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朋友” ...

  •   行至在庄园中,时不时会听见细微电机天线摇晃的波荡,以及在相隔百米处若有若无清零的钢琴弹奏,这些声音从左耳隐绕右耳,像栖息在空气里触不见身影的幽灵。呼吸升,声渐渐起,呼吸落,它会是梦的起始。

      庄园里大部分地区被绿植所覆盖,在未解锁赋名的板块里是一片片神秘的雨林,在林深处或许会遇见因魔力的相融而产生的变化。

      若是那个人在的话,会在周身景象产生的变换里踏入境遇。他惊飞莹绿色的虫群,看见坐落在椿树林中一吊破败的秋千;被枯萎与新生相存的藤蔓缠的变形,座板长年积累的露水灼穿,边缘包裹着腐蚀性的霉菌。

      阿尔瓦点了点同样从树干上悬吊下的铃铛,清脆玲珑的轻响声在椿树林间格外显耳。朦胧的白雾里笼升起一股清雅绿色,化为一面圆镜般的椭圆雾门,似乎轻拂便消失不见。

      人们的关系与感知,停留在探索门与门之间的奇异与不同,由时间作为绳索,串联起每一种生命思想的延续。

      阿尔瓦来到门前,黑色的鸟儿拍动翅膀落在了那道雾环的边缘,他与身体同为黑色的尖喙衔着一只夜蛾。它扬起脖颈将蛾虫吞入腹中,回望阿尔瓦一眼,便飞走了。

      阿尔瓦第一次跟他见面,就是从遇见这种黑色的鸟类开始,由于这鸟儿外形最外侧一对尾羽向外上卷曲,附加通体羽色呈黑色,顾名为黑卷尾鸟。在经过明媚阳光的照耀时,上体、胸部及尾羽则挥散出辉蓝色的光泽。

      阿尔瓦尊崇神明的懿旨,携带漆黑之眼的力量在棺椁中重新沉睡。他被人抬往了哪,经过了怎样的路途,闭合了双眼的阿尔瓦无从得知,他只知道,当他再次醒过来时,这片土地面具广袤的庄园,便叫做欧蒂利斯。

      掉了漆皮的铁栅栏,歪斜的墓碑,每一寸土地都透漏着令人不安的氛围,他本以为使徒安会在这里接应他,便裹紧披风静静等候。

      可是,过了很久很久,仿佛时间被纽带运送到了永无止境的漠地,彼时出现的唯一生机是与夜幕融为一体的黑色鸟儿。

      它落在他面前的墓碑上,红豆大的眼眨了眨,像是拥有能洞察一切的能力,随后它像标本那般静止不动,朝抬起一只尖锐的趾爪,指向了某个通往林间的某条无路之路。

      他置身走进林间,远处是猫头鹰低厚的啼咕,在林间的最深处,雾气散去的地方,一个同样优雅静默的身影已在这里等候多时。

      Chapter 12 “朋友”

      如同所有鸟儿,克劳斯喜欢会发光的东西,魔力演化而生的产物里注入了人性的力量,将展现出的场景变得有所不同。

      闪耀的珠宝被当成普通的石头,随意塞在玻璃罐子里,裁成四芒星形状的铝薄片做成的捕梦网,由绳索与羽毛妆点。

      落稳了脚的阿尔瓦四处观望,发现这里是一个结构层层叠叠的木屋,很有生活气息,顶部的天窗里照射进暖金色的阳光,清晰到连空气中浮尘都能看清楚。

      棕黑色底的地毯上用麻线绣着鸟儿飞翔的模样,阿尔瓦来到附近的房间,轻叩之后,里面开始并没有人回应,阿尔瓦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拧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略显压抑的咳嗽声,那人停顿半刻,道:“进来。”

      阿尔瓦便放下心推开了门,入眼及是琳琅满目的书籍,由地板高至天花的大书架占满了这个房间里的大半墙壁。

      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坐在靠椅中央,看见阿尔瓦走进来,正了正帽子起身。那帽檐下的面容宛若一团深不可测的梦魇,阿尔瓦从未在这团谜雾里感受过对方的视线,却在靠近身旁时,感受到了“注视”带来的精神压迫。

