青笺这人奇怪,礼貌又疏离,想借他外套又心照不宣避免提及自己怕黑的事情,对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如此体贴周到,尚属头一回遇到。
冉青笺站在风里,与周围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他看上去就不是属于这里的人。雁书有点想象不出来这般模样的人在小村庄种地的样子。
雁书摇头,将手机的手电筒模式打开,刺眼的白光霎时吞没了煤油灯的光亮:“我这还有灯。”
说罢推着车晃悠悠地下山去了。
冉青笺站在原地瞧着雁书白晃晃的背影,直到对方消失在拐弯处,才挪了脚步转身回家。
雁书回到爷爷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老人家已经睡了,整个家只留着院子那盏白炽灯,蚊虫绕着光不停地飞。他刚在院子里把自行车停好,一道黑影便迫不及待地吠叫扑上去,对着雁书那张帅脸一阵狂舔。
“哎!吓我一跳。”雁书艰难地把狗头从自己身上扒拉开,“别叫了小白耳,全村都睡了,明早小心爷爷的扫帚。”
小白耳名副其实,一身黑不溜秋的袈裟小熊,只有一对耳朵雪白,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杂交狗,去年被爷爷从臭水沟里捡回来时还四斤不到,现在估摸着至少也有二十斤。
小白耳又低低地吠了两声,尾巴晃得只见残影。
雁书身心疲惫,这里没有热水器,他也懒得烧热水,匆匆洗了躺冷水澡便爬上硬板床。床板只有一米六,雁书曲着腿侧躺着,像只虾米躬身。
窗户没关紧,漏了丝风进来,但是没有山上的凉。
冉青笺提着灯的模样浮现在眼前,那身风衣雁书见过,网上介绍某大牌高奢定制款,标签上有六个零。
山上怎么用电?他没来由地开始思考一些与他无关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冉青笺也洗冷水澡么?看上去病殃殃的,身体不太好的样子。
雁书竟然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床,雁书就打了三个喷嚏,感冒的预兆。
太阳已经爬到了半空,雁书趴着身子从床尾摸出充电完毕的手机,将近中午十一点。所幸今天是周六,不用上课。
院子里传来噼啪声,雁书顶着昏沉的脑袋走出去,看见余汉年在劈柴。
“呦呵,醒啦,怎么不睡到晚上去,三餐都免咯。”老头穿着汗衫,脖子上还挂着一条泛黄的擦汗巾,见孙子醒了,停下手头动作抻腰。
“菜呢?”雁书折而复返,多了手上的牙刷和满嘴泡沫,含糊道。
余汉年:“菜什么菜,今天不卖。”
“……为什么?”雁书估计还没清醒,懵懵的样子有些呆。
“我有钱,不缺这几十块。以后周末没事也别帮我卖菜了,小孩子好好学习去。”老头吹胡子瞪眼,见雁书又打了两个喷嚏,碎碎念道,“臭小子昨晚又洗冷水了?”
雁书耷着眼皮,看上去又乖又温顺,默默回到房里,留下余汉年在院子里和小白耳一人一狗嚷嚷个不停。
初塘一中的作业布置量和省实验简直天差地别,从每年的6%和100%的本科率对比就可见一斑,雁书学习成绩在省实验的理科重点班尚能名列前茅,这会儿写完了老师布置的硬性作业外加自己课外的四套卷子,也才堪堪不到下午四点。
他伸了个懒腰,去院子检查了一番那台长辈级别的自行车,昨晚摔得狠了,万一换车又要一笔钱,麻烦。
“去哪!喝了再走!”余汉年端着姜汤从厨房里出来,见雁书推着单车又要出门,那架势像是要把手里热腾腾的驱寒药倒扣在这便宜孙子头上。
雁书非常讨厌姜味,脸上写满了拒绝。眼见余汉年又要开始叨叨,他只能皱眉捏着鼻子当中药一股脑灌下去,辣得脑门冒汗。
“我去拿昨天的工钱。”雁书伸着舌头企图让辣味驱散,小白耳歪头看过来,眼神像是在看傻子。
大抵是姜汤起了作用,雁书感觉身上暖呼呼的,还被午后的太阳晒出一身汗,头也不晕了,就是有点口干舌燥。到了快递站,负责人将昨天的工资结算给他,一共三百三十块,那封信占了三百。
雁书委实有点震撼,送封信就能给三百?他的金钱观已经在洪石村被潜移默化,觉得这简直就是败家作风。
随后他又想起那件价值七位数的外套,咋舌,他全身上下最贵的也就是脚上那双六千块限量款球鞋。当然,现在已经在鞋盒里吃灰了,洪石村路没修好,到处都是泥巴,他可舍不得穿出来。
拿了钱,雁书懒懒地踩着自行车回家,路过东路的菜市场,却看见了一道身影,正是刚被他腹诽完的冉青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