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虽然但是我是龙》赛博流浪者

43、眷属（三合一）

　　“阿库娅，我始终知道自己无法避开既定的梦境，我始终做好了准备去面对现实——并且选择我要的未来，我以前也是这么做的，不是吗？”

　　“……艾莉丝阿姨是对的，阿库娅。”

　　最近蒙德城好像变得没有以前那么热闹了。

　　津岛春未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因为不论是在谁的眼中，蒙德城依旧和以前一样沐浴在自由之中。

　　只不过和她关系特别好的“诗人朋友们”逐一离开了蒙德，让她久违地感到了一点点寂寞——当然，她还是抱着未来与朋友们相见的期待的。

　　陆阿千，温迪，萨琳娜——他们最终，还是会回到蒙德来，哦，陆阿千是来旅行的。

　　舞动而甩起的披帛落下，白发歌姬微微收脚，作出了谢幕结束的动作。

　　她直起身，便听到叮当的摩拉碰撞的声音，抬眼便看到庶务长往摩拉已经堆得满满当当的花篮中摆了几枚面值不低的摩拉。

　　“难得一见——凯亚先生。”津岛春未有些意外，这似乎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位庶务长出现在她的演出现场——至少是明面上。

　　庶务长凯亚先生无比熟稔地抬手挥了挥：“还真是生分的说法，春未小姐，说来你先前不是已经对我改称了叫法——难道是我和春未小姐还算不上朋友？”

　　“抱歉，但是果然对我来说还是‘凯亚先生’这种叫法更加顺口些。朋友也不是用称呼来决定的对吧？”歌姬小姐神色无害地回答，她稍稍俯身，勾起了略有些沉重的花篮：“倒是蒙德的大家一直对我充满耐心。”

　　她用手稍稍扶着堆积而起的摩拉堆的边缘，以防金色的货币从花篮里倾泻而出。

　　——毕竟喜新厌旧是人类的本质。要让人维持对自己的长久的“爱”和喜欢，不是傻乎乎地唱歌跳舞就有用的。

　　原本的世界盛行偶像文化，并且曾经经常出没于乐队live现场的津岛春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当然，津岛春未从未把自己的定位放在“偶像”上就是了，她只是歌姬，也只会是歌姬——“恋爱禁止”这种糟糕守则她从最开始就不会遵守。

　　说到底，也许还是提瓦特的“娱乐”没有那么盛行和宣传便利，在让她更如鱼得水的同时，也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去为自己做准备。

　　但是在“准备”做好之前能够拖延的时间并不是无限的。自知美貌能够给自己带来多少便利的津岛春未，比谁都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样的事情。

　　等到再过上一段时间，她应该就要着手踏上旅程了，不论是livehouse的修缮，还是去其他国家的宣传，都得提上日程——当然，这不会影响她的恋爱就是了。

　　“我倒是觉得春未小姐能换个更大的花篮。”凯亚大抵是能听懂她的意思，摊了摊手说道：“为了不让你的花篮被装满而出现满地摩拉的情况让你为难，诸位听众说不定已经足够克制了。”

　　“这种事情等到我的livehouse修缮完毕之后就能解决了，歌姬小姐带着巨大的花篮跑来表演，那会变成什么奇怪的传言吧？”

　　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摩拉。

　　津岛春未不在意地说道，她站直身体，抬手把垂下的鬓发撩起：“不过，凯亚先生总不会为了提醒我换个花篮这种小事跑来和我聊天吧？”

　　歌姬非常直白地说道：“毕竟凯亚先生总是有事才会找我。”

　　“喂喂，春未小姐说得好像我是什么不怀好意的家伙一样，怎么说我也是被艾莉丝女士拜托了要好好照顾你的。”凯亚抬起手，脸上浮现一点尴尬的苦笑，表示自己的态度。

　　“我当然知道，毕竟凯亚先生确实很照顾我就是了。”津岛春未并不会否认现实，毕竟凯亚对她的调查除了本就应该存在的警惕，必然也有上层的要求——说不定多亏了他，她才能这么清静地留在蒙德。

　　“但是——凯亚先生，你再不快点说的话，等待我的小姑娘们就要生气了，而且，我答应了要给小可莉做饼干，得快些回去才行。”歌姬小姐抬起手，指了指他的身后。

　　凯亚一回头，便看到了脑袋上竖着兔耳朵一般蝴蝶结的女孩子正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的方向。而在她身后一点，金发的小姑娘抱着厚厚的书册，眼神亮晶晶地看着津岛春未的方向——完全没注意到凯亚。

