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花园小路》物物于物

65、第 65 章

　　从停车库出来的时候，外面开始下起了雨，周燃看着绵绵细雨的趋势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

　　手机闹钟提醒吃药，周燃从包里翻出一个小药盒，不同形状和颜色的药片周燃看都不看，直接吞了下去。

　　看着雨水冲刷着把外面的视线几乎全部挡住，吴用的车速也缓了下来，车流开始拥挤，车里只听见外面噼噼啪啪敲击窗户的声响，吴用没有听歌的习惯，车里有一股淡淡的水果味。

　　刮雨刷此时在眼前不断的晃动着，这让周燃的药效好像在快速发酵。

　　手机里莫守聪的微信点开，是他的退款，周燃看着信息笑了一下，又默默把手机关上了。

　　她和莫守聪好像相处模式变成了相互帮忙，但利益分明。

　　这样多好，周燃心想，她内心推进着，想着或许有一天也能和吴用成为这样的伙伴关系，瞟了一眼吴用，他侧脸看起来好像隐秘在阴冷的光线中，没有任何表情。

　　周燃在内心忍不住想讥笑自己，人家都大步往前走了，结婚，就差生子了，而自己还在这里揣摩着如何和前男友们成为战略伙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笑什么？”吴用的声音像幽灵一样飘来。

　　“嗯，我在笑自己好像多管闲事。”

　　“是什么事？”

　　“我觉得婚姻关系更多时候是互帮互助，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反正坐在一起也没什么事，车子被堵死了又动不了，八卦是最好打发时间的事情了。

　　“决定权不在我。”吴用的解释很清晰，这让周燃内心那个轻声细语的女人形象一下子高大了起来，了不起啊，对吴用都可以舍弃。

　　“你可以创业，如果资金不够…”周燃继续出主意。

　　“不是钱的问题。”吴用打断她。

　　呵呵，周燃内心想狂笑了，忍住笑意，周燃又瞟了一眼吴用，这一次，吴用在光线下与周燃对视，“也不是那方面。”

　　周燃快速闭嘴，可是好奇心依然在膨胀。

　　真想跟这个女人好好学习，周燃内心对她产生了敬佩。

　　“想什么呢？”见周燃不说话，吴用开口询问。

　　“最好别知道。”周燃回复。

　　“觉得她很厉害，想跟她拜把子？”吴用轻声道。

　　周燃感觉一阵寒意，吴用启动车辆，跟了上去。

　　“女人是需要哄的。”周燃从自身出发，猜测道。

　　“我是不习惯哄人，但不是因为这个。”吴用像做选择题一样，一个个选项排除掉。

　　“哦。”周燃的语气迅速断了。

　　空间里，周燃感觉自己好像被装进瓶子里，此时吴用的声音像在敲击自己：“我觉得莫守聪挺不错。”

　　见吴用礼尚往来，周燃也释然道：“是，可惜人家现在怕我。”

　　“怕你？”吴用的脑海里浮现莫守聪与周燃的相处模式，就像在过家家，可是周燃跟他相处很开心。

　　“是，可能我疯起来像个混蛋。”周燃像自言自语。

　　“你不疯，冷漠的时候也像。”吴用回击过去。

　　听到吴用这样的评价，周燃反而笑了，她的人际关系里，反映给别人的印象中，都是好处，利落的感觉。

　　到吴用这里，周燃像一个混蛋。

　　“所以我们在某种程度上，绝配。”周燃看着刮雨刷，好像进入了她脑子中，此刻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往一边快速流逝道。

　　“现在你还这么觉得？”

　　周燃摇头，“你比我好，人要往前走，不应该回头。”

　　“那你往前走了吗？”吴用的声音好像跟那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女心理医生一样，对自己发出同样的问题。

　　周燃好像自己回到了诊所里，眼前的女医生，胸牌上写的是：郑秋秋。

　　郑秋秋在接手周燃后的第三年，再一次问过这个问题。

　　“医生，我需要往前走吗？”周燃询问道。

　　“时间会把你往前推，你身体的所有，日复一日的新陈代谢也会将你变成另一个样子，只是你浑然不觉。”郑秋秋道。

　　车鸣声在耳边扩张，周燃感觉自己好像在摇椅上不停旋转，她停下来的瞬间，整个身体都在飞速地眩晕，她努力辨认，自己还在吴用的车上。

　　“周燃？”吴用的语气有些担心。

　　周燃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指甲的力度刚好，能刺激皮肉，她用力眨了眨眼，调整呼吸，视线听觉，在模糊之中，逐渐清晰起来。

