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爱的时候》玉瓒

8、如果彩虹没有颜色

　　他走在大街上，明明他并不显眼，可仍然觉得周围人的目光如芒刺背。仿佛真的有人能穿过他的□□看见他的灵魂一样，还是说，只是因为他的样子，人们就能知道他的性向。

　　荒谬。

　　可比这个猜想更荒谬的是这个真实的社会。

　　在打击了多日的LGBT的组织过后，大街上仍旧有着反对LGBT的人在游行，□□的味道在空中许久散不开，人们手臂上带着黑色的袖章，不知道的还以为一群人在守孝呢。

　　但其实他们的行为和守孝又有什么区别呢？

　　人们高举着传宗接代的旧时代的伦理纲常旗帜，喊着状似振奋人心的口号，这群人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正义的化身，健康社会的使者。妄图控制世界，异性之外的爱都是无稽之谈，社会从来如此。

　　可，从来如此，便对么？

　　在旁人眼里，他们更像是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魔，从地狱爬出来索人的性命。他们用最刻薄的眼神审视人，用最阴毒的话语伤害你，却仅仅只是因为有人违背了这个社会的“常理”。

　　他压低了帽檐，等待着这群人路过，待这群人走后，他买了一份报纸。他不禁想，又是哪一个城市被黑袖章洗劫了呢？果不其然，报纸写得冠冕堂皇，似乎是正义战胜了邪恶，生活一派祥和。颇有些日本虚伪的大东亚共荣的味道。

　　他轻叱一声，收好了报纸，朝着自己工作的学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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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学校，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备课，一个学生屁颠屁颠的抱着画笔跑过来问他，“老师老师，彩虹有几种颜色啊？”

　　他抬起头，正欲回答，思来想去后，他反问道：“你觉得彩虹有几种颜色呢？”

　　小朋友看了看手中的画笔，自信的说：“十八种！”

　　他有些微微的惊讶，“为什么是十八种呢？”

　　小朋友歪着头，仿佛真的在认真的思考一般，“因为我的蜡笔有十八只！”

　　他不禁失笑，但仍旧耐心的继续问道：“那如果你发现文具店里还有24色和36色的蜡笔呢？”

　　当他以为小朋友会自找没趣的离开的时候，却不曾想，小朋友竟然认真的回答他，“那彩虹就有好多好多种颜色，世界也会更漂亮！”

　　他一怔，好像被触动了内心深处的那一根弦。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摸了摸小朋友的脑袋瓜，“去画吧。”

　　去画你自己心目中的彩虹，没有人能规定你的彩虹是什么颜色的。

　　看着小朋友欢快的步伐，他却陷入了沉思。

　　到了第二天，他还没到办公室的时候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他推开门，发现站着好几个陌生的人，其中还有两个人手上的黑袖章被擦得闪闪发亮。

　　他还来不及反应是什么情况，一个家长便拿着美术本走来朝他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这老师什么毛病！哪里有粉色金色银色的彩虹嘛！你不会教就别教，瞎叫什么玩意！我孩子学坏了你负责啊！”

　　他很懵，谁规定彩虹只能有七种颜色、谁规定我们的认知一定要和所有普通人一样、谁规定......

　　他刚想反驳，可看着那黑色的袖章，他沉默了。

　　在等家长发泄完情绪后，他低头认了错。

　　下班的路上，他戴着耳机站在马路边等着红绿灯，思绪逐渐飘远，绿灯亮了，可他还在发呆，于是便被后面前进的人不小心撞了一下，那个撞他的人跟他匆匆说了句抱歉，便快步朝着马路的对面走去。

　　也因为这一撞，他的手指不小心滑动了界面，一个不知名的电台开始逐渐播放，一个清亮的声音涌入耳朵.....