      黑卷尾鸟,他一直如此悄然又自白的称呼他。今天他的模样跟往常不太一样,有黑色的烟云从他的腿部雾化而出,向后以浪圈的形态翻滚,像两条细长的尾羽。阿尔瓦心想,脱掉了那件衣服,他还会拥有人的形态吗?或许这才是属于他本质的模样。

      这里不比巴尔克看守的藏书室,虽然夸张,虽然密集的书架显露出过分沉重感,只是狂热爱的书籍收集好者,阿尔瓦也有类似的癖好,论这方面可是在他的宫殿里供不应求。

      但房间里依旧许多装饰,旁边工作桌旁是完成了一半就停工的雕刻画,纱橘色的窗帘,上面的银链上镶嵌着多彩珠宝的条扣,多面透明窗户里的其中一扇,拼接着彩色的玻璃色块,宛若来自教堂的一抹神圣余韵。

      盘子里放着新鲜水果,就连花瓶里的花儿也娇艳欲滴,温馨的氛围简直不像在庄园里。

      “洛伦兹先生,今天怎么有意向光临?”黑卷尾鸟听起来很愉快,但显然并不意外。他的声音还是那么粗糙沙哑,甚至不如乌鸦那般显得自然,不像是这种鸟类该有的嗓音。可即便这样,他语气吞吐的强调依旧迷人。

      阿尔瓦意味深长地注视了他一眼,没作答,对方分明比谁都更清楚,如果不是他开放了将其指引到的境域,他们不会在这里见面。

      以鸟类为衍生形态的监管庄园里不止一个,阿尔瓦见过很多,他们变成这种模样的理由各不相同,他不会就这个问题而去细想。

      “外尔先生,你平时居住在这里吗?”

      阿尔瓦将目光转移到靠墙边缘的工作台,上面堆砌的厚摞纸张,稿本的边角沾染着蘸水笔的干涸痕迹,阿尔瓦迟疑地移步了过去。黑卷尾鸟看起来不打算限制客人的举止自由,任由他随意打量纸张上面写满的各类验算公式,这种算法是阿尔瓦从来没见过的。

      “对不起,是因为我叫你洛伦兹,所以你才对我用这么正式的称呼吗?还记得在监所里,我们可没有像现在没有这么见外。”黑卷尾鸟玩味的调侃让阿尔瓦未免有点羞臊;他边说着,同时也来到了阿尔瓦的身边,伸出手将那些论证验算张张整理好好,像是在收拾自己茶余饭后遗留的一片残秽。

      那捎带些许厚度的白色丝绒手套,遮盖他宽大的骨节,却并不妨碍他捻起纸张的流畅。

      “我想你可以把它称呼为我的家,或者我的巢穴。没有额外管理需求的时候,我专攻于数学研究,目前在新式运算的成果比较得利。”

      回想起许久前的面谈,阿尔瓦貌似顿悟了黑卷尾鸟的用意,他说道:“所以你才用很长的时间探究,观察我,对于不能将自己的研究实践于外界,秉持一种什么样的态度。”

      “你说的没错,阿尔瓦,我们身上追求着同一种精神与感受,这是常人少能拥有的,所以我说过我们一定会成为朋友。”

      听到“朋友”两个字,阿尔瓦下意识吞咽了一下喉咙,仿佛又不自觉陷入那平行漂浮在他脑海中的记忆,随意垂在身旁的手指剧烈地颤动了一下。谁知下一秒,只是稍露情绪支配的肢体动作,竟被身旁那柔软包裹着坚毅的手掌握住了。

      那放大的朦胧黑雾浮现在眼前,原来是黑卷尾鸟不知何时逐渐凑的更近。阿尔瓦惊慌的呼吸声耳能辨识,下意识立即将手抽了回来。好在对方没有为难他,这只手掌在抽离之后,便继续保持着无可交触的距离。

