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个上神当老婆》新茶酒

6、告白

　　云亓又沏了杯茶，没让她起身，也没再说话。这倒是让她有些难办，只好维持着原先的姿势。

　　她这才发现，先前那身衣服被换了下来，此刻身上穿的是魔族的衣服，淡粉烟纱短衫，露出了瘦俏的肩膀和盈盈一握的细腰，下身配着同色的百褶及膝罗裙。
　　而琵琶骨上的肌肤如玉，如若不是此前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岁然估计会认为只是做了一场梦。

　　“不喝吗？”云亓淡淡问道。

　　她回过神来，如同大赦般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坐到离云亓最远一端的椅子上。她端起那茶杯，抵到唇边又放了下来，
　　“帝君......怎么会来魔界？”

　　云亓眼帘微低，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氤氲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掩，“来带你回去。”

　　岁然呼吸一滞，似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让帝君来魔界犯险救她。可他偏偏来了，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
　　模样仍是那么坦然自若、清冷傲岸。带着一丝清雅绝尘的疏离，不可攀折。

　　良久，她听到自己艰涩地问了句，“是师尊求帝君来的吗？”

　　“嗯？”云亓侧眸看她，“是我自己要来的。”

　　那双紫眸在烛火的跳动下，熠熠生辉。

　　和润洵天生多情的桃花眼不一样，潋滟绝色的紫眸淡漠得不近人情，却又将众生收在眼底。
　　似春寒料峭的雪，似岁暮天寒的泉。

　　她想，她终于能明白那群仙子爱慕润洵的原因了。

　　就像此时此刻，世间最尊贵的神祇坐在她对面，在魔界说着这样稀松平常的话，真的很难......不让人心动。

　　只这一瞬，恍若隔世。
　　她好像看了他很久，很久。

　　意识到自己的唐突，岁然连忙低头喝了口茶。可茶水太烫，刚入口就给她烫得龇牙咧嘴的。

　　她忍了忍，才没将茶水吐出来，只是苦了她自己。

　　眼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如上好白瓷一般的肌肤上隐隐能看到清晰的脉络。手上捏了一张帕子，头顶是如泉水叮咚的悦耳嗓音，
　　“擦擦吧。”

　　岁然定定地看了几秒，还未伸手接过。

　　神识里逐渐响起一阵脚步声，茶盏砰地一声在地上碎裂。她神色难得慌乱，一边施法，一边扭头冲云亓说：“有人来了，帝君快些躲起来。”

　　但云亓没动，那架势仿佛无声宣告着，没有地方躲。

　　岁然将地上的碎瓷收拾好，心下一急，也顾不上尊卑之分，扯着云亓一只袖子直奔床边。
　　若是被人发现神族擅自涉足魔界，恐怕还没等他们二人离开魔界，神魔两界就又要开战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一把掀起被子，将云亓推搡着到床上去，只听得一声闷哼。但她无暇顾及别的，紧跟着爬上了床，用被子裹住二人。
　　然后，欲盖弥彰地放下了床帐。

　　房间里本就不够亮堂，此刻锦被里更是昏暗迷离，平添了几分暧昧旖旎的气息。

　　岁然和云亓面对面躺着，她埋着头不敢看，鼻尖那里却不受控制地传来淡淡茶香，还有额角感受到的鼻息，实在是太过......滚烫。

　　岁然闭上眼，默默念了一段静心咒。
　　没关系，没关系，就把帝君当作师兄们便好......

　　很快，她就欲哭无泪地睁开眼。她活了两万年，哪有和异性靠得如此近过，就连师兄们平日同她嬉笑都格外注意分寸。

　　这静心咒怎么越念越心烦？

　　在静谧燥热的狭小空间里，一丁点的声音都会被放大。
　　岁然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她甚至有些担心帝君会听到她浅浅的，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咚咚”两声——
　　不轻不重的敲门声砸进她耳里，心脏也紧跟着猛地跳了两下。

　　沉默了一瞬，外面的人并没有推门进来，反而还礼貌地问了一句，“可以进来吗？”

　　听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岁然心脏瞬息间提到嗓子眼，那一秒中她脑海里闪过无数对策，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进来吧。”

　　风瑶推开门，视线正正好落在那帘床帐上，模糊绰约间能看到床上隆起的影子。她嘴角噙上势在必得的浅笑，语气愈发温柔，“没打扰你吧，岁然上神。”

　　岁然抿了抿唇，顺着她的话，略显不耐烦地反问道：“有什么事吗？”

　　“看来那男魔甚得你心。”风瑶将手中的玉瓶放在桌上，“此药三日一服，可以缓解你身上的毒素。”
　　她转过身，走到门口时脚下步子一顿，但是没有回头，似是为消除岁然的顾虑，“放心，在我没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听女魔说，搜魂之术对岁然无用。既然恢复记忆这法子不通，她就得换别的方法，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好在，送来的男魔没让她失望。