　　“世间万般真理像大雨将你彻头彻尾的淋湿，

　　你会

　　为此

　　抗争吗？”

　　抗.....争...吗？

　　生活的重担压得自己喘不过来气，人们都说那是应该的，是你应该承受的，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过来的啊。

　　可是，从来如此，便对么？

　　不过，爱可以当饭吃吗？可以变成力量吗？好像很难啊。

　　傍晚，他坐在自己的租房里，吃着昨天的剩饭剩菜，叮咚——，许久没响过的手机，亮起了一条短信。

　　他本以为是营业厅的垃圾广告，刚想左滑删除，但，标题竟然是不知名电台。

　　“很感谢您收听我们的电台，如果您有什么情感问题，欢迎致电本电台，我们将竭诚为您服务。”

　　他愣了愣，鬼使神差的点向了那一串数字，拨通了短信里的电话。

　　“喂，您好，欢迎致电不知名电台，有什么我们可以帮您的吗？”

　　“爱，可以当饭吃吗？”

　　那边只是短暂的沉默了一下，便回答道：“您知道杜拉斯的《情人》吗？”

　　“嗯，看过。”

　　“那您还记得里面最经典的一句话吗？”

　　“嗯？”

　　“爱，之于我，不是一饭一蔬；不是肌肤之亲；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是一种不老不死的欲望。”

　　“......”

　　“我们想要提问的，其实从来没有正确答案，只是看您当下需要哪种回答而已，先生，如果实在犹豫不决不妨问问自己的心，你做了某个决定，它会不会哭呢？”

　　“谢谢。”

　　“不客气，欢迎您的再次来电。”

　　他挂断了电话，捂住了眼睛，不可遏制的哭了起来。日子平淡如水，但每天仍旧过得很郁闷，没有可以情倾诉的对象，其实，并没有人可以理解你。

　　不对，好像出现过那么一个人，可是，好像也消失在时间的洪流里了。

　　突然窗外拉起了警报，他知道，LGBT最大的组织【玫瑰】在行动了。

　　他站在窗子前，却听着戴着黑袖章的人拿着喇叭大声呵斥着人们，不准看热闹，即使在这样嘈杂的环境里，【玫瑰】的演讲者演讲的那句话，还是清晰地传进了他的耳朵。

　　“我们或许没有爱也可以活着，可如果人们无法自由的相爱，同野兽有何区别？”

　　引擎轰鸣，喧闹过后的街道只剩下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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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他还是去上了班，他正站在讲台上讲着枯燥无味的内容，就在下课铃响了，他走出教室的时候，那个曾经问过他彩虹的问题的小朋友拉住了他的衣摆。

　　他转身蹲了下来，平视着小朋友，温柔的问道：“怎么啦？”

　　小朋友脸红红的，“我昨天又画了彩虹，但是被妈妈揍了。”

　　他一怔，手指轻轻摸上了小朋友的脸，“现在还疼吗？要不要老师陪你去医务室？”

　　小朋友却摇摇头，将画纸递给了他，“老师，我不怕妈妈揍我，但我想把这个彩虹送给你。谢谢老师你告诉我彩虹不止七种颜色。”

　　他接过画纸，眼眶湿润，他顺势将小朋友搂在了怀里，心疼道：“老师才该谢谢你，谢谢你给的我的勇气。”

　　他站起身，离开了教室，在路上，他打开画纸，画纸上的彩虹足足有52种颜色。他真心实意的笑出了声。

　　他带着画纸去到了校长办公室，将画纸摆在了校长的面前。

　　“我以前即使知道什么是对错，可我却从来没有做过正确的选择，他能勇敢的画出彩虹，我也应该做出我为人师表该做的事，我不后悔教他世界不是单一的，认知不是唯一的，然后，校长对不起，我是同性恋，我辞职。”

　　校长有些震惊，还没来得及出声，他便退出了办公室。

　　在离开学校大门的时候，他不由得觉得肩上一松，他摸了摸自己的左胸膛，“你也开心了对不对？”