      创造新的理论、找出各种难题的解决方案,与对已知事物的统计有所不同,古往今来伟大的数学家一直在作出突破的事,难度系数也超乎想象。

      黑卷尾鸟十分放松地以主客的关系,跟阿尔瓦介绍起自己的生活,还有他热衷的数学,他开始只是浅浅讲了一些,阿尔瓦却神经紧绷地听得一字不落。最终他没有从里面听出什么疑点,暗示,亦或者陷阱。

      对方看起来本身就是个头脑聪慧的男人,阿尔瓦不意外黑卷尾鸟揭露他的这层爱好。或许,这就是天才之间的相互吸引?阿尔瓦也凭借逻辑能力参与了一些题点,显然对方很愿意卖他面子,甚至鼓掌表示对他的赞扬。

      “我只是想试着做到我能触及到的极限,让大脑吸收足够的知识,然后再创造出新的。”

      阿尔瓦听见他笑了一声,跟在监所地下深层的时候,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如出一辙。黑卷尾鸟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有种魔力似的,阿尔瓦立即会意,站起身来,跟着他踏上了走廊末端弯曲结实的台阶。

      黑卷尾鸟带阿尔瓦来到树屋的天台,这里位于这颗巨型的黑桃木树冠最顶端,有一个面积不大的瞭望台,但对于两位监管者体型的男子绰绰有余。

      在两人由楼梯至上站定之后,空间似乎在难以察觉中发生了轻微不明的扭曲波动。但这不足以大惊小怪,庄园中时常产生这样的事情,被魔力所覆盖过的物体,大多随意识的变化而存在。

      黑卷尾鸟收起挂在旁边遮阳篷的卷轴绳索,在向下猛然拉起的那一刻,被关在瞭台的阳光瞬间如沐宣泄,树屋周围郁郁葱葱的绿色清新怡人,与远处被光线透的白亮的蓝天,形成了一道久违的靓丽风景。

      耳边是麻雀细锐的嬉闹,穿过林间的轻风拂吹绿树留下“沙沙”声,放眼视野可见的整片庄园,与那黑暗阴森的模样几乎大相径庭。

      阿尔瓦傻傻地看直了眼睛,他情不自禁地将手搭在围栏之上,额前迎风而动的银发刮蹭的他有些微痒。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自从来到庄园里,他根本没有再见过这样的画面,时刻显露危机,每个角落里都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而这是什么样的场景,若问阿尔瓦,他为何对一处葱郁的雨林、一片洁净的天空湿润眼眶?因为那是他不敢设想的生命的朝气。

      在瞭望台的正前方,有一架性能专业的天文望远镜,不知从哪淘来的,想必对于管理员先生来说这只是件小事。黑卷尾鸟取下镜筒两侧的隔尘遮,娴熟地调试镜头,让出位置邀请阿尔瓦进行观测尝试。

      他下意识拒绝:“抱歉…”

      “你难道不愿试试,在庄园里清晰观看天上星星的感受吗?根据这里的时间变奏,能像外界那样看见星空的时间,只有凌晨三点至五点,那短短的两个钟头。”

      阿尔瓦被黑卷尾鸟说动了,但他疑惑道:“在光线如此强烈的正午,要如何使用望远镜?”

      “当然没问题,这里拥有世界上最温柔的光线,你尝试一下即可知道。”黑卷尾鸟卷起袖子,将身子撑在身后的围栏上,看起来对他眼睛的安全程度确信无疑。

      阿尔瓦轻轻闭上一只眼睛,剩下的视线里白蒙蒙的,模糊不清,但并没有令人恐惧的太阳刺眼的光线。

      “克劳斯…”

      “请稍等我一下,好吗?在我喊你的名字时,一切就会恢复,变好了。”

      “什么?”

