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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离庭宴 道是有情还无情(下) ...


  •   “若我主动相告,知枕边人在我身下是何等妖娆,月晚试猜,八郎是否有几分男儿血性,与我一较高下呢?!”

      虽然没少见贺兰敏之为非作歹,发觉他有意伤害李旭轮,我出离惊怒,恨的咬牙切齿:“你简直。。。既往不咎,我只作不知,今日始,你需与刘氏彻底了断。若我四哥沦为笑谈,无论你或刘氏,我必亲手杀之。周国公,武家并非儿孙断绝,大唐更不只刘审礼一人忠勇可用。”

      “我深信不疑,”,贺兰敏之莞尔,他从容道:“以公主之尊贵,对下生杀予夺,岂不易如反掌?然某恕难从命,世间事往往无法为己所控,只遵从心之召唤。”

      他的轻狂一如当年,我懒得再因他而动怒,暗暗琢磨如何才能把他赶的远远的:“好一个心之召唤,武表兄对刘氏是动了真心啊,宁可为其失去性命。”

      贺兰敏之颔首,他很肯定的回答我:“然也。始自年少,这二十载,敏之欠下诸多风流债,料此生长眠花丛不复醒。”

      精妙入神的歌舞百戏无法使我重振精神,陈宁心悄声问我是否会将真相告知旭轮。深思片刻,我摇头否认。宁心颦眉,道隐瞒对旭轮不公,尤其我是旭轮的亲妹妹,更应该让他看清刘氏的真面目,明知真相却隐瞒,与帮凶无二。

      心口发疼,我泫然欲泣:“可真相。。。只怕阿兄宁愿被欺瞒。你亦在场亲睹,阿兄喜欢刘氏。”

      宁心的眼圈也红了,她望向形影不离的二人,轻声念叨:“上苍偏生这般苛待相王,唉,刘氏大不惜福。”

      少顷,宫人回事,道右仆射戴至德并左仆射刘仁轨求见。

      李治命速宣,二位须发花白的老相公入殿近前禀事,二相公秉性各不相同,往日在人前都是一副蔼然模样,此一时表情也一致,一样的忧心忡忡。

      听罢,二圣即命起驾,令太子李贤代为主持。总领百官的(尚书省)左右仆射一齐现身,余众面面相觑,皆知绝不会是好事发生,喧笑交谈随即减弱了大半,不少人开始窃窃私语。

      上官婉儿落后一步,她奉命向李贤道出情由,随即行礼退下。李贤不禁讶然,不及多想,他派人请了李旭轮。

      我注意到,旭轮闻讯时的表情竟与李贤如出一辙,回座之后,旭轮携刘丽娘匆匆离殿。足等了近半个时辰,我耐性全无,快步去见李贤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李贤有心事,他不耐烦道:“军政要事,阿妹无需知晓。”

      我不肯言弃:“军政?为何四哥可知,月晚不可知?天皇未允三哥四哥过问政事啊!”

      “小小女子,满口利齿!”,无意与我当众争执,李贤颇无奈,他环顾左右,教我附耳过来:“王师先锋长驱直入蕃境,大败,几被全歼,中书令被困于承风岭,幸存者回报,道是刘大将军。。。重伤被俘。”

      全军覆没?主将被生擒?这噩耗若不是出自李贤口中,我是绝不肯信的。刘审礼一人之生死与此战相较简直不值一提,于刘家定是山崩地裂的头等大事啊。

      “怎会如此?!”,我大惊失色:“先前在九成宫,阿耶曾得中书令进表,道是前线大捷,一日二胜,斩获敌耳。。。车载斗量啊,分明已重创吐蕃人马,为何今。。。”

      “此一时彼一时,”,李贤拍我手背,示意我不可失态,他沉声道:“眼下王师大败,二圣无暇顾你,你不可惹事。”

      我默默的点头保证,李贤稍放心,又叹:“刘大将军生死未卜,刘孺人定忧恐难安,含凉殿怕是乱作一团,不许去闹旭轮。”

      我犹豫问他:“月晚曾闻闲言碎语,道二圣夸赞刘氏并非因其百里挑一,多是器重刘家之故,如今。。。刘氏未必得二圣看重吧?”