　　晚上，他走去便利店买了今晚的晚餐，可是在路上的时候却被一阵警笛声镇住了步伐。他看到很多人朝着市中心最大的体育馆方向跑去，好奇心驱使，他也跟着过去了。

　　体育馆是露天的，可是中间的足球场建起了一个好大的舞台，而且舞台还被重重栅栏围着，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

　　他隔着远远的距离，模糊地看到一个女生孤单的站在舞台上，台下很多观众在叫嚣。可在他看来，尽管舞台边竖起了那么多的围栏，她却仿佛站在世界上最自由的地方。

　　或许自由本就是条条框框。

　　她握着话筒，用清亮特别的声音说道：“欢迎来到我的告别会，在【玫瑰】历时了一年的斗争后，今天终于要向大家说再见了，我演讲了很多场，每日都在东奔西跑，嗯...也不对，或许应该用逃跑来说会更加合适。有人问我后悔吗？我现在还是想说，不后悔，从不。即使我现在被困在牢笼，我的硬骨从未曾屈服。

　　彩虹可以有很多种色彩，我们都不该被定义，如果现在走着的是别人的轨迹，那我想要去另外一条路，他人口中我的模样，是什么人，是怎样，没有什么重要的。不要把我限制在你的规则里。I am Me。不合群也很合理，没有任何规定能规范种子如何发芽，这世界没有正解，我们才是自己唯一的答案。就像我接下来想要你们一起合唱的那首歌的歌词一样，‘你并没有罪，有罪的是这个世界，你是你，或是妳都行，会有人全心的爱你。’世界允许不同！”

　　在看台上本来得意洋洋的黑袖章们，一瞬间全变了脸色，随着发言的结束，他们的脸色黑得都快和袖章一样了，可这个牢笼不仅框住了那个舞台上的女孩，外面的人也无法打开。

　　人群中有人问她，“你是LGBT吗？”

　　她摇摇头，“我不是，我只是作为一个正常健全的人类，为另一群正常健全的人类不公平的待遇发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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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秒，那些被列为禁曲的歌曲响起，竟然是《玫瑰少年》。

　　下一秒，牢笼也被狠狠地砸开，她被淹没在了人群中，可她留下的火种却点燃了这个世界。

　　原来，这一切是她计划的，她知道不给这些人迎头痛击，这世界就会这么腐烂下去。

　　于是她选择假意谈判，换取了在市中心最大的体育馆，当着全世界的人的面认错。

　　但只有两个要求，必须全球直播，必须围起围栏。

　　天真的反派，总是容易被胜利冲昏头脑。

　　他在台下看着她，片刻后，他便逆着人流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他不知道跑了多久，竟然跑到了陵园，这里埋葬着他曾经最爱的人。

　　他跪在他的墓前，流着眼泪，终于说出了那一句我爱你。

　　墓碑上的的他敢和墓碑前的他一起手牵手面对世界，可墓碑前的他却拦不住墓碑上的他欣然为了唤醒世界赴死的决心。

　　当世界攻击着墓碑上的他，墓碑前的他却没有及时陪在他身边，直到墓碑上的他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他却没拉住他的手。

　　明明他们曾经说好，牵起的手一辈子都不会再放开。

　　也是在那一天，LGBT正式向世界所谓的纲常伦理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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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用死亡来唤醒真心，

　　如果彩虹没有颜色，

　　你会为此抗争吗？

　　后来他再走在大街上，黑袖章在路上已经被践踏的污渍斑斑了，一辆洒水车清洗着路面，阳光折射着洒水车抛出的水花，竟然出现了彩虹。

　　他看着彩虹，嘴角扬起了微笑，手机里又再次亮起了短信：

　　“张老师，辞职不是口头语，说说就让你走人哈，你已经过了递交辞呈的期限，麻烦请你快来上班，不然就算你旷工一天哈！”

　　署名是，世界上最可爱的校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