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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貌美皮无罪猪心脏,黑白倒恶人先告状 ...

  •   “你可懂律法?”

      李越面对她忽如其来一问,拉回思绪看着她凝重的神色,老实答道:“不及讼师,但知一二。”

      “那你知道强/奸怎么判吗?”

      他脸色一绿,正襟危坐,“你莫不是……!”

      施小小眼神瞪了过去给他刹住了车。

      李越只好沉着一张脸闷闷先问:“已成?”

      “什么?”

      李越:“未遂和已成,判法是不同的。”

      施小小大致明白他在说什么,咬牙不语。他察言观色,蹙眉道:

      “已成判决杀;若是因财盗奸罪,获绞刑;未遂流放千里……你说的太笼统了,这档子事儿还得分很多种情形,如受害人年龄几何……”最后一句他说的极其轻声温柔,不仅仅是因为施小小越来越紧绷的身躯。

      李越做了好一番斗争,才堪堪伸出手探了探,见小十还没有杀人的眼神,终于是抚上了她脑袋瓜子。

      他是有分寸的好事儿鬼,一言不发中用掌心的温存带给她力量。施小小愿意说,他便听;施小小不愿为人所知,他就把好奇打碎吞肚里。

      一个伶俐又坚强的人,掏出脆弱摆在人前必有所图。李越从讲述自己开始就被施小小贴上了一个个书签,她通过这些题词,选择要不要继续牵着李越鼻子遛。

      很显然,李越从始至终在套里。除开施小小意想不到的相遇,她认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触碰到上面的人。

      半开的门透进的光越发稀松,李越疑惑地看着施小小起身去了主屋里的客堂。身旁一空,顿时觉着风都跟着嚣张了几度,冻得他绷紧了牙。

      时辰在飞走,他是能感知到的,可困意像自己睡死了般,和施小小待在一块愣是涌不出来。她一走,李越便打了个哈欠。

      困冷双重捶打中,仔细想来,父亲那张脸也不是特别难看,先生们的声音也不像麻雀了……

      须臾施小小抱着团布衾一跌一跌朝他走来,二话不说盖一半儿在他身上。并腿紧挨着李越,“这样便能暖和些。”

      臂膀微微触感,让李越毛竖了起来,多有不自在。直想卸了那条胳膊。捏了捏这条布衾,里内质感不像是棉。

      “别搓了,都是些柳絮芦花。”

      李越这才收了手,老老实实把两只爪子放在跨间一动不动。

      寒气入侵再重,木门仍旧半掩,这才摸不黑娘子的一面白墙。但凡有点暖气都献给了外面大千,可千家万户的温息暖得了大千世界吗?照样铁寒刺骨、冷酷无情。

      “我有个姐姐……”施小小思绪像个风筝,即要飘远,就被斜边茅屋里仍在折磨自己精神的施苗苗牵着。

      白向彬本就是头猪,有钱,自然也有点势,甩给下人经营一亩三分田,自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若不是前月为了找玉兰村一户人家麻烦,这辈子也见不着施苗苗。

      他肠子坏,眼光好。不经意瞟到了正走道旁往家回的小娘子,长得白净又漂亮,窈窕婀娜的身姿给他哈喇子都流出玉兰村了。赶忙追上去搭话,跟个查人丁户口似的,就差问到人家有几代祖宗了。

      从那后三天两头定点玉兰村里敲点报到,不知道的还以为白家养了个痴情种儿呢。可方圆百里谁不晓得白向彬早已结了个貌美如花的太太呢?

      人都道施家大娘子傲气儿得很,尽管他又有地又有钱,可她甘心给这姓白的当小妾吗?

      白家是这地带有名的一等户,白向彬又是独苗,从小到大不是要星星家里人就给摘吗?

      于是矛盾便来了。白向彬千方百计都使出来了,甚至没仔细念过几天书装文人执笔寄情笺,也未能讨得施苗苗欢心,但在他软磨硬泡下,娘子终于算是收了他几样东西,说是寄存,来日还与他。

      对了,还有施小小只身一人极其反对的与施苗苗定亲的村头陆家人。陆三郎在此时“挺身而出”,理据斗争,被白向彬一脚踹回了村头。便再也没了消息。施苗苗一句“奴也当真是看错了”只给他留下最后一抹背影。

      那段时日,施家二老都忙活着,竟没注意自己女儿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施苗苗自然不想给家里添麻烦,甚至还告诉白向彬莫要惊扰二老。她懂事儿,但她心眼儿没她妹妹存得多,一开始只当做一场闹剧,想着大不了拒之千里便可。从未想过事态会发展到不可控的地步。

