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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审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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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大媒体争先恐后的报道,杰出不凡的电磁学发明家,被教授了几年的亲招弟子所害。
由于电击刺激,导致凶手在法庭上的表现神志不清,但他还是留下了众口铄金的几句话:
“不管别人怎么看我,尽可以说我没道德,我最大的道德就是对得起自己的正义,能惩治阿尔瓦·洛伦兹的所作所为,我即是道德!”
审判之槌狠狠砸在圆形底座上,他背负着数以万千的唾骂锒铛入狱,从此成为啼笑皆非的谈资。究竟是谁加害了谁,真相又是如何?在他服刑期间,有人搬出了巴尔萨克对洛伦兹恶意中伤的证据,可无论真相如何,对于已经离去的人,这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Chapter 1 审判
一双金黄色的兽瞳从黑暗中睁开眼睛,破败小屋内昏暗光线,墙壁间被灰烬跟脏污涂满斑驳,面貌被藏在阴影下的男人压低头顶的帽子,将一份档案文件推至了他面前。
上面是卢卡·巴尔萨的信息资料,将在本周进行游戏处刑,当然,求生者不是数据程序,不会排除任何可能会发生的后果。
男人的声音如频码失真的播音机,察觉不出语气的波动,感觉不像活人似的。他告诉阿尔瓦,处刑游戏将在周末开始进行,如果愿意,他会让阿尔瓦担任本场游戏的监管,并把操控参赛者生死的权力掌握在他的手中。
阿尔瓦拿起那份档案材料,在个人特质,跟那张表情不情不愿的照片上端摹了许久,他沉默着,仿佛就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
坐在桌对面的男人不急不躁,直盯到阿尔瓦最后将它毫不犹豫的放了回去。
“抱歉,您另择高就吧,此人早已与我毫无瓜葛,我不愿意参身其中。”阿尔瓦将手并握在一起,他言语冷淡,眼神却有些不在状态。
“无论他的下场如何?”
“是的。”
男人表露出惋惜的态度,叹息了一句“好吧”,便拉开椅子站起身来,他特地强调了几个字眼:“如果你不能参与的话,真是令人惋惜。为了统查最准确的信息,我只能对他进行药物试验,我会使用'3号药剂'试探他的极限。”
阿尔瓦垂下眼帘,微黄的灯光将他的倒影斜侧着打在被虫洞蚀食的桌角,枯木怎么会逢春,宛如提醒着他的另一种结局。
男人推开门走之前,也不忘回头望他: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换取了什么愿望?”
阿尔瓦皱着眉头闭上眼睛,满脸都是坚决。
男人精神质的笑起来,肩膀抖动地极其厉害,他一边摇头,一边关闭了那扇锈迹斑斑的门扉。阿尔瓦缓慢地闭上眼,又于黑暗中再次睁开犹如猫类的金瞳,他慢慢化作幻象消散,瞬间将自己的痕迹隐没的无影无踪…
世上百分之九十的苦难毫无意义。
就只是苦难而已。
他曾拥有一颗柔软无害的心,他将这颗心展示给了所有的人,却并未得到谁的珍惜,如今它已经遍体鳞伤。若想要尝试愈合这道被狠狠挫伤的创口,唯有将这颗心彻底封闭。
在那场事故发生的半年前,他们还亲密无间的去建材市场采购一批琐碎难淘的零件。
对阿尔瓦这种已经出名的大发明家来说,出一趟市场已可谓能让人大张旗鼓,偷偷跟踪他的记者混在人群里试图捕捉到他的猛料;可卢卡斯的老师总是喜欢什么都自己来干。
在水泄不堪的人群里,他的学生小心又眷顾地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比阿尔瓦想象的更有力量,也更加温热,像一张安全的糖衣紧紧包裹住他。拨开了纷扰与杂乱,甚至让他在回想起了另一个不会再回来的人。
