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一等于几》一个没有名字的季节

5、她就像跟随的影子，不近不远，不疾不徐

　　那时候张雪凝还在世，但已经和集正国分居。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父亲只说他要搬去海市，让他留在江城和母亲生活。他们之间仿佛达成了某种协议，没有离婚却正式分居。

　　直到过了几个月，他和周子豪在商场打游戏，午饭时间去书店找周嘉一汇合，从手扶梯下来，却没成想刚好碰见张雪凝和一位男士在逛街，他们动作亲密，旁若无人。

　　浑身血液倒流，脑子一片空白，集峥一声不吭的上前，张雪凝和男人被定在当场，怔愣间，集峥上去推了男人一把。

　　他那时，已经16岁。虽然瘦，但经常打球运动，力气也并不小。

　　男人被他推倒在地，集峥愤恨的盯着张雪凝，那眼神，仿佛要把她刺穿。

　　那一天，周家姐弟各自站在商场的一端，都默契的没有向前。

　　两母子回去大吵了一架，集峥不再回家。
　　他每天游荡在网吧游戏厅和球厅，街边的流浪狗一般。
　　周子豪拿他没有办法，只能抽空去陪他。一到晚上，他又赶走他。

　　周嘉一那时候高三，每天都在补习，隔了好几天才发现周子豪不对劲。

　　他早出晚归，有时候一身烟臭味。周嘉一蹙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正是叛逆期，她实在担心那两个人和地痞流氓鬼混在一起。

　　星期六一早，她尾随周子豪出门，见他进了一间网吧，但她并没有进去。

　　上午最后一节课上完，周嘉一请了半天假。
　　走进网吧，没有看到周子豪的身影，大概是出去买饭去了。

　　尽头最角落的位置里，集峥整个人都窝进了座位里，脑袋上挂着耳机，两只手按在键盘上，右手手指还夹着根快要燃烬的烟。

　　可能是烟头太烫，他迅速的丢掉，手又回到键盘上利落的操作起来。

　　有人靠近他也没注意，一心铺在屏幕上，游戏页面旋转不停，枪击声透过耳机站在旁边都能听到。

　　周嘉一也不叫他，打完一局，他才抬起脸来，眼皮下面透着乌青，一身气味难闻，整个人颓废的不行。
　　见是周嘉一，又不在意的转回脸去。
　　等待游戏的时间格外漫长，旁边的人虽然不吭声，但存在感太强，实在无法忽视，他不耐烦的说：“胖子回去了。”

　　周嘉一点点头，不搭话也不坐下，就那么直挺挺的站在他侧面。她看的很认真，仿佛游戏页面十分吸引人。

　　集峥被她弄的云里雾里，游戏也打不下去了。
　　他强行退出，靠回座椅上又点了根烟。

　　周嘉一视线回到他脸上。刚刚的不耐烦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无所谓流痞神情。她伸手从他嘴里把烟夺掉，动作太大，不小心还烫到了手。
　　猛的甩开，看了下手心，她皱了下眉。

　　集峥盯着她，不爽的表情很明显。
　　“你想干嘛，曹姨叫你来的？还是周叔？”

　　周嘉一垂下手，语气很认真：“你几天没洗澡了？”

　　“关你什么事？”他语气很冲，眉毛揪在一起，一副不好惹得样子，和平时阳光桀骜的模样大不相同。

　　对待叛逆期的小孩，要耐心些，何况还是碰到这种事情，她理应包容。
　　周嘉一拉了一把旁边的椅子坐下，仿佛听不到。
　　“你身上臭了你闻不到吗？”

　　集峥简直想锤她。这人看不懂脸色，也不像平时一样牙尖嘴利，这种转变他太清楚了，不过是可怜他。想到这，极端又扭曲的自尊感让他忍不住恶劣起来。
　　“自己弟弟还管不来，别人你也要管，你吃饱了撑的？”
　　“你身份证未成年，是怎么进来的？”

　　耐心耗尽，他一把摘下耳机站起来要走。

　　门口突然冲进来三四个人。几秒的功夫，网管被堵住，网吧里闹哄哄的。
　　“不要跑！全部把身份证拿出来！”

　　…他妈的，简直了，在这泡了几天也没人来查，这倒霉玩意一来，就被逮。

　　集峥闭了闭眼，他被周嘉一堵住，完全没法跑。
　　眼前这人还气定神闲的打开了网页不知道在搞什么东西。

　　有警察过来，看了看周嘉一的身份证，又问集峥：“你呢？”
　　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刚想说我没有，就听到周嘉一说：“他是我弟弟，陪我来查点资料，我们马上就会走，不信你看。”
　　她抱着一本练习册，又指了指屏幕。

　　“你们俩，出来一下。”
　　小巷子没有人。周嘉一站的笔直，集峥懒懒的靠着斑驳的墙壁。

　　“你干的很好，这网吧我们停业了两次，不知道怎么又东山再起了。”
　　警察把身份证还给周嘉一，又说：“但下次查资料不要来这么偏的地方了，图书馆也有电脑，再不济还有大一点的网吧。”

　　废话，大的网吧要身份证，集峥才不会去。周嘉一心想。
　　她乖巧的点了下头。

　　集峥简直惊了，为了逮他们两，这人搞举报？

　　巷子深处的角落里有人影闪动，他们谁也没注意到。

　　回去的路上，一个在前一个在后，谁也没有说话。
　　眼看着集峥过了红绿往相反的方向走，周嘉一又快步跟了上去。

　　那天下午她没去补习，跟了他一下午，去了游戏厅，又去了台球厅，看着他和狐朋狗友抽烟打诨，看着他敛着眉目沉默的行走，她就像跟随的影子，不近不远，不疾不徐。

　　哎，我能有什么办法，周嘉一想。周子豪软硬兼收，揍他能服软，喂颗糖翘着尾巴别提多开心。但集峥这人油盐不进，什么事都只按心情来。

　　长姐如母，她此刻体会到了年长两岁的责任感。

　　第二天中午一下课，周嘉一又去游戏厅寻他，但没有见到人。
　　台球厅也没有，她只好回到补习班。连着找了两天，她意识到，集峥为了躲她，极有可能换地盘了。

　　周子豪被周母摁在家里，失去了人身自由。
　　周春来夫妻也去找集峥，但并没有找到人，曹满芳天天在两家来回走动，回来却时常常唉声叹气，两家的气氛，都很低沉。

　　有一天晚饭时，曹满芳叮嘱儿女：“你们和集峥一起长大，碰到事儿了，你们也要多陪陪他，看着他不走弯路才行。”
　　周子豪点点头，又去狐朋狗友的群里找人。

　　周嘉一没有说那天的事情，但她隐隐知道，集峥并不需要陪伴，有些黑暗面，他并不想被人看到，所以选择躲起来。也许，他只是需要时间。
　　第二个星期，生了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