　　“我没事。”周燃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

　　“你刚才好像在说胡话。”吴用有些疑惑。

　　“说什么了？”周燃带着警觉。

　　“你叫了一个名字。”吴用把车停在斑马线边缘，撑着雨伞的人们此刻低着头，快速从斑马线上穿过。

　　“什么名字？”周燃内心一惊。

　　“没听清楚。”吴用看了一眼周燃。

　　“哦。”周燃让自己坐立起来，试图把睡意赶走。

　　“还要开一会，你要是想睡就睡一会。”吴用提醒。

　　周燃摇头，她不确保自己睡着了要说些什么。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吴用尝试着把让周燃不用起来，把轮椅推进去。

　　周燃在吴用的尝试下，差点被撬飞走。

　　周燃扶着门边缘站起来，吴用看着她转身扶着墙往里走去。

　　几乎快要坚持不住了，周燃迅速往沙发上一趟，顺手抓了一个抱枕搂紧。

　　“我先睡，你回去注意安全。”话说完，周燃就迫不及待的闭上了眼睛。

　　她整个身体都像在坠落，那种往下沉的感觉，让周燃感觉身体要脱离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燃翻了个身，她缓缓伸了个懒腰，然后感觉自己的脚碰到了硬硬的地方，不对劲，周燃睁开眼，发现自己脚的那一段吴用正坐着在刷手机。

　　快速收回脚，周燃看着自己身上盖着的被子，迅速往外面瞟了一眼，还在下大雨。

　　“我睡多久了？”周燃四处找自己手机。

　　“一个小时左右。”吴用回答道。

　　一个小时不长，周燃坐起来，手指捏了捏两眼内角。

　　“你在看心理医生？”吴用忽然开口道。

　　“没有。”周燃否认。

　　“你有自杀过？”吴用继续问。

　　“没有。”周燃机械性回复。

　　“应朝南有联系过你吗？”吴用的追命问题，像炮火。

　　“没有。”周燃一个个躲闪。

　　“周燃，你说谎的时候，丝毫不会犹豫。”吴用的语气像是蜻蜓点水，可是让周燃猛然一醒。

　　周燃睁开眼，房间里吴用没有开灯，阴雨天的光线中，吴用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对我这么了解，有用吗？”

　　周燃内心的反刍情绪被点燃。

　　“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周燃把身体坐直，“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现在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扯到一起？”

　　“你不要生气…”吴用的语气软了下来。

　　周燃深呼吸，她不想在这样的淤泥里挣扎，她也不想跟吴用坦白这些。

　　只身起来，周燃就要往房间走去。

　　吴用拉住她的手，声音略带请求：“周燃…”

　　周燃快速抿了一下嘴唇，“不管我们以前怎样，现在账已经两清了…”

　　“两清了？”吴用站了起来，他克制着，下颌绷紧道：“你过成这样子，你觉得是两清了？”

　　周燃内心瞬间崩溃，她眼睛快速挣扎着，可是眼泪并不按照她内心的要求，眼泪好像被另一个人指挥，此时迅速下落，哪怕她紧紧咬着嘴唇，也憋不出去。

　　内心那种对自己的鄙夷让周燃只出现了一个念头：如果她消失了该多好。

　　这种念头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话来，她想用尖锐的刀把自己身体上每一寸平整光滑的肌肤划出血迹斑斑的痕迹，她想身心轻盈地从自己房间的窗户跳下去，她也想把那些不致命的药物先吞入肚子里，躺在床上静候死期。

　　这些想法，让她自动屏蔽了吴用的声音，她发愣着，整个人的目光都陷入了呆滞。

　　“周燃，周燃…”吴用的声音一瞬间又出现在耳边。

　　周燃快速把自己脸上的眼泪抹掉，把贴在眼泪上的刘海捋开，她尝试着长长的呼吸几口，她看着吴用，非常镇静道：“你的那些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对不起，我还需要休息。”

