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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感庭秋 君心本不似我心(上) ...


  •   仪凤四年,正月辛未,户部尚书、平恩县公【许圉师】卒。己酉,幸东都。庚戌,尚书右仆射、道国公【戴至德】薨。二月壬戌,吐蕃赞普卒,遣使吊祭之。乙丑,东都饥,官出糙米以救饥人。

      夏四月戊午,荧惑入羽林星。尚书左丞【崔知悌】为户部尚书,中书令【郝处俊】为侍中。五月丙戌,皇太子贤监国。戊戌,造【紫桂宫】于【沔池】之西。六月辛亥,制大赦天下,改元调露。

      七月炎夏,正午前后最是酷热难耐,谁人不愿静卧乘凉,若非紧要之事绝不外出。宫中素重养生,贵人们会在午后小憩养神,我也早已养成这个习惯。

      今日觉浅,吩咐值事的苏柳意查看日晷,知仅仅睡了一刻。我问起旁人,柳意道她们如常待在后殿的东阁,不敢打扰我休息。甘露殿向来少事,袁芷汀等人负责陪我读书游嬉,另有人负责扫尘搬运一类的粗重活计。逢我午休,芷汀她们便在东阁歇息或玩樗蒲等搏戏,如果运气不错,还能赢些钱物。

      圣驾正月至洛后,对外未称我已结束修行,我时常入宫与家人相见。直至仲春,阿史那伏念终于返回漠北,李贤道是已变卖全部田产,料其无颜再入京都。我的所谓闭关修行便愈发松懈了,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总得给突厥大兄弟们留点面子嘛。

      还记得圣驾至洛的那一天,我跟随李贤等人在城外迎候,李治宣见,说生我养我十五载,父女从未分离如此之久,他越说越激动,竟揩泪自责为君窝囊云云。我大受感动,武媚在旁劝慰,说只待风波稍平便可一切如旧。

      武媚对我也是分外的想念,她把我当小童儿似的紧搂怀中,心疼我清瘦了,又问我独居上阳宫可有什么心得。我如实禀告——烦闷无他,武媚不禁苦笑,说如果只是烦闷倒是幸事,贞观二十三年,花信年华的她被迫落发出家,昼夜礼佛诵经,不知出路在何方,成日恐惧红妆裹枯骨,那种了无生念的绝望更甚于烦闷无趣千倍万倍。那时她最想要的是一副可靠的肩膀,一个可爱的孩子和一个温暖的家。

      每与家人聚会,我都会避免与李旭轮的视线接触,只礼貌问候一句安康便罢。我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旭轮既已选择了他本该走的那条路,我便只能疏离他。

      李显仍风趣健谈,无意提及旭轮如今喜好羽鸽,还会亲自伺弄。某些人投其所好,寻购稀世珍品送入修业坊的王宫。旭轮愿以重金酬谢,而那些人却求一幅亲笔字画代替金玉,盛赞旭轮的笔触实实草草精妙无比,用色浓淡精准光艳逼真,颇有展子虔之神韵。本是拍马溜须却累煞旭轮,他不得不闷在书房作画答谢。我随着旁人一笑置之,并未去问华唯忠等人是否属实,始终有人会心疼他。

      未时三刻,在殿门徘徊一会儿便惹一身清汗,方准备沐浴,却有人登门,道是太子妃房云笙有请。

      待姑嫂于东宫相见,我看到还有其他客人。房云笙下首坐一位五十许的慈和妇人,是韩王李元嘉的王妃房氏,再一位二十出头的少妇则是他的女儿南海县主。

      众人互相见礼,韩王妃有意让座,我口称不敢,彼此谦让着,房云笙请韩王妃安坐即可。房谋杜断,这位身份显贵的王妃正是房玄龄之女。

      贞观末年,高阳公主与僧人辩机的私情因一方被盗的玉枕而大白天下,更有人称房遗爱之子实是辩机之后,房家颜面尽失。待李治登基,一场由长孙无忌主审的谋反疑案更令房家雪上加霜,最后,房遗爱伏诛,高阳公主因是皇族特赐自尽,房家诸子流放岭南,甚至已故多年的房玄龄被停止配享太庙,而已出嫁的韩王妃成为了唯一没受影响的房家人。