      白向彬求不到施苗苗,把火气都撒到自家娘子头上,那张脸本就越看越腻烦,身怀六甲的发妻难以避免圆润了,没了少女清秀的轮廓,顶着个大肚子让白向彬“看了就想吐”。

      黄太太一身少女鹅黄襦裙,雅坐在梳妆台前,乌黑长发颓倦地垂下,一木梳下去,又掉了一大把。

      身后有人拖着地发出“沙沙”的萎靡走路声,进来的是个身材中等、皮肤蜡黄、脸跟树皮儿一样的三十出头的男人。实际上他也不过二十几。

      “肥婆,我发现我们白家是真把你惯出毛病了?怎地跟个死人一样成天不出门对着一块儿镜子。”白向彬倒也不是专门来损她几句的,就是单纯看不惯。走近她身旁,一张脸拧成麻花,数落道:“你瞧瞧,又不出门,还成天爱打扮你那张臭脸,上好的珠钗都给你浪费了!”

      说着便拿起芯娘刚挑出来的金凤钗,略微端详下,就揣进了自己的褡裢里。

      芯娘不怒也不闹,就这样静静目不转睛盯着镜子里肌肤松弛的自己。

      从前对成亲向往的小娘子,如今这桩婚事成了她无法逃离的地狱。

      白夫人想抱孙子,尽管白向彬厌烦了她,但白夫人是绝对不允许双方任何人提出合离的。

      芯娘家里是三等户,只能说一般,家中排行最小,只有一位长兄。女儿这么多,黄二老能嫁一个是一个。

      若不是靠着芯娘一副好皮囊,他们也不可能高攀上白家。献殷勤都来不及,自然家中无人为她撑起腰杆。

      她承认起初确实被白向彬的猛烈追求、坚持不懈所打动,女儿家终于是透过难堪的外表中意上他的“纯质”的内在。

      然而婚后不过数月,白向彬一反常态,对她没了耐心,实在烦了就骂,骂得不起劲就打。芯娘这才恍然大悟,而为时已晚。

      家中人拿了好处装聋作哑,白夫人心心念念未出生孙子才叫白向彬下手要“知轻重”。

      后院儿的小妾都养了四五个了,腻了就赶走一个,遇见新鲜的又连滚带爬装作深情样儿迎到白家来。

      施小小嘴上不爱说好话,但有一双机灵耳朵,遇上一点风吹草动,凡事与她在意的有瓜葛,就一定会深探到底。

      她连连警醒施苗苗:“白向彬就是个混蛋鬼子,你别找了他道儿。”

      施苗苗满不在意地继续搓她衣服,“我压根儿没想过他,每次你不都看着我婉拒的吗?”

      施小小指了指她脑门子,“傻妞一个,什么女人他没见过,你觉得白混账会这么轻易放过你?存个心吧,到时候掉坑里了别向我求救,我正眼都不给你一个。”

      施小小的预言成功了,但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那日是“大雪”,萧瑟秋风忽的就裹了圈儿利刃,“呜呜咽咽”地悲泣,刮得人生疼。

      做完女红,冬闲田干耕晒垡的气力活,施苗苗也常去掺和。日上三竿,她才扛着耙沿着小道回家。

      “苗娘!”

      只有两个人会这样唤她,陆家三郎和白向彬。陆家在村头呢,陆三郎早就与她不往来了,就只剩下个最烦人的。

      施苗苗一转身,瞧他今日一个仆从也不带,冷冷问道:“你又找我作甚?”

      白向彬仿佛毫不介意此等漠然态度,还是顶着讨好嬉笑的脸,“某给苗娘带了个好东西……”

      话没说完,施苗苗傲娇一抬眼,转身就走。

      天生丽质,任谁也有三分娇,施苗苗虽对白向彬的三妻四妾有所耳闻,但他热烈的殷勤让未经风雨的施苗苗难免会觉得白向彬是真有点喜欢她,至少也是追求她这张脸的。

      一个女人是不会对给自己真情的男人狠下心的。

      白向彬是真情还是假意,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呀。她怎会看得那么透彻?

      他一个急转,拦在施苗苗身前,“苗娘先等等,你要不先看看是个什么宝贝?”

      施苗苗不停脚步,白向彬跟着往后退,给自己脚下绊住了,一个踉跄。施苗苗捂嘴一笑。

      白向彬见机又道:“听说你最喜欢毛茸茸的小兔子,某特地重金寻来。为苗娘求个吉祥如意。”

      施苗苗两眼登时焕了光,“好吧,我就瞧一眼。送给我不至于——怎敢乱收郎君重礼?”

      白向彬也像往日一般油嘴滑舌地哄她要。一边领着她去了一旁废弃茅草屋。

      这个段儿,天褪色极快,没几句话的功夫,就黑了个大半。

      但施苗苗也能明显瞧见笼子里那只雪白的玉兔,红豆似的眼睛也在打量着她。

      她当下一喜,甩了耙就往内走。“可以拿出来摸摸吗?”