　　好吧，她们看起来在表演结束之前就想过来，只是碍于他们在谈话才止住了动作。

　　津岛春未认识那两个孩子，一个是和她无比熟悉的小安柏，而另一个是总是会在人群听她唱歌，在她“讲故事”的时候尤为认真的小姑娘——虽然她从未上前和津岛春未说过话。

　　“看来确实是我打扰了小淑女们和春未小姐的会面。”津岛春未对孩子的耐心和喜爱凯亚也算是略有耳闻：“那我就长话短说——”

　　黑肤的骑士开口：“马上就是迪卢克的成年礼了，我只是很好奇——春未小姐做了什么准备。”

　　津岛春未止住了动作，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微妙，她抬起一根手指点了点脸颊，语气疑问：“凯亚先生是这种会偷偷为兄弟准备生日礼物的类型吗？……里昂好像有时候也会做这种事情。”

　　她像是陷入了沉思，里昂是她的另一个弟弟——至少在礼物真的送出来之前，她是完全不可能知道他有在认真准备的。

　　“……实际上我只是在询问非常表面的问题。”凯亚沉默了两秒：“毕竟依照他和父亲的性格，如果成年礼当天和骑士团的工作撞上——恐怕成年礼这种东西也会搁置。”

　　成年礼对于贵族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吧？

　　在还未成年时就成为透魔王的津岛春未下意识这么想到，至少她的成年礼……三国共同庆祝了一整个月。

　　但是很快她就想通，也不觉得奇怪了。

　　依照克利普斯老爷和迪卢克的性格，他们应该完全不会把自己列在高高在上、能够享受特权的贵族之内。所以私事为公事让路——也不奇怪。

　　成年礼要不要盛大举办她说了不算，对她来说只要给迪卢克过生日就好了，于是她略作思考，便给出了回答。

　　“那就准备一份礼物，做一只不错的蛋糕，然后在他结束工作后过个普普通通的生日——这样不就好了吗？”

　　“反正比起参与宴会送贺礼的陌生人，有家人朋友的祝福和陪伴也就够了，我想迪卢克也是这么认为的。”

　　“凯亚先生应该比我更了解迪卢克才对，比起担心自己的‘礼物’，你看起来好像是更想了解我的想法。”津岛春未说道：“虽然我曾经的生活非常……总之，我虽然在乎一些仪式感，但是还不会把这个放在个人的意愿之前。”

　　“尊重别人的选择也是美德。你就多放心吧，凯亚先生。”

　　在确认自己解答完凯亚先生的疑问之后，津岛春未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总之，如果你没有别的问题的话，接下来就是我和女孩子们的聊天时间了。”

　　在和凯亚挥别之后，津岛春未主动走向了等待着自己的女孩子们，她把沉甸甸的花篮放在地上：“久等了——”

　　“春未姐姐——我喜欢你今天的歌！”安柏主动靠近，和熟识的歌姬姐姐进行了一个拥抱。

　　“小安柏难道不喜欢我之前的歌吗？”津岛春未开玩笑一般说道，轻轻拥抱了温暖的女孩子。

　　“怎么可能——当然是全部喜欢啦！”安柏不会因为她的玩笑话而卡壳，而是直白地表达了自己温暖而炽热的喜爱。

　　“那么……”在和安柏说了一会之后，她和安柏互相松开，津岛春未看向因为紧张而捏紧了书册的金发小姑娘。

　　金发的小姑娘的造型在同龄的孩子中大概稍微有些独特，她的左眼被黑色的眼罩遮掩——当然，在津岛春未眼中，这是个非常可爱而特别的造型。

　　“我乃来自幽夜净土之断罪皇女，菲谢尔——听闻你与我同为异界来者，特恩准你与我签署盟友之书。”

　　自称为菲谢尔的小姑娘看起来有些紧张，她提高音量的话语带着某种咏叹的意味——然后她把笔连着翻到空白页的书递到了津岛春未的面前。

　　津岛春未看了看小姑娘抿着嘴紧张盯着她的样子，明白了——这是要签名。

　　说实话，这还是在这个世界第一次——是因为提瓦特人本来没有这种意识吗？

　　总之，她非常开心，也理所当然愿意配合。

　　“断罪皇女菲谢尔，在此界与同为异界之人的你相遇，属实幸运。吾乃掌管不可见王国的透魔之王伊茜，此为藏于阴影之下的真名。”