      房云笙的祖父房仁裕是房玄龄的族叔,因而韩王妃与她是同辈姊妹,可二人偏都嫁入皇家,李治要称李元嘉一声叔王,房云笙当然自动降为孙辈。

      南海县主与堂侄李显同岁,她膝头坐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娃,是她和丈夫长孙希古的儿子长孙眄。能与李元嘉结亲家且姓长孙,满朝不可能有第二家,这长孙希古与长孙无忌本是一家人,二人都是长孙稚的玄孙。

      南海县主拿着岭南鲜果逗儿子,房云笙投向她母子的眼神好不羡慕,却怎奈自己生不出一儿半女。韩王妃有所留意,却是不便劝慰,转头问起我如今忙些什么。

      我还未张口,房云笙笑说:“任公主平日如何忙碌,我等今日只专心一样事。”

      韩王妃好奇:“却不知是何事?”

      房云笙道:“晨间,相王入宫向二圣请安,道孺人刘氏丑时始呼痛挣扎,可见今日便会迎来贵子呢。”

      的确如此,就连东宫这里也得了消息,上阳宫内更是咸知广闻,多是羡慕刘丽娘的。豆卢宁、唐恬恬比她早一步服侍旭轮却无所出,而她嫁给旭轮数月便传出喜讯,不能不说是上天眷顾。

      大家或在意或不在意,都是隔片刻念叨一句‘怎么还没生’,连带着不愿操心的我也不自主的神经紧绷,这一上午做了什么我也不甚记得,更没心思午休,所以才会在寑殿转磨似的踱步等待。推算日子,我的疑窦彻底消失,那个孩子的父亲只可能是李旭轮。唉,他是我真心爱着的人,我怎会盼他撞上晦气呢。

      “哎呀,”,韩王妃闻讯一惊:“相王必是大忙。”

      房云笙道:“这是自然,百车香火献礼送往白马寺,又亲手抄写难月文。二圣遣内官于王宅听候,太子与我隔时便派人过府探问,相王眼下是坐立难安呢。”

      南海县主抿嘴一乐:“太子与英王早得儿女,相王年近弱冠初为人父,此一时无所适从倒也合情,待哪日儿女成行,便心如止水了。”

      众人善意哄笑,韩王妃道:“九成宫行礼,天皇曾谓霍王此儿妇极有孝行,霍王妃与我窃言刘孺人面带福相,料今日当产男胎。”

      韩王李元嘉行十一,霍王李元轨行十四,二王年岁相近,李元轨的王妃是谏臣魏征之女。当年李承乾失意于君父,李世民对李泰愈发青睐,是魏征上书直言嫡庶之别、国本为重,劝李世民重视李承乾,房玄龄则态度不明,既不与魏征一起力保储君,又未加入长孙无忌的队伍暗戳戳支持李治,便被指是李泰一党。

      前尘旧事难论对错,二人的女儿却成了相亲相敬的好妯娌,有人说只恨生迟无缘得见股肱名臣,但观二位王妃的谈吐举止,可一窥魏房的家教风范。

      “相王早已发愿,”,房云笙向韩王妃的席位稍倾身:“璋也瓦也,相王定求二圣册刘孺人为妃。”

      韩王妃颔首轻叹:“好一个专情儿郎啊。”

      我正抱着长孙眄,见我笑意忽滞,南海县主误以为是儿子调皮。

      我摇头:“与小郎无关。尝闻妇人生产之痛更甚于切肤碎骨,孺人呼痛始自丑时,不知孺人眼下是何情状。”

      我没有说实话,但那实话我本就不能说。耳听韩王妃赞他专情,忆起他给过我的温情蜜语,我心中如何不委屈?更可怕的是,今日结局早已被武媚不幸言中。

      ‘年少情动,往往是一时心境,远不及彼此成就,甚至彼此利用,方能长久相伴。’

      ‘若旭轮他年见异思迁,你心无所依,又将如何自处?’

      ‘及早断情!此情不容于世,岂可为此断送一生良缘?!’

      成就?像她一样君临天下造就传奇?

      利用?利用他去谋财谋权?