兴许是记者们悄悄的窥视让卢卡斯心里产生了抵触感,他带着有些强制意味地向前走,嘴里还不停喊道“老师,老师,你跟紧我。”
刚刚还在因为手掌的宽度认为卢卡斯长大了的阿尔瓦,突然又觉得对方就是小孩子了。他发出轻轻的笑声,仍由卢卡斯带着他去哪,他看见卢卡斯耳朵红了,就帮他翻开衣领的边角,于是那脖颈根部也通红一片了。
他会对卢卡斯比对自己百倍还要好,这么做并不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孩子,而是因为紧紧牵着他的人不是别人,是卢卡斯。
是现在于他的世界中,他最喜爱的卢卡斯。
水滴敲打在台阶边沿,小店留声机里的歌曲绵延缱绻,街边久未修缮的灯光忽明忽灭。
在这个工业化发达的小镇子里,阿尔瓦是最有名气的人士其中之一,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温柔又古板,充斥着若有若无松香味道的乡野绅士。即便他的出身平庸,也已经不算年轻 ,可仰慕他的追求者依旧不在少数。
卢卡斯甚至听见过女人感叹:他那头美丽的长发,如果我拥有它,就会永远把它像瀑布一样散开,让所有人都用迷恋的眼神看着我。
卢卡斯的老师总是喜欢将它扎在一起,有时候会紧一点,有时候会松许多,好像伸出手指就可以从中间毫无阻碍地穿过似的。
他对那头长发最后的深刻记忆,还停留在那天的归途上,沿街走了很久都没寻到马车,夜晚的星星亮的像撒下一袋钻石的细碎。
微凉的风吹动他们的发,阿尔瓦抬起头,那轮皎白的月亮十分圆满,美丽的景致,就像天空为背板的雕刻画。
他们站在这万物间,包括自己在内的整个世界,都好像被浩瀚宇宙之外的光明收入眼中似的。
曾经,卢卡斯向这位科学界的佼佼者投来了一封自荐信,在信里夸张地表露出他对阿尔瓦的喜爱。可当自己真的紧密无丝地生活在阿尔瓦身边,他才发现这种喜欢会在不经意间被对方转化为另一种形态。
这让卢卡斯在当着他的面时,想要简单的开口倾述喜欢成了一件多么艰难的事情。
而阿尔瓦也未吝啬过他的半分情感,卢卡斯相信这一切都有迹可循,不然为何在有人向他替卢卡斯谈亲的时候,他会说“卢卡斯还没长大呢”;他大抵是想把自己留在身边罢了。
两条线朝着彼此的方向前行,总会在某个点位交叠,异电性间产生的引力,两颗相邻轨道中的星星总会相遇,这就是他跟阿尔瓦。
“只要游戏胜利,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物质,力量,足以弥补过去留下的遗憾。”
身着一身漆黑的男人坐在卢卡的桌前,他左侧的胸口处有一颗红色的宝石,声音像黑卷尾鸟般噪杂而粗糙;那张脸就像黑雾般没有固定的形态。他在卢卡面前放下纸张和笔,让他写下他的所求所想。墙上挂满了油画,灯光下的画中,女神在悲悯的弹奏竖琴。
而在灯光照耀不清的地方,画的是一些面目狰狞的魔鬼,体型诡异的怪物正朝他瞪大眼睛。
“感谢你,巴尔萨先生,”在卢卡汗流浃背地放下了纸条后,男人握住了他的手,帽檐下的血红色眼睛让他向后倒吸了一口凉气。
“来吧,来杯能帮助你放松心情的红茶吧。”
卢卡看着放置在面前的茶杯,那润泽中呈现淡红色的物质并没有茶的香味,反而只像是成分并不明朗的可疑液体。
卢卡端起杯子犹豫不决,他液体倒映着他狼狈扭曲的脸,曾经的辉煌已经不再,只剩满地狼藉与足够孤注一掷的勇气。
“噢,欢迎来到这座庄园,为了疯狂的梦想。”
庄园是理想之乡,是实现愿望的地方。他在幽暗地狱里见到了一抹挥之不去的鬼魂。
高挺的鼻梁,挺拔的身形,他的眼睛像猫,闪烁着凄冷又鬼魅的光芒;像是潜藏在记忆深处的倩影,没有了柔长的白发,没有了神情之间的温柔。只显盛气凌人,寂寞惸独。
卢卡在这荒凉中停止了脚步,雾色悄然散去,身着古怪长袍的高挑身影慢慢显露出来。那柄权杖中央的珠子缭绕在他指尖,最后被握在指尖,就像把星星接在手心里。
卢卡愣了很久,他的双腿仿佛灌注了铅灰。他先是激动与惊恐掺半,满脸都写满了不可置信,而后他不辜负自己所望,咬牙切齿,狠狠地对着那个声音,怒骂着喊道:“你、你怎么还活着,你这该死的虫子,冥顽不化!”