　　“甚好，吾便再次与你协定，成为共存异界之人。”

　　津岛春未说着自己在作为透魔王的时候也没有说过的难懂话语，然后非常利落地接过笔，在书页上写下“津岛春未”四个字，又在右下角以异世界的文字写下了“伊茜”这个名字。

　　把书册和笔交还给菲谢尔后，津岛春未开口：“作为盟友，也许吾有与断罪皇女交换一个拥抱的荣幸？”

　　小姑娘拿着书册的样子分外欣喜，眼中的欢喜如同将要溢出的星星一般，她听到津岛春未的话语，微微抬起下巴：“既然盟友你如此期望，我便勉强满足你的期望。”

　　于是小菲谢尔获得了一个温暖的拥抱。而津岛春未获得了断罪皇女认真地堆在花篮中摩拉堆顶上的几枚摩拉。

　　然而，等到回到自家的时候，津岛春未里里外外找了找，也没有找到可莉的身影。

　　艾莉丝的宅子还在修缮，估计到她们这次离开之前，都要留宿在津岛春未的家中。

　　“艾莉丝阿姨——你有看到小可莉吗？”

　　艾莉丝在家而可莉不在家，至少在津岛春未看起来有些意外。

　　“可莉小宝贝？”艾莉丝合上手中的书册，神色中满是对孩子的骄傲和信任：“可莉是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放心吧小春未——在你的小饼干准备好之前，可莉一定会提前赶到的。”

　　津岛春未自认为艾莉丝阿姨必然比她要了解可莉，而作为精灵的小可莉……应该也确实不用让人担心吧？

　　在准备好下午茶之后，如果可莉还没回来的话，她再出去接她好了。

　　于是津岛春未放下心，带着满心的愉快去厨房准备作为下午茶的曲奇。

　　实际上先前回答说要给迪卢克的成年礼做蛋糕也算得上一时兴起，虽然她的确能做——不过也不知道在提瓦特能做到什么样子。

　　至于成年礼礼物——干脆就单独给他看为了他写的新曲和编舞吧。

　　虽然听上去不如有实体的礼物更具有诚意——但也只是听上去而已。能够得到津岛春未单独写曲编舞的人，如今也只有迪卢克一个人而已。

　　可莉回来的时间刚刚好。

　　曲奇才准备好，还处于尝一口有些烫的地步，而这时候有人敲响了门，并且，春未听到了——

　　“妈妈——春未姐姐！可莉回来了！”

　　津岛春未与艾莉丝是一起来到门前的，然后看到了抱着一瓶葡萄汁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进门，然后对着跟在她身后的少年说——

　　“谢谢红头发的迪卢克哥哥送可莉回家！”

　　——————

　　甜点与普通的料理相比，对津岛春未来说还是对甜点更有些自信，至少即便是在恋人的生日上，她也能自信地说出“放心吧，今天的生日蛋糕就交给我吧”这种话。

　　总之，蛋糕作为并不需要隐藏的“礼物”，在迪卢克成年生日的前几日，她就早已和他说好了这件事。

　　而蛋糕也在迪卢克的生日当天早上，已经提前做好，只要等着晚上带去晨曦酒庄一起吃个不太早的晚餐就算是个对他们来说无比完美的成年礼了。

　　比较可惜的大概只有艾莉丝阿姨和可莉前几日已经离开了蒙德，踏上了新的旅途，下次回来至少也要几个月之后。否则小可莉一定愿意为认识没多久的红头发好人哥哥庆祝生日吧。

　　“所以——你今晚要陪着伯父把货物带回晨曦酒庄，”趁着在成年生日当天依旧忙碌的骑士的午休时间，津岛春未和他姑且确认一番行程。

　　“我原本——应该选在今天休假。”迪卢克点头肯定了歌姬小姐的话语，他似乎还因为自己没能好好庆祝生日而感到一些莫名的愧疚：“你明明……之前就说了要帮我庆祝。”

　　“这是你的生日而不是我的生日啊，迪卢克。”津岛春未托着脸说道：“那是对你来说重要的日子，而我只要依照你的安排的时间来庆祝就好了，不是吗？”