      可我来此原不是为那些身外物而是为了他!为了还一份恩情,解开千年谜团,最后了无牵挂的安静归去。是我错了,是我背弃初衷,妄图侵夺本不属于我的男人,所以我活该承受这些煎熬。

      人世间许多烦恼,大概都是因为放不下吧。

      对于生育之苦,南海县主已有体会:“唉,确然如此,我当日。。。哎呀,眼见小儿康健伶俐,种种苦楚不值一提。”

      众人闲聊着,很快,房云笙的陪嫁侍婢进内回事,道是刘丽娘刚刚平安诞育,旭轮已进宫向二圣报喜。众人放下担忧,皆是一脸的喜色。

      房云笙忙问:“你今日折返数次甚是辛劳,可知孺人所生是璋是瓦?”

      侍婢道是男孩,完好无缺。众人又是惊喜,南海县主道刘丽娘是大功臣,为旭轮生下长子,又说既然旭轮属意刘丽娘为正妻,那么这个孩子既长且嫡,刘丽娘大有后福。

      这瞬间,房云笙神色复杂,韩王妃心知她为何而忧,赶紧转移话题,又是找我解围,问我这亲姑母给小侄儿备了什么见面礼。

      我说乳母张娟娘与女官代我准备了许多,但二圣赏赐的必是顶尖珍玩,我的礼物不可企及,更不敢称好。韩王妃道不拘什么档次,心意最为珍贵。

      房云笙回过神来,她玩笑道:“王妃在理,心意为重,可我仍是忧心,待礼品送上,只恐相王看不入眼呢。前几日,太子道天皇将文懿公十余卷亲笔字书赏与相王了。”

      韩王妃顺话夸起了虞世南,说李世民曾亲口称赞虞世南身负五绝:忠谠、友悌、博文、辞藻、书翰,可谓才学卓异,德行亦超众,李治拿虞世南的大作赏赐旭轮,足见对小儿子的喜爱。

      她们再说什么我都听不进去,我松开了长孙眄,任小童儿歪进母亲的怀抱嬉闹,我怔怔的望向那些在滚滚热浪下苦苦挣扎的萎靡花草。

      嫡长子。。。那个孩子便是李成器吗?兄友弟恭,拱手让江山,这一让便让成了无数皇室至亲厮杀搏命悲歌中罕见的千古典范。

      “殿下,”,那侍婢又道:“相王遣近侍随奴回东宫,多谢殿下垂念刘孺人。”

      房云笙笑嗔:“你只顾着报喜,却忘了阿谁在殿外苦等呢,速请。”

      我清楚自己即将看到某张熟悉的面孔,却没想到竟是与李旭轮寸步不离的华唯忠。

      我盯着他一步步的近前,恍惚间觉得他的主公下一秒便会出现在此。华唯忠并未抬头举目,可他行礼问安时却依次是房云笙、韩王妃、我与南海县主,可见他早知我人在东宫。

      都是固定模式的客套话,华唯忠很快便退下了。隔片刻,我告辞返回甘露殿,却在奉化门附近意外的与华唯忠再见,他似是因与旁人说话故而迟留东宫。

      “公主万安。” 华唯忠立刻行礼。

      我应了一声便想走,陈宁心笑呵呵道:“阿华,相王喜得贵子,赏钱只厚不薄吧。”

      华唯忠如实道自己得了三十两金,宁心直咋舌,说足够在南市附近置办一座小宅子,不愁老来无处栖身。我瞥了宁心一眼,小声提醒大喜的日子不要提那些事情。

      “公主近日安好?”华唯忠又道。

      我微笑:“日日相见,我好是不好,你不知么?”

      我想让华唯忠相信我过的很好,清楚旭轮已不在乎我甚至他极力的想忘记对我有过的荒唐感情,我故作平静,只是为了保留一点尊严。

      华唯忠也要进上阳宫与主人汇合,三人于是同行了一段路,一直是宁心与他谈笑,我只是一个不上心的旁听者。

      唯恐与李旭轮偶遇,我特意避开了观风殿,绕了一大圈回到甘露殿,进殿第一件事便是灌水解渴,这一路走来是大汗淋漓啊,宁心热的险些中暑虚脱,她伏在小榻上连话也不想说。

      沐浴更衣,我的心绪乱糟糟的,一旁的上官池飞道是二圣喜爱孙儿,给内宫都赏了喜钱。

      “唔,如此。”

      “公主?”