      李贤嫌我话多,也奇怪我为什么关心刘氏的未来境遇:“与你我何干?皆知旭轮喜爱刘氏,倘或失宠于二圣,刘氏尚有夫君照拂啊。”

      因撞见了贺兰敏之那档子事儿,我对刘氏只有讨厌的份儿,李贤这样的回答我不爱听,忍不住气道:“小小棋子,弃之何妨。”

      李贤不知我心思,他轻点我脑门教育我:“阿谁胡编歪门兵法说与你听?!刘氏嫁与旭轮,便是我李家新妇,天皇怎会迁怒刘氏。”

      日头微移,宴会潦草的步入了尾声,待李贤夫妇起驾、李显也追着哥哥而去后,宾客遂三三两两的离开了,今日无人尽兴酣畅。

      满腹心事的我与宁心也准备返回长安殿,宁心自然好奇发生了什么,我深知事涉机密,不敢如旧般对她知无不言,只含糊道过两日再说。

      宁心道:“阿姐预备往含凉殿么?阿姐虽不忍告知相王,可阿姐理应告诫刘孺人,免其再犯。”

      心话如果没有刘审礼被俘一事,我或许会听从宁心的建议冲过去恶狠狠的对刘氏说教一番,可眼下刘氏被噩耗折磨的够呛,我如果继续伤口撒盐。。。

      “公主万安。” 一个宫人在道旁行礼回事。

      宁心因见他脸生,疑道:“何事?”

      宫人道:“相王请公主往长离阁一见。”

      我奇道:“先前相王已离开斗姆宫,更何况。。。你是含凉殿宫奴?”

      宫人称是,又道是华唯忠吩咐他跑腿的,旭路的本意是我二人在含凉殿或长安殿相见都不方便。

      之后,我随宫人前往长离阁。步入院门,遥见正厅的房门虚掩着,隐见一道挺拔人影。我担心旭轮要说的与九华殿那夜有关,便教宁心在门外稍等。推门时,我疑心闪过,为何不见华唯忠呢?按理他应当守在门外,难道主仆二人都在房内?

      还没等我想明白,手蓦的被人拽住,心知来者不善,出于本能,我用仍自由的左手使劲的推了宁心一把,喊她快逃。

      下一秒,大惑不解的宁心才看清邀我来此的人其实是贺兰敏之。宁心急于求救,却发现引路的陌生宫人早已遁去,庭中空无一人。

      “我怎能舍弃阿姐?!” 宁心迟疑不定。

      贺兰敏之试图关门,我借着一线缝隙拼命的喊叫:“寻人救我!英王,去寻英王!”

      嘭

      房门就此紧闭,不知宁心是否听清我的叮嘱,无论贺兰敏之设下圈套意欲何为,我不希望此事被外人知晓,包括那个宫人,我一定会让他悔不当初。

      不等我怒骂或是求饶,这个疯子已将我按在墙上,随即沉沉的压上来。眼前,秋日的午后阳光斜斜的透进纸窗,晴暖美好,然而在我的背后,阴鸷昏暗的气氛却静悄悄的逐步吞噬我内心深处的希望。

      “为何不寻八郎相帮?你明知七郎已随六郎远去东宫,而含凉殿便在南岸。果然,你非是恨我与刘氏有私,你是恨。。。呵,烈性子啊,娇足发力踩跺,自身可觉疼痛?表兄为月晚揉按,可好?”

      贺兰敏之的辖制愈发的牢固,我丝毫动弹不得,大半张脸紧贴着墙面,我的呼吸也觉困难:“即刻放我离去,天后尚能饶你一命!武敏之,我与你何仇何怨?!”

      贺兰敏之咯咯直笑,他自信满满:“天后不会杀我。”

      我厉声喝道:“因你安分守常,故而阿娘愿坚守诺言!你若伤我,必死无疑!”