      白向彬没有回答她。

      “嗯?”施苗苗疑惑的一转身。背后是一个男人背光遮下来的阴影。

      白向彬面露微笑,“苗娘,嫁给我可好?”

      施苗苗一听这人又扯上了,当即消失了笑容。“我是不会嫁给你做填房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句话仿佛又是油又是火,一把烧光了白向彬的面具。他渐渐换上恶毒的一副嘴脸,还没骂,人先把施苗苗扑倒在地,强扯交领。

      “你个小贱人,老子千般万般对你好,你是一点儿也吃不进去。今天非得让你这一身犟骨头服软!哈哈哈……”

      施苗苗吓得头皮瞬热,惊恐万分,反应不及被白向彬一个大力撕开了衣襟。她尖叫声惊地一旁的兔子在笼里上蹿下跳,自己全身都在做奋死抗拒。“白大贵你放开我!”

      白向彬低头就迎来施苗苗完全不经思考而疯狂扇出的一巴掌。

      他被激怒了,犹豫不决的迷药被扔进了干草堆里,而后下手如剥葱。

      施苗苗这才是第一次感受到面对男子的无力和恐惧。

      “求求你求求你,别这样,我求求你,我错了我……”

      一句声嘶力竭的“白大贵你不得好死!”,喉咙渗出了淡淡的血腥味。

      惊恐后的无助让她对外人抱有最后的期望。夜幕盖住了所有希冀,屈辱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只剩恶心推动下的痛苦。无力像一把钳子,死死扼住她喉咙。

      不似人的阵阵叫声把兔子催得直撞竹笼,雪白的毛卡在一个个缝儿里被生生扯下胡乱翻飞。

      在村的最里头,一家人围着冰冷的饭菜,终于决定摸黑出门寻人。

      尤缝人刚披上纸衣踏出茅屋,就见施小小扛着一具头发糟乱的尸体跌了进来。

      她往旁边一躲,正要训斥小十,才借着昏暗的油灯隐约瞧出这身熟悉的袄子。

      寂静空地里忽的传来一声又一声“苗苗,苗苗”的悲喊。

      施苗苗打从那晚一回来就哑了、聋了,像被夺舍了。

      只有施小小后来捅开了这副堵碳的喉咙。

      麻木的毒液,早就侵蚀了施苗苗每一寸经脉。她如同个活死人一般吊着命拖到了白向彬带着讼师上门“以毒攻毒”。

      白昼缩水,又是原来的明月不惊。

      李越微张的嘴巴,压下的眉头,现在还没缓过来。

      寂静了半晌,愤懑追不上被颠覆的观念,他幽幽道:“皇天在上,后土其下,王朝大道,竟也有人做的出此等事?”

      “你姐姐竟然还回得了家,白大贵难道不怕她去报官吗?还有,我没听错吧,白大贵带着讼师找你们?”李越云里雾里。他完全逮得住一圈乱麻的头尾,但固化的教养让他无法相信此般荒谬。

      施小小轻瞥他一眼,“哼……”

      完事儿后白大贵被当面打了一耙,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

      施苗苗哪儿是那么便宜的主儿,脚下绵软飘忽终于抄稳了耙准备弄死他。被白大贵这厮握住了耙头,她拔不出来。

      “你找死!”眼看凶神恶煞的白大贵松开扶血头的手又要朝她抓来,她刚刻进骨髓的恐惧被仇恨才没了三分就陡然大升,往前一耸耙,白大贵力气来不及收,歪了脚步一下。

      施苗苗白着一张丧脸,恶咒一声,愤恨地大吼,害怕地大哭,最后总算是逃回了家。

      白向彬恶人先告状的事儿,施小小也一五一十说给了李越。

      而后又道:“其实就算我姐姐没有打伤他,那畜生还是会放我姐姐回来。他笃定了我们为了姐姐清誉,不敢报官。后来他之所以找上门,估计是他旁边天杀的讼师给他出了主意,让他拿来威胁姐姐当小妾。”

      从前还碍着地主一身份,施小小在白向彬面前面前唤个“白老爷”,再不济“白向彬”。自打姐姐出事,她最礼貌的叫法就是直呼大名“白大贵”,不然一般都是一句“畜生”两句“死蛆”。

      李越不解,“□□民女,像他这种可是要掉脑袋的,他怎么还敢去报官?”

      施小小淡淡道:“因为他有我们周边最有名的讼师。估计那人给他担保说一定能胜诉。毕竟他上呈的是盗窃罪,送给姐姐的珠宝都还在房间放着呢。姐姐其实也从未收他的,是这畜生死皮赖脸,姐姐才说暂存。”

      颠倒黑白,恶人告状,可有王法?

      李越奋起,布衾掉了地。他眉下戾气肆意,俯视施小小,“此等恶贼,不除待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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