清凉的风从那长袍男人的指缝间流过,迷雾拨开,他们的头顶是浩瀚夜空,群星烂漫,仿佛围绕男人侧过头的弧度斗转星移。他对卢卡露出浅浅微笑,随着一阵风远远经过,金沙般的光斑肆意而散,将他吹拂的无影无踪。他的身影就那样消失了。
这是一座死人活人混杂的庄园,卢卡冷静下来之后,也不认为自己刚才看到的是错觉。
他困难地吞咽喉咙,心想,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还是要跑来报复他了。
那么他想要怎么对付我,电死我?绞死我?还是用那根权杖打烂我的脑袋?
卢卡大口抽吸着充斥了恐惧味道的氧气,他的手指昏昏沉沉地按下会发出响声的零件;他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是谁将他带到了这个诡异阴森的地区,连手下这机器的声音令他愈发不安,他的心脏都快要撕裂了。
突然远处传来震彻云霄的哭嚎声,他浑身一抖,眼下突然闪来的蓝色电火花,就像鞭子般猛烈抽打在他手指之上。
恍然间他似乎又听见那声凄厉悲惨的呻吟,是他的老师,当时在那阵蓝色的光芒闪烁之时,他还没看清现状就一同失去了意识。
他不敢去想象,濒临死亡的感觉有多痛苦。
“卢卡斯。”
卢卡惊恐地扭过头,四下本悄然无息,突然从远处又传来了女性的一声凄厉惨叫。
“嘿,囚犯先生。”还剩下参与这场游戏的幸存者,除了卢卡之外还有一位。
他气喘吁吁地捂着受伤后看起来惨不忍睹的胳膊,他只能找到这个神色古怪的青年帮他进行包扎。可面前这个青年似乎没有听懂他的诉求,在他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后,回应他的竟是猛然砸向他面部的拳头。
卢卡面目狰狞地瞪红了眼睛,他仿佛正看见阿尔瓦将长发撩在耳后,温柔似水地为他端来一杯热茶,却假惺惺在里面下了浑浊的毒药。
他崩溃地怒吼道:“不要再折磨我了,为什么你连死了都不安宁!”对方却不以为然地眯起眼睛,将茶杯递到了他的唇边,似乎在说:
「你不是还有话对我说吗?卢卡斯,喝掉它,你就可以没有忌惮的说你喜欢我了。」
伴随从喉咙里歇斯底里的嘶吼,卢卡的拳头像雨点一样狠狠地朝眼前的画面进攻过来。
可怜的家伙被他打的鼻青脸肿,随着骨头破碎的声响,那拳头沾上了从鼻腔喷溅而出的血液。
干涩又粘腻,奇异的触感似乎在一瞬间他发起抖来。他无助地看着双手,混沌中似乎又站在了那场充满了焦糊味道的现场,他面容间充满了无可言喻的悲伤,难过地想要抱住自己:“老、老师…”
那遭到暴力袭击的人还尚存意识,他悄悄地向一旁挪动,想要寻找挣脱的时机。可谁知道,那自言自语的恶鬼又奋力将他这几乎丧失了反抗能力的家伙,猛然摔到一边,任由他的头重重砸在身后的墓碑上。
“哈…哈哈…”卢卡指着那家伙,四周缓缓降低的气温,都难以包容他双眼中无法消解的通红:“洛伦兹,你就给我坠入地狱里去吧!”
