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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荼靡 ...

  •   請注意,本文內含諸多"台式"髒話,不能接受的朋友請盡速離開。

      別看了之後罵作者沒品啊(泣)

      ※※※

      時值仲夏,頂頭太陽正大。

      因為是中午,所以馬路上車潮不算多。提著公事包,我快速的閃進走廊底下。

      身為一個業務,秉持著業績必達的精神,我正努力的往客戶公司前進。人家行政小姐涼涼的待在辦公室化妝、櫃檯總機小妹也有冷氣吹著,而我卻得不畏風雨。

      他媽的男人不是人──男人當然不是人,是畜牲!

      我喘了一口氣,看了頂頭又大又亮的太陽。我從太陽先生還沒升起就已經醒了,太陽公公和大地打招呼的時候就跨上機車前往第一個客戶的所在地,到現在還沒歇下,早餐沒吃……我估計午餐也沒得吃了。

      正當飢餓的念頭閃過腦海時,我眼前一陣黑,耳邊好像傳來了緊急剎車的尖銳摩擦聲,還有驚呼聲。

      我很快也就沒了知覺。

      等我醒來,眼前是一片白,白霧茫茫的白──個鬼,是醫院四片楚歌的白,他媽的我最討厭醫院了。嘖了聲,我想動,卻發現全身上下痛得要命,像是被拆開又組了回去,但沒組好那樣的生澀疼痛。

      輕呼了口氣,巡房的護士喀啦啦的推著推車進來,上面擺滿了針頭和藥。我覺得自己嘴角正抽搐著。

      「啊林先生你醒啦?太好了。」護士小姐甜甜的笑著。

      可是我心裡卻不停的冒著酸苦的泡泡。我看那纖細白嫩的手指給針頭灌入藥劑,看見護士小姐可愛的笑正對著我。「這是消炎針,你在路上被闖紅燈的車子撞了,就一些皮肉傷不要緊的,事主說等她下班會過來的,別擔心。」

      「一定要打嗎?」我示意著她手上那針筒。

      護士小姐微笑。「不打要是發炎,要整個割掉喔。」她天使般的嗓音講出了惡魔般的話語。

      我閉上眼,如赴黃泉似的伸出了我的手。

      一陣沉默,我正懷疑著為什麼沒有動靜時,睜開眼,看見護士小姐忍笑的臉。「林先生,錯手了。」

      硍!

      伸出另外一隻手,針頭刺入肉中,液體灌入血管中的奇異感受讓我皺緊了眉頭。不是怕痛,而是討厭針頭插進肉體的感受,噁心得要命。

      「對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針頭被拔出,棉花覆蓋在傷口上,輕輕揉壓著。

      「嗯……林先生有點腦震盪的情況,恐怕要觀察一天比較好唷。」護士小姐快速的在紀錄板上勾寫著。

      「喔……」靠腰,這下死定了。

      想到今天要拜訪的客戶,想到堆積如山的報價單和售後追蹤,我頓時頭痛不已。

      護士小姐已經離開,我從病床旁的小白矮櫃上拿出手機,撥打了公司的電話,接通了,傳來總機小妹輕柔甜膩的嗓音。「鳩冠企業您好。」

      「矮子妹,我是阿靜大哥,我早上出了車禍,可以幫我和Teresa請個假嗎?今天明天兩天。」

      「欸?!出車禍?難怪今天好多人打電話找你問怎麼沒到,大哥你還好吧?」

      「皮肉傷不礙事,主要是擔心腦震盪,醫生說觀察一天沒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好,我會幫你和Teresa大姐說的,那醫院方便通電話嗎?」

      我按了按額角。「沒關係,客戶有問題就打來找我吧,麻煩妳了。」

      「不會啦,大哥好好休養唷。」喀的,電話掛斷,耳旁傳來的嘟嘟聲讓我感到一陣的空虛。

      把手機扔到一旁,我看著吊在一旁的點滴,緩慢的水滴透過管子輸到自己體內。看著看著,像是數羊那樣,我開始昏昏沉沉的,眼睛一闔上,就沒了知覺。

      白茫茫一片。

      站在雪地之上,空幽的山谷環繞著四周,我抬起腳往前,走著、走著,隱約的唱聲使我駐足。

      忽然眼前的景色如漩渦一般轉動著,我感到自己的腳在擺動,我的身體跟著搖晃,好似那漩渦捲著我,讓我跟著它搖晃。

      旋轉停止,我在一個有著小橋流水的庭院內,雪白的石子在我的腳下,接連著屋子和不遠處的池子,竹葉讓風吹動著,水池內傳來竹筒敲上石頭的叩聲。

      那聲,使我驚醒。

      抬起頭,那舖著塌塌米的屋子內,有個女人。

      那女人纖細的手指捻著銀針,針的尾端帶著金色的絲線,那線細得像陽光。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兮!不可以託些……」