　　“你之前对我说，不要为了你而改变自己的，不要你因为你而放弃自己想做的事情——这种话对你自己来说也是一样的。”津岛春未说道：“如果因为和我的恋爱而让你改变自己的原则就糟糕了。”

　　“你要坚持自己想做的事情才对嘛。”歌姬小姐语气松快地说道，撑着桌面站起身，对恋人显出笑容：“反正又不是不能庆祝，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可以，对吧？”

　　她伸出手，两指非常突然地点在迪卢克的嘴角，稍稍往上提了提：“笑一个——迪卢克先生，在自己的生日当天还因为这种胡思乱想而忧心也太扫兴了。”

　　“……你说得对，春未。”

　　“今晚好像会下雨——”歌姬小姐抬头望了望现在看起来还算得上晴朗的天空，至少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一点要下雨的迹象：“总之，晚上回晨曦酒庄之后还要凯亚先生回去对吧？”

　　“那我就单独过去好了。”歌姬小姐用指尖抵着下巴说道。

　　“我和父亲回去的时候，也能带你一起过去。”迪卢克对她的话有些意外，他原本想的大概是三人直接一起回到晨曦酒庄吧。

　　“但是我要准备一些东西。”津岛春未果断地拒绝了：“迪卢克要理解一下女孩子在送出礼物之前的保守秘密。”

　　实际上，对津岛春未来说，已经提前练习好的歌舞不需要再准备什么特别的东西，蛋糕也是早已准备好的，迪卢克也早已知情的礼物。

　　一定要说的话……她打算久违地打扮一下，找一件更合适的衣服——大概是这种说法吧？

　　但是不会太过正式，也不会太过夸张，毕竟又不是需要气场全开的交涉宴会。

　　迪卢克虽然猜不到她到底要准备什么，却也没有再提是否要一起回晨曦酒庄的事情。

　　“今晚，我也——有些东西要给你。”迪卢克接着她的话说道：“是上次说的那个‘秘密’。”

　　“秘密？”津岛春未故意摆出一副忘记了那件事的表情，在迪卢克愣住的表情中立刻收敛了回答：“我怎么可能忘记——不过在你生日的时候给我惊喜，是不是有些反过来了？”

　　“你的生日是在七月。”迪卢克说道，他似乎为自己的急迫而迟疑了片刻：“对我来说要等待还是有些太久了。”

　　“所以，干脆趁今天就把这个‘秘密’交给你。”

　　听到提及自己的生日，津岛春未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没错——是她告诉迪卢克自己的生日是在七月。

　　在作为“伊茜”的时候，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生日，在长久的时间中也自然而然把本应重要的那一天抛之脑后。而降临到新世界的生日——对她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她告诉迪卢克的时间，正是津岛春未降落在提瓦特的那一天，或者说——是她被艾莉丝阿姨捡回蒙德的那一天。

　　蒙德给了她新生活，既然如此，那一天作为她的生日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虽然你说自己觉得那样要等太久，但还是要到晚上才告诉我所谓的‘秘密’是什么对吗？”

　　很好，在这件事上迪卢克的坚持和津岛春未如出一辙。

　　他们对双方的坚持保守秘密也没有任何意见，互相的惊喜原本也是恋情之中的乐趣。

　　“那么，晚上我会准时到的。”

　　从蒙德城回到晨曦酒庄，驱使马车也需要花上一段时间。

　　津岛春未知道自己的速度，即便她在迪卢克的马车刚回到晨曦酒庄之前才开始挑衣服，也能在他们卸货完毕的时候立刻到达晨曦酒庄。

　　天色逐渐有些暗了下来，比起中午的时候，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要下雨的样子了。

　　在车队的人组织着搬运货物的时候，津岛春未便提前和迪卢克、克利普斯伯父暂时告别，回到家中做些准备。

　　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需要太过头，也不需要在进行更接近于家庭聚会的生日庆祝上太过正式，但是要选择出她觉得合适的衣物……可能需要花点时间。