阿尔瓦漫步在迷雾四散的崎岖路上,周围的枯树杈上挤满了乌鸦,它们摇晃脑袋,每一只都在安静的自主思考。
被绷带缠绕下的咽喉围绕着丝网状的伤痕,这处伤痕总是在阿尔瓦身上隐绕起挥之不去的痛痒感,非人化后理应不会再存有曾经的伤痛,可却无法医治心灵上残存的后遗症。
他忍不住抬起手遮住嘴唇,咳嗽了几声。
就在此时,他的脚下传来清脆的碎响。阿尔瓦停止了前进,他挪开修长纤细的双腿,原来是地面上粘着一枚已经被踩碎的毛虫卵。
他弯下腰,惋惜地用泥土将它埋了起来,为它安葬起一个曾经蝴蝶的梦想。
掩盖后的土堆溢出几颗泪珠般的鲜血,爬出几丝黑色蝴蝶花的藤蔓,混合理想愿望的力量,有着与这座庄园特殊力量相辅相成的影响。
阿尔瓦抬起头,今夜的群星比昨日还要闪耀,密集,像是即将朝他投下的亿万支箭矢,他枯竭的心脏开始没来由的加速鼓动。
阿尔瓦没有想过再跟卢卡斯产生任何交集,直到这浑身鲜血淋漓的男人,被对待一具死物似的丢到他面前,黑白条纹色的囚服无比脏乱,瑟瑟发抖地趴在泥巴里。他的鼻腔里还向下滴着血,抱住脑袋,像一团落水狗。
将他丢在这的监管初到庄园不久,他跟阿尔瓦一样,不喜欢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他抱着手臂对阿尔瓦说:“任何人在属于我的场区里破坏规则,被我或谁给打死都完全无所谓,但他到处嚷嚷你的名字,倒不像是我能处理的事了。”
阿尔瓦蹙紧眉头,手里的权杖被他悄无声息地朝泥土里按进五厘米,他背起另一只手,俯视着将脸贴在地面上看起来有些神经兮兮的卢卡,眼底里留有的情绪只有达到了极致的冷漠。
“拜托,帮我个忙吧。”另一位监管实在不想处理这个烂摊子,相信无论这个职业栏里填着「囚徒」的家伙被丢到哪个场区,都会让人够受的,因为他完全破坏了游戏的规则。
阿尔瓦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厌恶感油然而生,被电流杀死的痛苦还深深烙印在他心中无法抹去,像在不停鞭笞他不堪承受的残躯,誓要杜绝与他人接触再度产生情感。
定言不悔,他曾在神的注视下重新鼓舞了信念,他不再纠缠任何与曾经的过往有关的事情,而这庄园的主人一一应允了他的选择,他默许阿尔瓦自主规避卢卡巴尔萨。且不会将他们安排在一场游戏。
事到如今,阿尔瓦收紧腰腹,态度坚决地转过头去:“规则至此,该是如何,你请便吧。”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一声怒骂,四周寒躁的气压攸然增强。经历过魔化的监管者不知道比普通人类暴戾恣睢多少倍,他看在阿尔瓦的份上勉强没有动手,可实际上根本没人愿意关照这家伙,他还耗费大功夫把他弄过来,再好心的份量也只能停留到这了。
周围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世界似乎是个装满消化液的巨大胃囊,消化各种负面情绪,让深陷在其中的猎物卑劣地畏缩着身子。
卢卡分不清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该去看向谁的眼睛,他晃晃脑袋,好像空气中到处都是注视他的眼睛。迷迷糊糊地,他听见有人在交谈,这次交谈的声音跟那些纠缠在他大脑里的不一样。画面慢慢明晰,他好像看见一个熟悉而高挑的影子,他的大脑混沌不堪,但依然能识别出来对方将要离他远去。
“老师…”
他想向那个人的位置跑过去,歪歪斜斜地支撑起了半个小腿的高度,还未完全站起来,就被什么东西从脸侧重重地轮到在地上,他的大脑在发出嗡嗡巨响,耳鸣像无数只虫子钻来钻去。
他懵得像突然丧失了所有的认知,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似乎渐渐在与什么重合,当那被梳理柔顺的白色长发曲卷在他肩头的时候。卢卡兴奋地喊道:“老师,是你回来了吗?”
可那背影并没有要因他而停下的意思,他呆呆傻傻地坐在地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他无法思考这是为什么。他温柔的老师怎么不停下来等等他,难道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情吗?
直到下一个猛击从他的脑袋斜侧着轮了下来,鲜血像爆开的果实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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