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径花园小路》物物于物

42、第 42 章

　　秦明关起身，周燃调整了一下身体，快速与秦明关拉开了距离。

　　周燃伸手去开车门，发现车门被锁死。

　　“我不是开玩笑。”秦明关注视着周燃，再一次确认她有接受到。

　　“我知道。”周燃把脸别过去，心里还是有些担惊受怕，秦明关的力气大过她，周燃不想跟他硬犟。

　　秦明关看着周燃生气的表情，他内心有些难以克制，在书店第一次见到周燃的时候，她好像小时候那样，眼神里带着胆怯和惊诧，可是再见周燃，他在繁琐的头脑中，短暂地得到了平静，和周燃相处的过程中，周燃无形中有一种魔力，让秦明关有些不可控。

　　大概是得不到的总是在骚动，此时周燃对秦明关也是如此。

　　片刻的沉默后，秦明关把车门打开了，周燃几乎是一瞬间就跑了出去。

　　秦明关坐在后座，缓缓把车门拉上。

　　周燃的车很快就开走了。

　　秦明关坐在车里，脑子里其实早就一片混乱。

　　他那句话“我不是开玩笑。”好像也是在对自己说的。

　　带着某种回味，秦明关迟疑片刻再动身。

　　车辆平稳地开入小区的地下停车库，一出电梯，秦明关便看见自己的儿子秦怀站在门外踌躇着，他穿着单薄的睡衣，只穿着一只拖鞋，看见秦明关的那一瞬间，孩子脸上的惊喜和伤心并存涌现着。

　　秦明关大步走过去，眉头紧锁道：“她把你关外面了？”

　　秦怀犹豫着，想开口又怕开口。

　　秦明关二话不说就面部识别开锁，结果提示识别失败。

　　打开输入密码的按钮，秦怀忽然开口道：“她都改了。”

　　秦明关牙关咬紧，拨打了姚倩的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那一瞬间，对方尖锐道：“怎么？还回来干什么？”

　　“这么冷的天，你把儿子关外面干什么？”

　　“他要跟你走，那就滚出去。”姚倩的声音异常平静。

　　“好，他跟我走。”秦明关下定决心一般，就要转身离开。

　　门一下子打开了，秦明关冷冷地看着门里的姚倩，她穿着性感吊带的睡衣裙，此时妆容花得很精致，她手上提着一款毛茸茸的外套，往身上一套，穿着高跟鞋就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整个人潇洒提着亮丽的包包离开了。

　　秦明关瞟了一眼家里乱糟糟的样子，蹲下来对秦怀说道：“你去换个衣服，我带你出去吃东西。”

　　秦怀很快就套了衣服走了出来，他很乖巧，一声不吭把鞋子穿好，把门关上了。

　　商城里很热闹，情人节马上就要来了。

　　此时秦怀看着商城里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来来往往的情侣牵着手相互甜蜜的样子。

　　秦明关让秦怀自己选了餐厅，坐下后，秦怀点了自己想吃的菜，秦明关看了一眼菜单很快做了决定。

　　等菜的过程，秦怀忽然开口道：“我选择你。”

　　秦明关喉结动了动，好像发不出声来。

　　秦怀的长相像是复刻了姚倩，可是性格和自己一模一样，坚强又固执。

　　被坚定选择的那一瞬间，秦明关内心滋生出愧疚。

　　“我要再婚的。”秦明关开口道。

　　“马上吗？”秦怀毫不意外。

　　“不是，我还在等。”秦明关脸上短暂的出现了片刻的欢愉。

　　秦怀盯着秦明关的脸，带着小心的语气：“她能接受我吗？”

　　“不管她接不接受，你都不要担心。”秦明关看着服务员端菜上来，是秦怀喜欢的煎牛排。

　　结账的时候，秦怀忽然拿出手机要扫，秦明关疑惑地看着秦怀：“你怎么会有钱？”

　　“我都有存，而且刚才她给我打了一笔钱。”秦怀道。

　　“你收好。”秦明关结账后，带着秦怀下电梯时看见了新开的游乐场。

　　“要玩吗？”秦明关询问道。

　　秦怀摇了摇头。

　　“那你有想去的地方吗？”透明的电梯一路下滑，四处都是热闹的人群。

　　“书店。”