      穿過柔滑絹布,在一片白中繡下璀璨盛開的茶花。

      一朵一朵,金色的茶花。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歸來兮!不可以久淫些……」

      我癡癡的看著,不明白為什麼明明隔著這麼遠的距離,卻看得如此真切。

      噹、噹……

      鐘聲敲響,驚醒林外飛鳥,沙沙的展翅聲和翱翔聲使我如夢初醒。

      那刺繡的女人面前站了個紅衣男人。

      「日出東方,妳該歇息了。」男人說。

      停下手上動作,女子低頭對紅衣男子行榮重拜禮。「夜殊告退。」語畢,女子如同煙霧一般散開,瞬間不見蹤影,只有飄飄而下的白色絹布。

      夜殊……我心裡喃念著這個名字。

      再度抬起頭,看見紅衣男人望著自己,他臉上帶了面具,面具只露出了雙眼,而他目光很冷,比冰箭還冷。

      他的眼神讓我很不舒服,像是被緊緊壓著,喘不過氣來。

      「你……」我想說什麼,只見男人臉上的純白面具扭曲了起來,幾縷紅痕劃過面具,像血。

      我張開口,忽然遠處傳來了又長又緩的笛聲,如飛鳥掠水,帶出長長的水痕。

      我睜開眼,瞪著雪白的天花板。

      是夢啊……

      我心中低語著。

      ※※※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約莫七點,撞傷我的事主匆忙忙的進了病房。「林、林先生!抱歉!」

      是一個二十五歲上下的女孩子。

      我對她微笑。「沒關係,沒太大的傷。」

      「不不不,要不是我貪快哪會撞傷您,您不要擔心,醫藥費我會負責的!」

      我點點頭。

      「我送您到醫院的時候有想連絡您的家人,不過您手機內的通訊錄內沒有半個人,我沒辦法找……」

      我擺擺手。「沒關係,該聯絡的我已經聯絡好了,妳稱呼我不要用敬辭,很怪。」

      女孩也笑了,她上前來,把手上的袋子放下。「我有帶粥來,不過不知道你不吃些什麼,就叫了最簡單的皮蛋瘦肉粥了。」

      「沒關係,謝謝。」

      女孩留下了聯絡方式,我看著紙條上的名字。王敏婷,很普通很常見的名字。笑著將紙條壓在手機下,我和她道了別。

      她笑著揮揮手,轉過身去,我看著她的背影,目光不知怎地,停留在她地上的影子……

      如果頂頭上有光,影子會這麼長嗎?

      我忽然感到雞皮疙瘩慢慢的冒了起來。

      影子這麼長就算了,頭只有一個,那為什麼那影子的頭旁,還有另外一個頭?

      我目送女孩離開,雞皮疙瘩足足冒了半個小時。

      這件事情,我強迫自己忘掉,老子還要在醫院待到明天,不忘掉我連廁所都別去了。幹早知道就多帶幾個護身符什麼東西的──

      可是我從來沒看過啊!

      我內心大喊著。

      我從小就是個麻瓜,人家什麼被壓、被追被跟,我從來沒經歷過,經過亂葬崗朋友暈得要死,自己像個沒事人。

      可是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甩甩頭,把棉被蓋過頭,決定睡覺。

      大概是平常真的累壞了,我閉上眼沒多久意識就開始游離。就在我另外一隻腳也要跨進夢鄉時……

      滴答

      水聲驚醒了我。

      我睜開眼,發現蓋過腦袋的棉被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自己身處一個烏漆抹黑的地方。醫院關上了燈也不會這麼暗吧?下意識的往窗戶方向一看,哪有什麼窗戶,也是黑暗一片。

      靠杯……

      幹不會吧……

      我發覺自己在顫抖,這時候不顫抖,就不是人了……腦中忽然閃過鄉野傳說如果被好兄弟給纏了什麼的,就要凶惡的罵髒話,這樣就能嚇走它們。

      我深深吸口氣。「幹拎娘咧!幹幹幹幹幹!t&*%^$&^*(^$%^%!」不換氣的大罵一通,但周遭景色一點都沒變化,依然慘黑一片。

      很好,我想我的臉也慘黑一片了──呸呸!死人才會慘黑一片。

      週遭沒有風,沒有聲音。

      他媽的棺材內就是這樣的吧?

      我一驚,緩緩的伸出手往旁邊觸碰著。

      叩的,我摸到了邊際。輕輕感受著手上的觸感,我發誓我現在一定抖到連牙齒都在跳了。

      是木頭。

      老子該不會在作夢吧?