      “天后不会杀我,”,贺兰敏之在耳畔徐徐呼吸,像是一头自恃身手矫捷的猎豹,他并不急于一口咬断猎物的咽喉:“试想,比之薛绍,天后是否更愿将你嫁与我?你我皆是阿翁骨血,我更长于天后膝下。何必徒劳挣扎?啧,月晚,今时今日,你何来资格清高倨傲?内宫谁人不知,你与薛绍已暗通款曲!说与表兄,薛家小子可曾令你满足?倘或天皇决意将你下嫁薛家,表兄做你情郎可好?”

      “做梦!我岂是愚昧痴人!!我非是杨氏刘氏,绝不会被花言巧语所惑!放手,你。。。”

      双腿忽被凉气包围,我吓的全身僵直,一时语噎,大脑宕机数秒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若敢造次,天后必将你五马分尸!”

      态度虽然依旧强硬,实则内心已然绝望。我如何会想到,贺兰敏之竟对我心存邪念!真不知他对武媚的报复究竟何时才能罢休!

      手抚之处激起阵阵颤栗,他连连叹息:“我有言在先,我行事只遵从心之召唤。唉,月晚,可记得我阿妹?瑜儿之美,迄今无人超越,你虽有几许相似,终究不是瑜儿,但这并非憾事。我一直等月晚长大成人,等你我有缘可以独处私会,或许是。。。那年冬日,我于六郎宅邸抱了你,便再难放下。月晚于我,好如春日牡丹,一嗔一笑皆摇曳生姿,便是对我横眉怒目,仿佛存心惹我为你留意。睁眼闭眼,无时无刻不是月晚,唯可惜,被薛家小子抢先一步。我好不后悔啊,当年阿婆求天后为你我指婚,我理应推波附和。月晚不似幼年乖巧,你背叛了表兄啊。”

      想骂他荒唐却不敢骂,我想说些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心里不住的哭嚷乞求,宁心,你跑快一些!再跑快一些!随便什么人来救我都可以!相比于所谓的名声妇德,切实的危险才是最要命的。

      急中生智,我忙道:“可知那夜我见到了韩国夫人!”

      我干呕不止,因他正咬弄耳垂:“哦,原是往温德殿与薛绍偷欢,无怪宫人久寻未果,彼处早已弃用荒废。你二人倒是挑了一个好去处。”

      “姨母有要事嘱我转告!”。感觉他上钩了,我继续骗他。

      “住口!不许再提!”,贺兰敏之陡然暴怒,我被重重的推倒在地,他俯身压住,用力的捏我下颌:“武氏凭何训示我!!阿耶临终之际,武氏立誓守节,不侍二夫!可武氏违誓了!!献媚天皇,活该被天后逼死,此是恶报!恶报!!!可恨武氏居然默许瑜儿步其后尘,瑜儿定是被武氏教唆,否则断断不会执迷不悟!”

      我失算了,谁能料到他竟这般憎恨自己的亲生母亲,他在意的亲人唯有死去十余载的妹妹。

      如果说李贤的‘身世之谜’是命若悬丝的韩国夫人对妹妹武媚仅有的一次反抗,那么李弘、李显、旭轮以及我所遭受的劫难其实都是因贺兰瑜之死而起啊!

      壮阔的野心输给了贫弱的才智,贺兰瑜错不至死,但她的死亡分明是她自找的,根本怨不得旁人啊,可为什么我们这些无辜之人却被贺兰敏之拿来为妹妹作奠,这真是无妄之灾,我真不知该哭还是该骂。

      贺兰敏之对我不夹杂任何怜惜之情,只为报复自己曾承受的一切痛苦与屈辱。他想要奸圬的并非是我,而是高高在上凭借权力夺走他挚爱妹妹性命的武媚的尊严。

      “武敏之!!”,不甘于束手就擒,为拖延时间,我一边抗拒他一边正色喊道:“生养之恩,昊天罔极,你岂敢辱骂生身之母!!”