　　秦明关来到书店后，他盯着刚才不久前坐过的地方，目光久久停留着。

　　片刻后，秦明关快速走到了坐过的地方，四处找寻着什么。

　　“有没有一本书落在那里？”秦明关跑到饮吧前询问。

　　“我这边没有，如果没有付款的话应该是被收回去了。”

　　秦明关有些踌躇，秦怀走过来，看着秦明关的表情询问道：“是丢了什么吗？有没有监控？”

　　秦明关有些欣慰，“你去看要买什么书。”

　　秦怀离开后，秦明关不死心回头询问一番后，饮吧的工作人员重视起来，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帮秦明关去询问了一番，因为人少，店员很快就把那本书找到了。

　　是阿图·葛文德的《最好的告别》

　　结账后，秦明关打开书籍，一页页翻动起来。

　　其中有一句：

　　一一但是，为了使生活能够忍受，我们都需要献身于超越我们自身的东西，否则，我们就只受欲望的引导，而欲望是转瞬即逝、变幻莫测、无法满足的。最终，它们带来的只是折磨。

　　秦明关有些怅然若失。

　　他后悔了，这种沉重的愧疚从周燃身上清香的气味一直萦绕着自己，他在年轻气盛时，为了自己的欲望，把人生的重力压在了一个年少无知的少女身上。

　　他眼睁睁看着少女身陷囫囵，看着她看起来让人幸福圆满的家庭瞬间支离破碎，留下一地的流言蜚语。

　　在沉重的不甘中，少女长大，他在事业上欲望得到了充分的扩展，只是婚姻作为代价，像湍急的河水里时刻要被淹没的石块，他感觉自己淌不过去了，只能止步于此。

　　秦怀的身高看过去好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他轻轻松松就能够到高处的书籍，姚倩带给了他一副冷艳的面貌，让他在人群看上去，好像出淤泥而不染。

　　他得到了的同时也失去了，当下，他摊开双手默默接受着。

　　打开手机，他拨通了周燃的电话。

　　没有意外，周燃把他拉黑了。

　　秦明关笑了笑，他拿着书继续翻了下去。

　　第二天秦明关照常上下班，上班前他叫了清洁人员去家里收拾一番，并且火速找了一个保姆照顾秦怀饮食上的一切。

　　开完会后，秦明关并行着走到了周青身旁，他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周青，笑意满满道：“周主任，之前你要的文件。”

　　周青有些诧异道：“我找档案室要的文件，怎么现在要经秦主任的手转交了？”

　　“顺路，我给你拿过来。”

　　“有什么事吗？”周青与秦明关保持距离。

　　“没什么，我昨天还在书店遇见了周燃，听说她要结婚了，我还感到有些神奇，一转眼她都要结婚生子了。”

　　“哦，那是她的事。”周青不想多提。

　　“吴用的事情你都清楚吗？”秦明关询问道。

　　“什么方面？”周青留了个心眼。

　　“我知道的也不多，听应书记私下发牢骚时多过一嘴，好像是人际关系有些混乱。”

　　“多混乱？”

　　“哦，他好像以前喜欢男的吧。”秦明关按下电梯，礼貌对周青示意请入。

　　电梯门缓缓关上，秦明关清清楚楚看着周青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接到快递电话的时候，小郭主动请缨去拿快递。

　　周青的电话这时候响起，周燃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周青正忙的时候。

　　“喂，妈。”周青内心在打鼓。

　　“上班吗？忙不忙？”

　　“还好。”

　　“下班了有没有时间？”

　　周青倒吸一口冷气，“有。”

　　“好，在单位等我。”

　　挂了电话，小郭得意地把包裹拿到周燃面前：“请启示。”

　　周燃看着包裹扁平的外包装，询问道：“最近要收什么文件吗？”

　　可是重量不像是文件，一拆开，是一本书。

　　“最好的告别。”小郭缓缓读道。

　　下班后，周燃浑身无力靠着椅子坐着。

　　周青找她，只会因为吴用。

　　周燃睁着眼睛，等待着，不一会周青的电话就过来了。

　　“我到你单位了。”

