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两相知 ...
-
村里不像城市每户有门牌号，村屋各建各的，一旦进了村口，就只能靠着乡亲邻里的关系网问具体的住址，这些天来雁书已经熟稔王姨张叔李大妈等快递熟户的房子在哪，随便指个瓦房都能给你念出来那户人家的名字。
唯独没见过这个叫冉二的人。
雁书捏着信：“这人住在哪？”
负责人挠了挠头：“小福说在洪石村后面的独望山山坡，那里就一户人家，你看到有房子就是了。”
雁书深感无语。为什么非要一个人住在荒郊野岭，当代陶渊明么？想着想着，他又不禁脑补出一个“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的老头形象来。
小福是之前负责洪石村往下三个地方这片地快递派送的人，今年年初结了婚搬去城里住，快递站缺了人手，雁书正好搬进洪石村，误打误撞就成了接班人。
雁书其实不缺钱，他家原本属于白领阶级，父亲留给他的钱甚至足够供养到他大学毕业，但他目前并不想动用那笔血淋淋的钱，每一分钱都是一个噩梦。这些噩梦萦绕着他彻夜难眠，他变得害怕纯净的夜晚，经常在硬床板上呆呆地睁眼躺着，直到天明出现光亮后才能入睡。
刚开始时爷爷还每天偷偷往他兜里塞当日卖菜赚回来的五十块，雁书依葫芦画瓢，跑进爷爷房间把钱塞回去，一来一往，爷爷终于放弃了这个举动。所幸住在这种落后村庄里，衣食住行的费用几乎为零，肉自己养，菜自己种，送个快递赚的钱够当零花用了。
雁书不觉得送快递很累，相反，骑车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放松心情的方式，感受风的呼吸，感受周围幻化的风景，他好像天生就该如同雁一般自由。
当然，前提是不需要骑自行车上山。
夜晚的洪石村只有零星几声狗叫蛙鸣，雁书打开照明灯，艰难地踩着脚踏板往山坡骑，准备派送今天最后一份快递——那封信。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再往上一瞟，信号格前面画了一个醒目的叉号。雁书好像忽然理解了为什么冉二会用寄信的方式与外交流，独自住在荒无人烟的山上，基本上就等同于和人类现代科技说拜拜。
换过新链条的自行车好骑了许多，奈何零件古老，雁书担心它老人家受不住，骑到岔路后就下来推着走，往上还有一段泥路，两旁的杂草有半人高，还有被车轮碾过的痕迹，将杂草堆压出两道车辙，直直通往远处。
即便有灯也不容易看清路，雁书往前推着车，车轮不慎撞到突起的石块，也不知是乌鸦嘴灵验还是灯泡寿终就寝，只见那照明灯走马灯似的闪烁了几下，便撒手人寰没了声息。
眼前突然陷入黑暗，如同失明一般，反而放大了听觉，周围任何风吹草动都牵动着雁书的神经。
他甚至忘记了自己兜里的手机，下意识松开了车把，抱住脑袋蹲下去，自行车直挺挺地倒在一旁，两个轮子骨碌碌地转。
雁书脸色发白，紧闭双眼，手心都冒了冷汗。
前方草丛忽地窸窣作响，有什么东西正在朝他这个方向走来。
雁书听着自己宛如擂鼓的心跳声，不知道自己将死于心跳过快还是野兽之口。
声响倏然停止。
柔和的光亮撒在雁书的眼皮上，他听见一道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你还好吗？”
不知怎么的，雁书突兀地想起他在省实验上的最后一节音乐课，老师正在多媒体台播放小提琴版本的Last Rose of Summer。
华丽，优雅，令人沉醉。
恰乌云散开，满月当空，雁书慢吞吞地抬起头，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披着月光站在他面前，对方是少有的英俊面容，眉眼深邃，银月如流水从他的眼底淌过，肩臂线条看起来比雁书硬朗些，但是脸色却和受到惊吓的某人差不多。
山坡夜晚气温较低，男人裹着风衣，手里提着一盏欧洲中世纪模样的煤油灯。他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沾着雾气，连带着空气也湿漉漉的。
雁书在想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怎么地狱还能见到这么俊的鬼。与其说是鬼，倒不如说更像是苍白的吸血鬼。
“吸血鬼”本人见雁书呆滞的模样，拳头掩着唇偏头咳了两声：“抱歉，吓到你了吧。”
“……没事。”雁书机械地站起身，发现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比男人还要矮了一个头。
男人瞥见雁书怀里的信封，莞尔。
雁书长叹一口气：“请问你知道……”
男人笑得温柔：“我就是冉二。或者……让我换个正式的名字来介绍自己，你好，我叫冉青笺。”
好一番“雁引愁心去,山衔好月来”。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两相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