      白茫茫的光线让阿尔瓦有点精神恍惚,他蹙了下眉,打算放开望远镜退出去,却听见来自双指打响的清脆声,那个人的声音来到了他的右侧,贴在他的右耳旁说道:“阿尔瓦。”

      随着话音落下,寻星镜十字星后的白日,突然间变为了一片漆黑。隔着白色手套的指尖捏住了仪器的校准调解纽,缓慢转动。如此之后,阿尔瓦再对上主镜,浩瀚深邃的夜空,在他的放大的瞳眸中赫然展现。

      曾无数次在日夜颠倒的工作里,身心俱疲的颓唐男人打开了研究所外的大门,他浑浑噩噩地站在深夜的街道下,感受刺骨凉风,让苍白的月色收拢自己分裂的倒影。

      跟那已经熬到尽头后一头扎入渊底的友人不同,他不喜欢喝酒,因此他甚至找不到有效麻痹自己的方式。他血淋淋的心里镌刻着他的名字,他的笔记里有他的字迹,他的生活变成了空虚到有失常规的倒带,他的气息、他残留的痕迹,就像被留下的人奄奄一息。

      如果抬起头时,有幸所见的是一副星光闪耀的天际,对于星宿而言,其中人们的存在多么宁静致远,想当然那是超越死亡的距离。

      自从他走后,整个世界变得黯淡无光,在消损中逝去的流星,达到两千摄氏度的熊熊烈火,光是无所交集,便已与忧愁一同杀死了扎入街角的一抹涕泗横流的无能者。

      黑卷尾鸟专心调试着仪器上的旋钮,调动寻星镜,想到曾在街头失魂落魄坐在实验室台阶上数星星的自己,阿尔瓦开始心不在焉。

      他又想到卢卡,他心中还携带此行的目的。关于宴会与缪斯符号,关于离开庄园之事的真假,他希望能从黑卷尾鸟这里得到启示。

      宴会的邀请函是黑卷尾鸟经手交给他的,他想必跟那位经办人脱不了干系,甚至,阿尔瓦怀疑站台上的兔面具男人就是黑卷尾鸟。

      虽然改变过后的声音不一样,身材也无法辩识,但无论是黑卷尾鸟,还是那个主持人,阿尔瓦都感受到一种莫名特殊的吸引力。

      如何调查,如何开口,如何去做。

      他会认为沦落此境的我愚蠢至极吗?

      正想的出神,镜中的画面突然开始进行偏移,精准无误地来对准了一个模糊的白点,低倍目镜此刻被换成高倍。帧率极高的高倍镜降低了主观上天空的亮度,增加了可观测视野里星点的亮度。

      当反差达到阈值,刚刚还只是浅浅远观,疏远着的极星,此刻突然跳跃着来到眼前。

      画面的正中央,墨水般的深潭中,点缀着一颗主观上光芒微弱、却十分明亮的星点。

      “看到了吗,那是北极星。”黑卷尾鸟说:“人们总是可以在正北方的天空里,找到这颗星星,但它对于北部地区来说并不太明亮。”

      北极星耀眼的白色,像钻戒上反射光辉的宝石。寻星镜继续移动,身旁那声音传来:“有时我会觉得,星星跟我们也没什么不同。但只有看着它们,才会好像有什么在不断告诉我,人类有多渺小。”

      在几颗相邻的星群停了下来,科技先进的仪器捕捉记录下了此刻的景象,定格着进行一分钟左右的曝光。眨眨眼的功夫,便浮现出了来自猎户座霞红色的流云、绚烂的紫光。

      黑卷尾鸟一言一举地教他如何辩识有知名度的星群,如何使用仪器寻找更多的星星,围绕着人类文明不同恒星云带,镜头酣畅展现着宇宙深处惊心动魄的美丽。

      在指导下,他很快便可以流畅使用仪器了,阿尔瓦情不自禁地笑了。

      他从来没想过还会有这样的一天,再和谁像俩个普通人类一样,去合作,去愉快的探寻这些仪器的乐趣。仅仅是因为,这些东西能给他们带来单纯的快乐。

      脱离以痛苦为代价交换的魔力,脱离笼罩在精神中挥之不去的死亡梦魇;享受这份人类得来不易的美丽,阿尔瓦的心里泛起一份带有重量的满足感。

      他甚至有些恋恋不舍地从仪器上抬起头,心里还在如痴如醉的回味着,想要对黑卷尾鸟道谢。下一秒,当他抬起头时,顿然发现周围身的景象已经全部变幻了模样。

      仿佛置身于无穷莫测的宇宙,雾粉色的流云从头顶与不远处飘过,好似一伸手就能触及,星群没有距离感地闪耀点缀在各处。宛若突然与那遥远的奇迹拉近了几万亿公里。

      忽闪一颗流星陨落的轨道,它居然路过了黑卷尾鸟的身侧,黑卷尾鸟侧过身去,作为背景的宇宙让他的面貌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能够融入深厚的乌云,惋惜成不了哪一颗星。