　　门被合上，人似乎还未走远，依稀能够听到风瑶柔声吩咐的声音，“除了一日三餐，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准踏入这里半步。”

　　男魔？毒素？
　　以及琵琶骨的伤口，为何在短短几个时辰就已痊愈？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自心头冒出来，岁然不自觉攥住袖口，头顶却突然响起云亓的声音，“喜欢我的衣服？”

　　她脊背一僵，顺势看向手里紧攥的布料，手感柔软，针脚细密，一摸就是精心缝制的好布料。
　　而自己身着烟纱短衫，哪有衣袖可以攥。

　　意识到什么，岁然倏地撒开了手，那只宽大的袖口被皱巴巴地扔在一旁，时刻提醒着她方才做了什么。

　　眼不见心不烦，她一把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云亓单手撑着床榻坐起，眼尾微挑。

　　她脸颊上面生着如星辰璀璨的眼，瞧人时毫无杂欲，偶尔捉弄人时才会流露出丁点狡黠机灵。
　　大抵是此刻有些无措，一双眸子清亮亮的，眨巴了好几下。

　　有几缕头发散落下来，披在她身侧。
　　她恍若未觉，白玉脸上浮现层层红晕，唇线微抿。

　　极致的纯和极致的欲融在一起，竟生得如此和谐。

　　云亓视线往下滑，定在某一处，喃喃地问了一句，“疼吗？”
　　他身侧的手指微微蜷起，缓慢地收紧。

　　没由来的，他明明没有多问什么，她就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疼了。”声音又低又轻，岁然的睫毛轻颤了一下。
　　好奇怪，自她来到魔界后的担忧和心怯，从看到帝君的那一刻起，就烟消云散了。

　　一问一答，生出了些许风流旖旎的意味。

　　安静的房间里，灯花飞溅了两下。

　　她将被子往自己身上揽了揽，不自在地咳了两声，“那女子说的男魔......该不会是帝君吧？”

　　云亓轻哼一声，似是有些不屑。但默认的意思格外明显，无需再开口提示。

　　岁然头一次觉得自己白活这么大了，往日一张甜嘴怎得对上帝君，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她为了给自己找补点，斟酌了片刻，试探着开口，
　　“......委屈帝君了。”

　　嗯，原本就寂静无声的房间变得更寂静了。

　　两厢静默，耳边只有烛火燃烧的声响。她的心也似着了起来，有点惴惴不安，却不是害怕云亓罚她。

　　身侧蓦地响起一声轻笑，岁然疑惑地抬起眼睫，正正撞进那双略含笑意的凤眸里。

　　“你觉得委屈我了？”他微微垂眼，总是淡漠冷然的眉宇间，此时却是是眉眼舒展，显得有些张扬，“我倒觉得，这趟魔界来得值。”

　　“帝君这是何意？”

　　云亓的视线从她肩上掠过，落到桌上的玉瓶，眼底瞬息间翻涌起复杂之色，“若非在魔界，你我二人如何独处，培养感情？”

　　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还未开口，想说的话又被云亓堵上了，他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你大抵还不知道，你师尊已将婚约解除了。”

　　他单屈起一条腿，右手支在膝盖上，清瘦修长的手指轻敲了敲眉骨，神色看上去颇有些苦恼，
　　“幸好西王母及时替你解除婚约了，不然我可就要担上抢妻的骂名了。”

　　他虽是这样说，但岁然还是捕捉到了他眼底一闪即逝的......顺心？

　　尽管和云亓相处时间不长，但她却很笃定，抢妻这种事他是做得出来的，名声于他，就如过往云烟。
　　凡事没有他能不能，只看他要不要。

　　也就是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心里并没有因为婚约解除而感到轻松，反而是又压上了一层忧苦。

　　岁然抿了抿唇，“帝君，也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吗？”

　　“嗯。”

　　斩钉截铁的一个字，让她沉默了下来。从云亓的角度，只能看见她乌黑的睫羽向下压，落下一片青黑色阴影。
　　似乎，并不高兴。

　　许是吓着她了。
　　他撇开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角，“我就不能是因为喜欢你吗？”

　　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岁然的睫羽微不可见地颤了颤。这话里的真假她甚至不用去分辨，因为......帝君根本不屑于编无聊的谎话来骗她。

　　诚然，她不讨厌云亓。但如此情状，她实在不配开口。

　　一面之缘，如何倾心？
　　就像她根本不会相信，润洵是因为身份才对她悉心照顾。

　　但，总该说点什么......

　　岁然懊恼地皱着眉，锦被下的掌心微微出汗。她平日里舌灿莲花的，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嗯......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她听到自己说出口的话，登时想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