　　直到津岛春未甚至钻进星界去翻曾经在还是透魔王的时候准备过的一些衣服——完全没找出来合适的。

　　新的舞蹈也需要披帛，否则就不够漂亮，她果然还是就穿着最平常的那身去好了吧。

　　津岛春未最终选择了放弃，不再去堆积如山的衣服中挑选合适的那一件。

　　已经做好的生日蛋糕就放在客厅的桌子上，包装盒已经扎好，就先放进星界再——

　　从自己的世界带来的那支口红在触及嘴唇的时候，膏体如同软化后一般脆弱得断裂，直接掉落在地上，在干净的地面上留下一道红色的痕迹。

　　“我可没在星界塞什么化妆品啊，之前在璃月好像有看到口脂，下次去买一点吧。”津岛春未蹲下身，她并没有那么在意关于化妆品的事情，化不了妆就算了吧，反正也影响不到她的光彩——津岛春未对自己的美貌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春未捡起那截断掉的口红膏体，似乎真的因为搁置而软化，在她的指尖也染上一点红色。

　　然后，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那双向来闪烁着光亮的紫色眼瞳不知何时收缩成充满危险性和狂气的龙瞳，就仿佛龙在那一瞬间捕捉到了什么。

　　津岛春未骤然想起一件事。

　　即便她信誓旦旦认为自己能够选择自己的未来，曾经作为透魔龙之子的时候，也确实做到了奔向她所期待的未来。但是。

　　在那场梦境之后的不久，在猝不及防的时候，作为透魔龙之子的伊茜不得不在战场的中央面对命运的抉择，让她必须在同样是重要之人的家人之中，选出她的立场。

　　她曾经……不论是奔向白夜的道路，奔赴暗夜的道路，还是最后能够走向正确未来的道路，她都经历了难以计数的“轮回”。

　　“人生不是能够重来的游戏”这种话，曾经不适用于她的身上。

　　在奔向相对来说的欢乐结局之前，她经历了一次次失败，曾经在战争中被敌人杀死，曾经在因为大意而全军覆没，曾经因为抉择而不得不面对家人的死亡。

　　有时候即便她活到了最后，身边却已经空无一人。

　　她曾无数次见过艾莉泽濒死前的眼泪，曾无数次见过龙马大哥自裁时的笑容，曾见过无数次被发狂的透魔龙影响而失去理智的拓海，曾见过无数次化为水泡消失的阿库娅。

　　为了走向结局，她曾一次次杀死曾是自己的同伴亲人，却变为尸兵的敌人。

　　作为将领，她需要一次次杀死敌人，即便也许上一次还是同伴，这一次就要与已经不认识她的“同伴”刀刃相向。

　　所以，寿终正寝对那时候的津岛春未而言，才是能够被接受的死亡。

　　“……这里不是我的世界。”津岛春未站起身，她仰起头，以作为龙的力量寻找自己已经标记过的目标。

　　“在我离开我的世界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津岛春未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能够走向正确的结局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的领导能力和决策能力，而是因为她一次次地重来，在恐惧中记住了自己可能发生的失误，在下一次又避免这件失误——在经历了无人所知的时间之后，才到达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在提瓦特，她是外来者，而不再是世界的“主角”，世界不会再随着她的“死亡”而重启，只会把她驱逐到下一个世界。这是在她的“故事”终结后，她就已经明白的道理。

　　即便能够重来——已经失去了龙石的津岛春未也无法再承受那种精神折磨。她知道，那样的话她只会在重复之中发狂——然后走上和父亲透魔龙一样的道路。

　　对迪卢克的标记可以让津岛春未确定迪卢克所在的位置，是在需要前往晨曦酒庄的时候需要通过的森林，但是如果依照正常的行程速度，是不是太慢了点？

　　是因为下雨而拖慢了行程吗？

　　龙的嗅觉透过因为暴雨而被冲刷的空气去确认迪卢克的状况，虽然因为雨水气味变得很淡，但是她依旧准确地找到了……

　　混着大量的血。

　　即便被雨水冲刷之后，依旧浓郁到致死的出血量，那绝不是一个人受了轻伤后能够达到的量，血液的气味混杂，并非来自一个人。有车队人的血，有克利普斯老爷的血，也有迪卢克的血。

　　还有某种，人类难以应对的怪物留下的讨厌的气息。

　　在来自透魔龙的智慧权柄的全力运转下，她几乎瞬间确定了那是什么东西——魔龙乌萨。

　　那头该死的、没有一点同理心的龙，她绝对要把它碾碎，让它变成被万人践踏的残渣——。

　　津岛春未曾经没有告诉过迪卢克一件事。

　　她曾经如同玩笑一般、轻飘飘地进行的那个看起来一点说服力的没有的标记，实际上在激活之后能够些微传递对方的情绪波动。

　　啊啊、那劫后余生后、却又立刻濒临崩溃的情感，几乎要把她燃烧殆尽，这熟悉的，让她感到恐惧而几乎要尖啸出声的感觉——

　　津岛春未的唇齿间溢出一声高亢而异常的龙吟，没有龙石的抑制，此刻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理智去掩盖某些东西。