      “看来不只是数学家,你还是个天文大师。”

      阿尔瓦很少奉承,这次竟破天荒开了口,结果对方居然说道:“其实我不想欺骗你,阿尔瓦。你所看到的景象,并不是星星。”

      不是星星,那是什么?阿尔瓦顿时有些懵圈,才恍然发觉这些的确只是魔力导致的景象,他一定是站的太久,脑子有些发昏…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给你看看它们最真实的面貌,怎么样。”黑卷尾鸟将手背在身后,仿佛在模仿阿尔瓦的样子。

      “请说吧。”

      “你会为来到庄园感到后悔吗?”

      “没有选择余地的事情,何来后悔之说。”

      黑卷尾鸟听后点了点头,不知在想什么,黑色的雾流轻轻晃荡,看起来十分奇异。

      “您为什么要这样问我?”阿尔瓦感到好奇。

      “作为管理者,如果我不能掌握你们的真实想法,将难以维系管理这以人心为食的庄园。”

      黑卷尾鸟很快兑现了他的诺言,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在半空中轻挥,宇宙的景象化为一大团雾气瞬间溃散,连同那星空一起消失的,还有他们脚下原本站立的树屋。

      所见到景象逐渐变得朦胧,等到再显出具象化的物体时,立于阿尔瓦与黑卷尾鸟面前的,是一道没有边际的淡蓝色透明屏障。

      有些模糊不清的物体接替了原本散布在天空中星星的位置,又或则说,那是它们原本的模样。阿尔瓦仔细环顾四周,在看清那些东西之后瞪大眼睛。黑卷尾鸟瞥到他的神情,就知道有些真相的确并不是那样容易接受。

      那些依靠残余魔力支撑的透明色物质,还保留着人类生前的形态,他们头朝下直直漂浮着,却显得非常柔软;老人,青年,少年,孩子,无数个灵魂宛若倒吊在水面的孑孓。

      他们站在被隔绝的屏障外,无法向前更一步观摩里面的景象。黑卷尾鸟告诉阿尔瓦,是愿望的力量将他们印刻了下来,就算一些人现实层面真实的死去了,但并不会从全面意义上彻底的消失。

      他们已不再是他们,却活在人们的愿望里,在期望中诞生了灵魂的形态,更不用提那些被封锁在这座庄园的人,像泄了气挂在枝丫上风吹不走破败的烂气球。

      有时候仍会有些人值得被打捞上岸,变成留有一丝剩余价值的家伙。但至少走到今天这一步,将失败者,残虐者收拢进庄园里,在让他们作为监管者、给予他们权利的前提之下,领主并没有违背过哪位监管的意愿。

      “人们常说,人在死后会变成一颗星星,阿尔瓦,你认为自己是哪一颗呢?”

      从求生者身上提取缪斯印记对监管者不是难事,要从不同职业导向中收集出九枚也很容易,但是提纯会造成求生者精神力缺失,使他们麻木,是违规行为,会收到庄园处罚。

      “今早我收到通告,说在监管阵营内最近有违规者出现。”这句话是阿尔瓦提出来的,他们离开那片“幽灵之海”,在庄园里悠然闲逛。他思虑许久,最终决定先以真实的公告作为侧面试探。

      “违反规定的人会被予以十分严厉惩罚,而且在条规上写的很清楚,但那是涉及许多'秘密'的隐性条约,不便公开。但那些处罚是你想象不到的,除非真的有什么奇迹发生,才会逃过一劫。”

      “克劳斯,你认为那些人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当然。”他爽朗地笑了一声,意料之外的直白:“他们没有人不想离开庄园,是自投罗网,还是继续做百无聊赖的怪物,在这里呆的时间长了,大部分会选择一掷千金。”

