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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FOU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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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史界是教育处的主任。即便是在学校里最不讨好的部门工作,这个名字前仍然被学生们加上了众多褒义的定语。
通情达理的。有人气的。招人喜欢的。
只是这所有的“什么什么的”的后面还隐含着银白透明发丝一样的信息。他是校领导,是主任。
柔软又坚韧的信息。不容忽略。
哪怕心里最强大的想法是“也许他能属于离自己很近的这一类人群”,那无处不在的信息也会时刻提醒自己,即便最近,燕史界这个名字也不可能出现在自己生命中的“朋友”这一栏里。连朋友都不是,他最多是老师。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他的。
高一那年的冬天特别冷。我们在外边值周。风顺着手腕滑到棉手套里,扫帚划过的路面被路灯染成淡黄的泥土浮雕。太阳被寒夜吓得迟迟不肯出现,不远的学校里的家属楼里,只有早起的几户人家亮着打呵欠的灯。不知哪个老师家跑出的狗开始咬着我的扫帚不放。
已经有睡眼惺忪的妇女提着水壶向水房走去。我上下左右地晃动着手中笨重的扫帚,只是所有的动作都是徒劳。那条矮小讨厌的笨狗依然紧紧叼着另一头的扫帚没有放开的迹象。我有些气急败坏,以至于连在以后的记忆里逐渐清晰起来的自行车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和刺耳的刹车声都没有听到。
我被自行车带倒在地。再站起来的时候,天空中飘起了大片的白色絮状物。我来不及思索是不是上帝因为我莫名摔倒的冤屈而突然降下大雪,就发现原来是自己羽绒服的左侧被自行车挂出了巨大的三角形口子。那只狗因为倒地时压到了它,终于呜呜叫着跑开了。我的帽子滚到了一边,来不及梳理的头发同那些羽毛一样飞了个满天。
沉静稳重的中年男人问我:“没事吧?”
“嗯。”我仓促把帽子戴到到头上。担心自己刚才的形象像是漫画或武侠片里头发向四周狂舞的坏人,“没关系,我没事。”
燕史界支腿从自行车上下来,抱歉地笑了笑:“衣服大概不能穿了吧,我赔你一件好了……”
“不用了。”我双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更多的羽毛被风勾引出去,在天上伸展开来。
天好像一下子就亮起来了。
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可以自然地向学生说“对不起”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