　　在离开家门之前，龙类的特征已经迅速覆盖人类的身体，龙尾暴躁地甩出，龙角自发间生出，龙翼在背后绽开，龙鳞在皮肤上浮现，龙瞳中的理智被兽性覆盖，尖锐的龙爪取代柔软裸足和双手，在地面留下狰狞的抓痕。

　　龙无暇顾及被撞翻的东西，祂无视了能够把人浸透的暴雨，在甚至无人能够看清的瞬间，冲上了高空。

　　人类的理性正在被燃烧，曾经纠缠她的回忆在此刻追上了她，以锐利的刀痕在同一刻刺向人性——

　　无数次在她面前被杀死的母亲，为了阻止大哥而被误伤、最终含泪死在大哥怀中的艾莉泽，至死都无法理解为何会走向悲剧的拓海，在幸福的结局后却依旧因为寿命而与她告别的家人——

　　祂比任何人都清楚，杀死亲人的痛苦、目送家人生命终结的痛苦。

　　龙的速度远非人类能够相比，在祂飞驰靠近森林的方向的时候，轻易地越过了骑士团的援兵。

　　损失惨重。

　　在被龙性几乎占据全部的时候，虽然理智处于糟糕的情况，但是祂却能以最快的速度汲取周围的信息，立刻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有人在车队上做了手脚，引来了本不该出现的魔龙乌萨和大量魔物，酿成了堪称惨烈的悲剧。

　　克利普斯·莱艮芬德为了击退魔龙乌萨，使用了来自至冬的邪眼，因生命力被侵蚀而处于无法解脱的痛苦之中——

　　魔龙乌萨。至冬。

　　津岛春未有一瞬间想要追上魔龙乌萨，先一步把那头该死的龙杀死，以平息自己的愤怒，但是仅剩的理智告诉她，她得留下。

　　“……别这么做。”

　　半人半龙的少女扯住了迪卢克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锐利的龙瞳不含分毫温暖的人性，只有冷酷且几乎被疯狂充斥的兽性。

　　“……”

　　她所深爱着的、那如同闪烁的火光一般明亮而坚毅的眼睛，被今夜的暴雨熄灭了。

　　……就像第一次经历了母亲死亡的伊茜一样。

　　津岛春未试图对迪卢克说出什么，但是看着那双眼睛，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她记得的。不论是哪一次，只要目睹母亲的死去，她就必然会在崩溃的绝望和哭嚎中暴走，变成毫无理智的龙。

　　她想说。不要害怕，区区死而复生，区区生命力，绝无法抵过来自神祖龙的力量。

　　津岛春未讨厌这份来自透魔龙的力量。即便这份力量被美化为“眷属”，却是她曾经不得不与之战斗的噩梦。如果透魔龙没有“眷属”，那么曾经的争斗也许就不会变成悲剧与笑话的集合。

　　因为“人类必须活得像人类一样才行”这种理由，而尊重着阿库娅他们的想法，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原因。

　　……而是因为她抗拒着眷属，阿库娅才会给出“想要像人类一样活到最后”的答案。这不是阿库娅的选择，而是她自己，身为透魔龙之子的她自己傲慢而自我感动的选择。

　　津岛春未和艾莉丝说过，一旦第一次做了这种事，就会有第二次，突破了这种界限，她就会无法控制自己开始做更过分的事情。

　　因为她不再是曾经能够依靠自身的全部理智挨过痛苦的伊茜，而是需要寻找锚点，才能稳住精神的津岛春未。

　　津岛春未抬起的手本想去触碰迪卢克脸侧，却在看到自己尖锐的龙爪的时候放下，她果断地松开手，看向了因为痛苦而已经几近昏迷的克利普斯老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为了做出这个决定，她进行了什么样的挣扎。

　　“……春未。”

　　“没关系。迪卢克。”