      我惶然,我忽然恍惚起來。到底現在是夢,還是方才醒著和那個小姐講話是夢?其實我已經死了?

      那有人做夢的時候還會夢到自己做夢嗎?我忽然想起那個數著點滴睡著的詭異的夢。

      定了定心神,我開始四肢並用的觸碰推擠著四周,而感官傳回大腦的,的確就如我所想,是個與我身型沒差多少的盒子,看來真的是個棺材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到膽子破了沒啥好怕了,我居然冷哼了一聲。

      「他媽的何方妖孽,抓交替也不是這種抓法吧?直接進棺材?」我啐了聲。

      就在我咧咧亂罵亂講時,『棺材』上傳來了尖爪刨抓的聲音,聲音之尖銳,使人聞之悚然。我全身麻了起來。靠杯啊我不過罵幾句,不會要讓我屍骨無存吧?!

      那聲音越靠越近,我開始往後仰,用力的往棺材板上靠,雖然再怎麼靠它也不會陷下去。

      就在我覺得那爪子要破開木板時,忽然我背後的有了奇怪的感受,像是、像是小孩子的手撓抓的感覺,癢癢的,有些刺痛,我不敢轉頭去看,只能瞪著上面的木板,忍受著背部的異樣。

      正當一點光傳了進來時,我背後『小手』的力道忽然增大,一道宛若指甲刮動黑板的聲音鋪天蓋地的捲了過來。

      「啊──」

      我掩緊耳朵,緊閉上眼,努力把自己縮成一團。「幹……」

      尖銳的聲音仔細辨別隱約能察覺有小孩子的哭聲,哭聲忽近忽遠,不變的是那尖而細的聲音。我皺緊眉頭,不停打顫,腦袋一片空白。

      就在我以為自己的腦袋會因為那聲音而爆炸時,一聲軟軟的,宛若絲線穿過一切的聲音穿透而來。

      「釋那多禔,不伊不休……」那聲音很小,但很清楚的進入我的腦中。那聲音像一道光,我忽然清明起來。

      背後的疼痛也鮮明起來,我開始扭動,卻發覺自己動彈不得。

      「耶若菩,上阿無詬。」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幹,何為四方些?舍君之樂處,而離彼不祥些!魂兮歸來!東方不可以託些。長人千仞,惟魂是索些。十日代出,流金鑠石些。彼皆習之,魂往必釋些。歸來兮!不可以託些……」

      「魂兮歸來!南方不可以止些。雕題黑齒,得人肉以祀,以其骨為醢些。蝮蛇蓁蓁,封狐千里些。雄虺九首,往來鯈忽,吞人以益其心些。歸來兮!不可以久淫些……」

      女人的聲音加了進來,心中越來越明朗,好像陽光照射進來,我張開眼,看見一條雪白的絲綢垂了下來,絲綢上,繡著三朵金色茶花,不知哪來的勇氣,我巍巍伸出手,抓住。

      就在我碰到絲綢的瞬間,尖銳的聲音像被往後拖走,接著一陣強風由後吹來,一道青中夾紫的暗光飛射而去。

      我瞪著那光,忽然,眼前黑暗如被驅散,眼前出現在我面前的,是手執金色茶花長綢的少年。

      少年眼帶笑,耳邊銀色的耳環閃爍著冷光。

      那紫光,正收在他的手裡。

      我看向手上的綢緞,上頭金色茶花枯萎了一朵。

      ※※※

      少年說他的名字叫荼靡。

      少年收起了絲綢,也在此時光芒大振,我瞇起眼,重新看了眼四周,是醫院,棉被還好好蓋在我身上,我瞥了眼時鐘,上頭顯示,四點四十六分。

      很好,兩分鐘前是四點四十四分。

      我收回視線,茫然的注視著不知從哪來的少年。照理說醫院病房半夜不能隨便闖入吧?

      而且、剛剛、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想問,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你只是不小心被纏上而已,沒什麼。」彷彿看穿我的想法,少年悠悠說著。「至於這個嘛……」他揚了揚手上的青紫色光球。「這是嬰靈。」

      我忽然想到那個影子,想到影子旁的另外一個頭,我全身發麻。

      「我、可是我從來沒遇過這樣的事情……」喉頭發出乾澀的聲音,那嘶啞像在沙漠行走了各把月似的。

      少年微笑,在床頭坐了下來。「嗯……大概天眼被撞開了吧?」

      天眼?撞開?

      我沉默著。「靠杯我不就跟一路一樣?」

      少年噗的笑出聲來。「一路比你好運多了,起碼他遇到的都是好鬼。」少年咧開的笑,讓他週遭那詭異的氛圍散去不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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