　　说完，周燃就往房间快速走进去，把门反锁了。

　　李瑶瑶下班回家，刚到走道就接到了工作上的电话，接着电话，李瑶瑶手上提着超市里的购物袋，把手机用肩膀夹着，把门打开后，李瑶瑶歪着脖子在电话里克制着怒火：“物流那边你有问清楚吗？这批货怎么就找不到呢？继续去找。”

　　挂了电话，李瑶瑶在黑暗的房间里自言自语道：“都是些什么人啊，一天天的让人这么火大。”

　　摸索着打开灯，李瑶瑶大叫道：“我的妈！”

　　坐在沙发上的吴用立刻站了起来，“不好意思。”

　　李瑶瑶迅速看了一眼周燃房间，把袋子放下后，李瑶瑶朝着周燃门口走去，拧了一下，确认门被反锁了。

　　李瑶瑶快速跑到自己房间，李瑶瑶的房间有阳台，可以看到周燃房间，窗帘没有拉上，周燃躺在床上。

　　舒缓了一口气，走出房间，李瑶瑶对吴用开口道：“她没事，你走吧。”

　　“她在看心理医生是怎么回事？”吴用语气委婉道。

　　李瑶瑶从地上把购物袋拉起来，朝着厨房走去，“她自己要去的，我不知道。”

　　“她手上的伤…”

　　“哦，切菜时切的。”李瑶瑶进入快问快答模式。

　　“伤口很深。”吴用看着李瑶瑶打开冰箱门，把超市里的蔬菜和肉类拿出来分别放了进去。

　　“是啊，再深一点，可能她就坚持不到医院了。”李瑶瑶轻描淡写道，看了一眼吴用，她的继续道：“你对她的评价很对，她就是个疯子，做了这种事情，她自己去的医院。”

　　“为什么？”

　　李瑶瑶听了吴用的问题，她忍不住嗤笑一声，站在冰箱面前，冰冷的温度也无法把她内心的怒火降下来，可是她选择把声音压低道：“吴用，我们一问一答吧。”

　　吴用想了一下，“好。”

　　李瑶瑶把冰箱门迅速关上，走到阳台，吴用一走进来，李瑶瑶就把阳台推门关上了。

　　看了一眼阳台外面的大雨，李瑶瑶思索着：“她当时接了应朝南的电话，电话里，应朝南问她想不想知道，她爸墓地在哪，他可以告诉周燃，周燃说不想知道，应朝南对她感到佩服，然后问过年此刻她是不是在厨房帮忙，手上有没有刀…”

　　李瑶瑶看了一眼吴用，吴用眉头蹙着。

　　“…其实我不知道周燃想什么，她就给了自己一刀。”李瑶瑶语气无奈道。

　　“还有吗？”

　　李瑶瑶摇头：“据我所知，后来应朝南就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了，前段时间，周燃单位有个同事追她，周燃好不容易答应了，可是谈了三天，周燃就把人给拒了，那个同事好像跟应朝南是发小。”

　　“三天？”吴用的语气非常费解。

　　“三天，已经很不错了。”李瑶瑶耸了下肩，“我还以为她这辈子就毁你手上，不会再去付出感情了，三天也是一个进步。”

　　“她这几年一直这样？”吴用的语气里带着愧疚。

　　“对。”李瑶瑶看着吴用，他变了，吴用看上去多了一份成熟，李瑶瑶知道，吴用无论如何变化，他对周燃都是致命的，“既然你现在结婚了，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你跟周燃，不要再联系了，我会看好她，我也相信她不会去找你，也请你，做好你男人的本分。”

　　“我知道了，你有什么要问的？”吴用目光移至阳台外。

　　“你当初为什么要离开？”李瑶瑶非常好奇。

　　吴用语气有些无奈，“我必须离开，有些好笑，我离开，是想让周燃安全的活下去，结果我发现，我是错的。”

　　“从你走进她生命中那一刻，你就是错的。”李瑶瑶信誓旦旦，“你离开她，就像一把斧子，把她一分为二，我经常会想，以她的个性，是不会这么老老实实坚持去看心理医生的，直到那天，她把原因告诉了莫守聪，我猜想，她是熬不下去了，才会对莫守聪说出来。”

　　“什么原因？”吴用整个人都好像被人揪了起来。

　　一一我要毁了以前那个自己，重塑一个新的自己，应朝南就再也无法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