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枝于蓝》原初拾

2、第 2 章

　　可是仅仅过了几分钟，等我冲到楼下时，已经找不到人了。
　　还是晚了一步。

　　或许，现在走快一点，去校门口还能堵着人。不过，几率不大。学校本来就是人多混杂的地方，来来往往的学生就足以干扰视线，很容易忽略掉那么一个人。
　　我捏着册子，正犹豫着，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你……”
　　我心里一动，转过身，果然看到了他。
　　他还没走。

　　可能是我诧异又惊喜的表情太过明显，让他困惑起来：“你找我？”
　　“对，李老师找到了王致意老家的地址，你要是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那里看看，兴许能找到他。”
　　“谢谢。”
　　没有笔和纸，他只好拿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把地址打上去。我在他跟前捧着册子，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忽然闻到他身上淡淡一股香味，才惊觉凑得很近，目光一扫，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毛孔。
　　我心狂跳了两下，不禁往后退了退，手也拿开了一些，好在他已经打完了字，没察觉我的异样。
　　“谢谢。”他又说了一次。

　　把地址给了他，我本应该回办公室，可鬼使神差地，我忍不住多嘴问了几句：“你打算什么时候去？”
　　“……”他迟疑了一下，“就这几天吧。”
　　“这个册子是好几年前的了，也不知道过去能不能找到人，只希望不要白跑一趟。”
　　“恩。”
　　“虽然是临镇，但也有几十公里，坐车过去，来回可能得一整天。”
　　“是啊。”
　　他似乎不太喜欢说话，我起的话题，对刚认识的人来说，到底还是太突兀了。再强行聊下去，只会更尴尬。
　　接下来，该告别了。
　　只是跟他萍水相逢，想着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到，难免可惜。但类似的经历，生命中出现太多，该走的人，总是停不下他们往前的脚步。
　　“如果还有需要，我很乐意再帮忙。”我挥了挥手，却发现他一脸难色，似乎有话难以启齿，我问，“怎么了？”
　　他想了很久，才说：“我没有去过临镇，不知道你熟不熟悉？”
　　“我去过，不过是小时候的事了，可能有十几二十年了。”我停顿了一秒，一下有了个想法，“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跟你同去。”
　　他吃了一惊，摆手道：“不用了，不必麻烦。”
　　“不麻烦，正好明天是周末，学校不上课，我有时间。而且，我也挺无聊的，你要是愿意，我把我爸的车开过来，这样去临镇也方便。”
　　他皱着眉，像是在解一道难题，久久不说话。
　　我趁机游说道：“我去过临镇，应该比你熟悉，我给你带路，能节省很多时间。我也只当是出去散散心，并不只是为了帮你忙。”
　　大概是最后的说法打动了他，他终于松口：“好吧。”

　　**
　　我们约的是第二天上午八点，在学校门口见面。七点四十几分，他就到了。那个时候，我正提着早饭往校门口走，见到他，赶紧跑过去。到了人面前，第一眼，就注意到他手里提的包子和豆浆。
　　我笑道：“看来早饭买重了。”
　　我们买的都是双份包子，不同的是，他买的豆浆，我买的牛奶。豆浆要趁热喝，于是牛奶被我暂时放在了车里。
　　我们站在车边上吃了早饭后，才上了车。我系好安全带，心里有些紧张：“自从拿到驾照，我就没碰过几次车，昨晚我找我爸拿钥匙时，我爸可不舍了，老担心我技术不过关，把他的宝贝车子给碰坏了。”
　　“……”他起先想坐后座，看我手机导航开始后，又坐到了副驾上，“不好意思，我不会开车，不然还能出点力。”
　　“没关系，也没多远，我开慢点就行了。”我余光瞟了一眼他，他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有点不安，我又说，“我爸这小破车也好多年了，就算我不小心撞坏了，也没事。我老早就想给我爸换辆车呢，正好可以找到理由。”
　　“撞坏了也还是可惜。”
　　这话题似乎走偏了，我赶紧扭回来：“呸呸，这才刚出发呢，再说就不吉利了。”
　　他笑起来：“也是。”

　　车子出了镇，就是一些山路，路窄，不太好开。我把车速维持在二十至三十之间，以慢求稳。只是速度太慢，被身后的车按喇叭催过好几次，无奈之下，我都找个稍微宽阔一点的道路，让后面的车先过。
　　几十公里的路，我开了快两个小时。
　　下车后，我的车友微笑着评价：“车子安然无恙，没出任何意外，果然你车技了得。”
　　路上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已经混熟了，他居然能开玩笑了。这一路，我车子开停火过不下十次，碰到别的车要超车，紧张得手狂出汗，他在旁边一直安慰，让我不要着急，慢慢来。
　　当然，能平安到达目的，对我已是最大安慰。

　　这个镇没有多大，车子开一圈，也不过用了二十分钟。
　　眼前，就是王致意的家。
　　是一个偏僻的小庭院，隔着栅栏，还能看到院子里种了一些低矮的植物，因为是秋季，叶子黄了，枝桠也枯萎了。
　　庭院往后，有另一道门，紧闭着，好像没有人在。我敲了敲前门，一直没有回应，大概是真的没人。
　　“请问有人在吗？”
　　旁边的人突然出声，我吓了一跳，第一次听见他这么大声，听起来有些嘶哑。隔了一会儿，仍旧没有人回应，我建议道：“要不问问邻居吧。”

　　小镇上，土地没有城市那么金贵，一户人家一块地，种庄稼或是修房子，都相对自由。王致意的家四周，同样的庭院不少，甚至一些房子建成了小别墅，外观上很洋气。
　　我们走了两户人家，打听到王致意家里人去吃喜酒了，要呆一天，晚上才会回来。
　　答话的大姐四五十岁，带着审视的眼神盯着我们看了很久，刚开始还挺和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态度恶劣起来：“你们还真是不要脸，都找上门来了，赶紧滚蛋，要不然，我叫人了啊！”
　　她嗓门一大，我脑袋就嗡嗡直响。她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们刚想解释，她就又扯着嗓子说：“二哥二姐，把楼上的狗牵下来，这里来了两个麻烦精，赶紧下来……”
　　像是回应她的话，楼上传来了几声犬吠。
　　我一哆嗦，还没缓过神，就被拉着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