　　一出门，周青穿着藏青色的大衣站得笔直，在人群中，非常显眼。

　　周燃立刻感到头就开始冒汗。

　　“想吃什么？”周青开口问。

　　“吃火锅吧。”周燃提议道。

　　周青顿了一秒，然后跟着周燃往附近的商城走去。

　　商城里都是布置得充满了浪漫的色系，情人节好像不是一天的节日，商家们已经迫不及待等待情侣们来热情消费了。

　　火锅店里，一眼看过去都是一对对的情侣们。

　　周燃屁股刚坐下，周青铁青的脸就将服务员吓得够呛。

　　服务员告知可以扫桌面二维码点单后立刻跑开了。

　　周燃拿出手机扫了二维码，她手指的那枚戒指被周青瞬间就看到了。

　　“你们登记了吗？”

　　周燃控制住自己内心的慌张：“还没有。”

　　周青明显舒缓了一些，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吴用的事你都清楚吗？”

　　周燃在内心有一个小人已经开始咆哮起来了。

　　“什么事？”周燃语气有些生怯。

　　“他…”周青语气有些担忧，她整个人靠近了一些，好像难以启齿道：“他之前喜欢男的。”

　　周燃感觉自己像被人丢进了油锅里，哧的一声，浑身被炸裂了。

　　“我知道。”周燃感觉喉咙已经干涸，她迅速给自己和周青倒了一杯柠檬水，此时端菜员也端着一大锅热腾腾的火锅走了过来。

　　放满了花椒的麻辣和清汤各占据一边，稳稳当当落在她们之间。

　　“你要不要点菜…”周燃想缓和一下局面。

　　周青大怒道：“现在吃什么菜！”

　　周燃闭嘴，周青的怒火一下子就飙升了，“你都知道还要跟他在一起？！你是找不到其他人了吗？”

　　“那是他以前。”

　　周燃的维护让周青的怒火值一路狂飙，“以前？他这种以前你也能接受？”

　　周燃用目光停在周青严肃的脸颊上，她没有开口，可是内心早已经被周青在外面这样的教育不堪一击了。

　　她就是这样被周青拎着，从小在人群中，不分时间地点的进行教育，她目光所及处，好像过往行人都在盯着自己看。

　　那些人的目光像拍手叫好一样，把周燃围的喘不过气来。

　　周青的呵斥此时好像被自动消音，周燃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青的脸上的肌肉呈现出愤怒的走势，它们熟悉的窜动着，在周燃面前像拉开了序幕。

　　周燃脑海中忽然出现张费的脸和自己对他声声探讨。

　　原来她已经变成了和周青一样的人，只是自己并未发觉。

　　周青停了下来，她沉默地注视着周燃。

　　周燃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说什么，都会是错误的。

　　如果张费在这里，会因为他在自己生命中缺席而沉默地注视着自己，他没有把逼人的权力上升到质问，他或许能转移一下周青的火力值。

　　想到张费受周青责问时可能会出现的表情，周燃忽然轻松地露出了微笑。

　　“你自己都觉得好笑吗？”周青质问道。

　　“我觉得他好。”周燃娓娓道来。

　　“周燃！”周青站起来的瞬间，手用力拍了桌面。

　　周燃这一刻抬头注视着周青，她内心被一双手撕裂着，她感觉被什么深深拽着，她想反抗，但是她没有。

　　她也不想落泪，甚至在这一刻，她还有些愤怒。

　　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错，可是前面出现了不同的人要围堵住她。

　　为什么呢？

　　周燃不明白，难道婚姻里选择的人，必须要所有的人都同意，她才能牵住对方的手吗？

　　她不是玩偶，她是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周燃，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妈，就跟他撇清楚关系。”周青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此时她目光好像刀片，落在周燃身上。

　　周燃有种错觉，她感觉四周的人群正在逐渐朝着自己靠拢，忽然间，张费也走了过来。

　　他对自己挥手，像个小丑一样逗自己笑，叫自己不要伤心。

　　“我做不到。”周燃恍惚着，她平静回复。

　　“那我去跟吴用说。”周青愤然离席。

　　周青的离开，让一旁的服务员有些担忧，“客人，菜还没上，你还需要吗？”

　　“上吧。”周燃怔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