      我泪眼模糊,刹那明白自己未来所要守护的便是这一刻的美好,让它延续下去,让他在有生之年都能拥有此刻的幸福美满。

      李旭轮是我爱而不能得的男人,而我不该埋怨更不会恶毒的报复无辜,守护旭轮的岁月静好便是我要还的恩情,便是我来此的初衷。

      “礼单,取礼单,”,我笑着,朝池飞伸出手:“我亲自过目,先前所抄消灾护命经,也添进礼单吧。”

      隔了两天,李治公婆于上阳宫麟趾殿为小孙子举办三朝洗儿之礼,我于是第一次见到了李成器,当然,李治此时尚未赐名。刘丽娘人在王宫休养,李治已应旭轮之请,她正经是相王妃了,只待择吉日行册封礼。

      一家人先于李治的寝宫观风殿相聚,旭轮抱着儿子前来面圣,他的视线极少从儿子恬静的睡颜移开。

      李显一直陪着母亲守在殿门处,因而他头一个抱起了侄儿又交给武媚。宁心与我咬耳朵,说虽然李显膝下已有三位千金,但他抱娃的姿势仍待提高啊。

      长日忙于辅佐帝王,武媚这是好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她怀抱李成器悠哉悠哉的踱步,笑意慈爱,看也看不够,全然没了平日端容持重的国母姿态,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弄孙老妇。

      李显夸李成器生的好看,武媚不禁笑道:“旭轮玉貌松姿,刘妃闭月羞花,这小娃娃若面貌丑拙真真奇哉怪哉。”

      武媚问起刘丽娘的身体状况,旭轮道是产后虚亏的紧,王宫暂由豆卢宁主持大小事宜,唐恬恬负责照顾刘氏,又道刘氏的祖母平寿县主年虽耄耋却亲自登门探望了重孙儿,刘家各路亲戚也送了贺礼。

      听着听着,武媚突然插话:“裴舍人之妻?可是裴炎?”

      旭轮解释:“正是裴子隆裴舍人,裴妻乃刘妃叔祖之女。”

      “叔祖。。。”,武媚稍回忆,笑了笑:“哦,是啊,是刘公啊。”

      李显道:“儿尝闻平原郡公生前乃一员勇将。”

      武媚道:“的确,刘公早从太宗,忠心不渝,屡立军功,勋位上柱国。太宗讨高昌,刘公乃行营总管,高昌既灭,于其地设西州,首任刺史便是刘公,州内汉胡杂居,又为各国商旅必经之地,公事是繁是简可想而知,而刘公处理州务从无纰漏。吐蕃滋事,又以刘公都督松州军事。铁勒,百济,吐谷浑,唉,功绩说不尽啊。”

      李显笑道:“郡公真乃英物,却嫁女与裴炎,啧,儿观那裴炎。。。”

      没等李显预备如何奚落裴炎,武媚便制止了儿子,她严肃道:“不可。”

      “媚娘。”

      李治本与李贤谈话,忽唤了武媚,大家一齐看向李治,见他焦急注视着武媚怀里的小毛头。武媚略迟疑,小心的将那一方襁褓置于李治臂弯。

      李治的眼神素来不济,需垂首贴近方能看清小孙儿的长相,也是可怜了他的颈椎。李治才抱了李成器,那猫儿似的娇小身体轻微的挣了挣,李成器异常困倦的睁眼又闭上,李治好不欣喜。

      “乖娃娃,哎唷,怎生这般惹大父喜爱,”,李治笑眯眯的亲了又亲李成器的小脸蛋,方不舍的把孩子交与李贤:“六郎需照拂此儿。”

      “是,臣既为兄长为伯父,看顾儿郎责无旁贷。”

      李贤连忙接了那绣满子孙盈门的杏红襁褓,很快又让给了房云笙,夫妇二人自然是夸了一些诸如聪明伶俐的吉祥话。

      “阿晚。”

      我不住的默默祈祷,却还是听到房云笙唤我,她示意我抱一抱孩子。我的心情非常复杂,自她手里小心翼翼的接过了李成器。

      孩子早已睡醒,我端详这稚嫩纯真的面庞,一时看不清究竟更像母亲或是父亲。许是明白我是自己的亲人,孩子并不怕生,小巧的嘴儿忽然一咧,露出粉色的柔嫩牙床,一副笑模样,一眨不眨的仰脸看我。

      一颗心瞬间就平静下来也变得柔软,一如我怀中的小猫儿,我喜欢这个孩子,不单单因为他是旭轮的儿子。

      宁心紧挨着我,她好奇又兴奋的打量李成器:“大郎喜欢阿姐呢!”