      “庄园是密闭之地,进来的人就无法再离开,就算理论上真的有人离开了庄园,他们身上染上了庄园气息,很快就能被寻找到。”

      可黑卷尾鸟却说:“理论上来说,是可行的,因为那扇门会脱离庄园的另一种镜域结构。那条归路,不受庄园控制,不受追踪。但很难做到,除非是…”

      阿尔瓦竖起耳朵,他的眼神几乎都要把黑卷尾鸟给灼穿了。他之前听说过有求生者曾成功逃离庄园的消息,但始终只是道听途说,更何况在故事结尾,那个男人惨死在了离开庄园之后的第三天。

      正待说道关键时刻,黑卷尾鸟却将双手有些懒散地背在了身后:“哈哈,跟你说这些东西,听起来,好像我们在密谋什么似的。”

      阿尔瓦在心中默默懊恼,是被发现了吗,是对方故意的?我看起来很是明显?

      而后又感到无端慌张,如果在这里暴露了,难道黑卷尾鸟会将我的疑点告知给庄园主,宴会时他并没有露面,就算集体追查,我又有什么胜算是赢在黑卷尾鸟面前的?

      “阿尔瓦,”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将渐渐冒出冷汗的阿尔瓦叫醒,黑卷尾鸟耸耸肩:“就当是最后的两个小问题。”

      慢一步停下的阿尔瓦转身凝望着他,捏紧的拇指显露出紧张,但表面并没有表现出来。

      “你会为了来到庄园而后悔吗?”

      居然是相同的问题。

      “不会。”他回答的很快,几乎没有思考,只是忽然放松了下来。好了,现在只剩一个。

      “在魂海的时候,当我告诉你,死去的灵魂会被以思念者的愿望保存下来。我看见你透过那些灵魂,眼底里似乎在寻找着一个人,你在思念他吗,或者那是种怨恨?”

      “……”

      随后阿尔瓦闭上眼,摇了摇头。这种回答的方式,否定的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呢。

      “那么…如果有可以回到过去的方法。”黑卷尾鸟继续问:“你会选择从头再来吗?”

      阿尔瓦吞咽了一下唾液,他看着黑卷尾鸟,黑卷尾鸟也耐心地站立在原地,等待他的作答,他修长的身型不输阿尔瓦分毫,但始终多出了一分独特的另类气质。

      他越认真,越说明回答的重要性。

      阿尔瓦额头发热,如果说出真心实意的话,是要缅怀贫苦艰辛的儿时,还是重新簇拥取得学位那一刻苦尽甘来的喜悦;画面闪过电流像可怖的毒蛇般纠缠在他身体之上,阿尔瓦抽吸了一口凉气。

      会害怕、会尝试去躲避那成为众矢之的的恐惧,只因为他是个普通人。他糟糕的人生里,值得留恋的份量会是天平中的多少克?沉默过后,他垂下眼帘,回答道,他不想回到过去。

      即便在说下这个回答时,沉闷的微痛正刺激着他的心脏,将那个被留在时光里的人,永远钉刻在了碑板上,说着,再也见不到了。

      “克劳斯,这块表,我该把它还给你了。”阿尔瓦取出帮助他走出迷雾的金怀表,黑卷尾鸟却没有伸手接下,他交叉着将手插入两侧的臂弯里,也沉默了良久。

      阿尔瓦不知他这是何以,呈静止在半空中的举着的手有些尴尬,直到片刻后,传来了一声叹气。

      天知道他此刻有多想坐在熙熙攘攘的酒吧里,听点优雅格调的弹钢琴曲,听小黄鹂们唱歌,然后再往杯子里满一杯甘醇的酒精。

      他刚想说话,突然侧过身握住拳头闷闷地咳嗽起来,但这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黑卷尾鸟挺直身子,扶正了帽子,笑说着随意勾住了阿尔瓦右侧的肩膀,将那枚金色的怀表用他的手指包裹着,推向阿尔瓦怀中。

      “我把它送给你,作为成为朋友的见证如何?”

      阿尔瓦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道:“是你主动来找我的,我还没说作数,所以它不算。喔、不错,现在有了个新的提议,你必须把它实现——我要邀请我的新朋友共进晚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