　　津岛春未的声音大抵从未像这般冷凝而毫无情感，她对迪卢克的声音做出了回应，抬起自己的右手，毫不犹豫地握紧，龙爪陷入了人类形态的掌心，久违的疼痛没有让龙的表情有任何变化。

　　“祝贺你的成年，迪卢克。”

　　“原本的礼物应该无法送给你了。”

　　自少女掌心溢出的血液滴落，她把手凑到克利普斯的嘴边，更为用力地握紧手心，血液滴答溢出滴落汇入那位莱艮芬德老爷的口中。

　　迪卢克看到，随着血液的汇入，他的父亲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从近乎难以呼吸的痛苦之中脱离。

　　津岛春未终于勉强带出一个笑容，她知道自己大概笑得很难看，糟糕透顶，作为模特的时候她绝对不会露出这种有损形象的笑容。

　　但是只有笑起来，她才能把几乎要溢出来的眼泪忍耐回去。

　　“这是神祖龙的馈赠，迪卢克。”

　　在迪卢克眼中的火焰如同微弱的蜡烛一般亮起的时候，龙眼中的光消失了，她没有能维持住那个她觉得难看透顶的笑容。

　　津岛春未重重地闭了闭眼，抬起手轻轻舔舐了一下逐渐恢复的掌心上的血液。

　　龙类的特征逐渐消失，她的人性和理智迅速恢复，她也能迅速地想到办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作为龙的身份不能让大多数人发现，龙血能够恢复生命力乃至“起死回生”的事情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刚才过来的路上看到了凯亚先生带队赶过来的样子，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

　　她能够让已经死去的车队成员“复活”，用来伪装没有出现大问题的状态也做得到，但是那样的话，她突破的原则就不是一丁点的问题了。至少现在，她还不打算做和透魔龙一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津岛春未的思维迅速确定了现状，毫不犹豫搬起了昏迷的克利普斯老爷，星界之门在她身后展开，她毫不犹豫地把昏迷的克利普斯老爷在迪卢克的面前塞了进去——毫无温柔可言。

　　“春未，你——”

　　津岛春未似乎已经恢复了常态，但是迪卢克看到了，她的眼睛依旧是那锐利而冷酷的龙瞳孔，在他的话语说完之前，少女已经用没有染血的那只手的手指抵住了他的嘴唇。

　　“别说话，迪卢克，冷静下来，但是也不要太冷静。”

　　她的语速非常快，亲昵的语气和往常似乎没什么不同，在和迪卢克说话的同时，她已经借由幻术变换出了足以以假乱真的——克利普斯老爷的尸体。

　　是的，津岛春未当然看到了迪卢克瞬间瞳孔收缩的表情，但是她没有任何精力去安抚如今无比混乱的恋人，她的状态也算得上狼狈至极。

　　“请帮我撒个谎吧，迪卢克。”

　　“这是一次人为安排的刺杀，一次充满恶意的坑害，我想你一定希望能够找到背后的推手，为克利普斯伯父还有车队的人报仇，对吧？”

　　少女的笑容伴随着话语逐渐绽开，加上那双似乎一直颤抖着的锐利龙瞳，让她的表现显得无比异常，就仿佛——不回答她“是”，她就会哭一样。

　　津岛春未没有给迪卢克任何回答的机会，只继续说道。

　　“迪卢克，你比谁都清楚我是什么东西。”

　　“我很抱歉，我做不到让我的力量暴露在众人眼中，一旦有人想要追究，必然会发现我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我能够确保克利普斯伯父的生命，你可以放心，但是拜托你——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父亲，让他‘去死吧’。”

　　这是多么无理而莫名其妙的话语啊，明明这看起来像是只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就能够掩盖过去的“意外”，对吧？

　　但是因为几近暴走而全力使用了那半吊子的智慧权柄的津岛春未知道——只有事情表面依照他人编织的“陷阱”走向结局，编织者才无法把针对她的调查搬到明面上来。

　　津岛春未并不恐惧“敌人”，但是她很清楚记得，透魔龙为什么会发狂。

　　……在认为自己被背叛之后，他就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疯狂。

　　少女近乎脱力一般呼出一口气，她松开手，目光自迪卢克的脸上移开，龙瞳逐渐恢复到人类眼瞳的模样，笑容也同时逐渐消弭。

　　“等稍微稳定一点之后，我会把克利普斯老爷送去璃月，很抱歉，迪卢克。”

　　“……我不想成为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