      因为暑气重便没有紧裹着襁褓,所以孩子可以十分轻易的挥挪小手,那柔若无骨的小拳拳似一粒馅料饱满的软糯肉汤圆,轻轻划着我的脸颊,仿佛是在为我拭泪,虽然我并没有哭。

      房云笙好意提醒我给孩子送祝福,我想了想,亲吻孩子额心,我虔诚的祝愿:“愿儿郎灾病消解,千秋万岁。”

      之后,我把孩子交给了李显,像哥哥李贤一样,李显也发愿会一生看护侄儿。

      待至亲都送过洗儿钱,旭轮恳请李治为孩子赐名添福,我不由紧张,耳听得李治为孩子取名成器,心一松,我自嘲何必如此呢,历史怎会因我而改变。

      “新生如璞石,未知善与恶,托付名家手,耐久细琢磨,清泉洗暇玷,必可成重器。”

      旭轮叩谢恩典,众人谈笑片刻,李治起驾往麟趾殿。房云笙与我挽手同行,忽打趣我,说见我很喜欢李成器,等婚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不知会如何宠溺。

      我笑笑不语,为薛绍生孩子?不,我不想,缺失父爱长大的孩子注定是可怜的。

      李贤回头笑视房云笙:“你又如何?这些时日不断服用补药,急盼子嗣?”

      两口子打情骂俏,第三个人便显得多余,一旁的宁心更是别过脸去,连看都不敢看。我心里为二人高兴,看起来他二人的关系正逐渐恢复。

      “我何曾。。。”,房云笙绝众容颜霎时羞红,又不能说自己不盼子嗣,她好不为难:“唉,偏偏捉弄我!”

      李贤略得意,他黛眉微挑:“从前能言善辩,呵,今不如昔啊。”

      洗三宴办的是风光隆重,在都的各国使臣亦受邀到场,座次当然是分了远近,像倭国这种弹丸小国的使臣只有在殿外广场吃席的份儿。

      当尚书左仆射刘仁轨现身时,倭国的正副二使匆忙起身行礼,操着一口还算流利的金陵洛下音问候刘仁轨。刘仁轨表示这般卑微大可不必,大家都是来吃席的嘛,为小主角送上诚挚祝福就可以了。

      十六年前,倭国为一己私利而帮助逃难的百济王族对抗唐军,年已花甲的刘仁轨沉着应对。白江口一役,据说‘四战皆克,焚四百船,烟焰涨天,海水为丹’,倭国落水而死者不计其数,倭王再不敢窥视半岛。刘仁轨是大唐的英雄,却是倭人眼中的切齿仇敌。

      宰相肚里能撑船,刘仁轨心知倭人何其厌憎自己,但他没有挑明,反而一一问候了自己的老对手,什么阿倍、上毛,倭国副使说都死了,还说他们的国王也死了,现任的倭王向往大唐风貌,尤其信奉道教。

      旁人都把倭国使臣当笑话嘲讽,我撇嘴,心话刘相爷当年就该指挥战舰跨海作战,一口气杀到啥琵琶湖,把倭王的老窝给端了,押解倭王入唐,让李治随便封个爵位圈禁到死,再把那几百号倭国留学生统统赶回家乡,不准他们继续偷师学艺,如此一来,倭人一千多年后还敢在俺们大华大地为非作歹?

      李显提议我们兄妹一起向李治敬酒,但御座之上的李治一直忙着与人叙话。多是李治在说,那人在听,偶尔颔首表示赞同。

      李显对李贤道:“弟观卑路斯二目无神,神情消沉,行路摇摆,莫非寿时将近?”

  • 作者有话要说:  4月15日(2021)更新:
    卑路斯的生卒没查到确切年份,暂时这样设定,随时更正
    4月14日(2021)更新:
    刘德威是刘后的祖父,刘德敏的第三女是裴炎之妻
    所以裴炎是刘后的堂姑父,这可能是裴炎支持武后废黜中宗的一大原因
    4月10日(2021年)更新:
    按旧唐书,是年五月明崇俨为盗所杀,之后李贤监国
    李泰不是李老二的庶子哈,只是与太子相比,任何儿子都是庶出
    这样看来,二圣并没有疑心是李贤杀了朝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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