      “哈哈哈哈哈,月晚啊月晚,表兄最爱你质朴天然,真真爱不够呢,”,贺兰敏之闻言不住的狂笑,他的表情夸张,逐渐狰狞:“你自以为懂我十分么?在你眼中,我素来洒脱自在?哦,错矣,你恨我妄行不法!!呵,十岁,我父不幸病卒,族人欺我年少,欺我上无叔伯照应,更无兄弟扶持,处处刁难排挤,强占私田,更欲夺栖身之舍。阿娘是妇人,阿妹犹牙牙学语,只我一人支撑门户,一次又一次,我忍受冷眼与谩讽,恳请族人施舍米粮果腹。来到长安,虽锦衣玉食,所受耻辱不减反增。小小奴婢,身价不及半头耕牛,竟敢私下嘲我。。。不仅有一个好姨母。月晚,我要如何敬爱武氏?!莫要惊怕,我不伤你,如今,你可懂我?人前显贵风光,心酸苦楚又与何人说?”

      吐完苦水,他真的收敛了一些,我便也稳了稳心绪,恍惚明白了许多年前的一件旧事。他背着我‘逃’出杨府,在车水马龙的盛唐街头,他祝我嫁得良人、日日欢欣,我随口说了一句‘帝都万般繁华,却不及表兄值得一看呀!,他那时莫名而至的一声哽咽,其实正藏着他最不愿与人言说的悲凉心事。

      我没空更不会因此而同情泛滥,他手在腰间一捞,我不再贴着冷硬的地面,他控我在自己怀中,眼神掠过皱乱半卷的裙。

      贺兰敏之口吻嘲弄:“女子无不贪图这皮囊好看,哈,真真可笑,周国公武敏之早已声名狼藉,情人无数,可我三两轻诺虚言,女子便信我用了真心,轻易背叛结发之人,呵,不,我不当轻视女人,在这世上,也只有那些女人不会因阿娘而鄙夷我。”

      贺兰敏之是大活人,他的气息当然不是冷的,愈贴近就愈热,我嫌恶的别过脸去,他的灵魂他的身体乃至他的呼吸都肮脏龌龊,我一丝一毫也不要沾染。

      “月晚,”,他自然是不容许的,他扳着我脖颈,逼迫我与他正视,嘴上很是平和的问我:“我对女人从不用强,月晚亦不例外,房中熏香如何?月晚喜欢么?”

      他这么一问,我下意识的去嗅,觉得它有些熟悉,我想到了一个可能,立时恐惧不已。

      我听出自己的声音在发抖:“这熏香。。。你曾进与太子?”

      “呵,六郎的确问我讨。。。”,贺兰敏之突然不再笑,他眉目紧锁:“你怎会知晓?六郎竟是与你共用?!”

      他因自己的猜测而震惊,手上一时松懈,被我撞开了桎梏,可我依旧逃不出这间牢笼,因为房门就在他可控的范围之内。我匆促的后退,视线扫过那些家具陈设,却没有一件趂手的武器。

      贺兰敏之又问一遍,我啐他一口,实说李贤才不是他所以为的那么卑劣不堪。

      李贤宁可被我泄露东宫的秘密,也断不会伤我灭口。虽说除夕发生的意外很是难为情,可有了九成宫的一番交心对谈,我与李贤也算解开了心里的疙瘩。

      我当然没必要把这一切向贺兰敏之解释清楚,他却要刨根问底,我是惊上加气,气的我直跺脚:“不许靠近我!卑鄙小人,你居然拿这歪门邪道来害我,我。。。我宁死不屈!”

      他得意:“遵命。只不过,待药效发作,你追我求我,我意志薄弱,你莫要怪罪。”

      我了解那邪药的效力,左看右看,我看不到足够容人的水桶,狠狠心,我拔下一根发簪,心话到时候给自己扎一针,巨大的疼痛应该也能让人保持清醒吧,我绝不会让贺兰敏之的阴谋得逞。

      “意欲何为?!”

      贺兰敏之误以为我要自裁,他伸手来抢发簪,推挡之间,听他吃痛闷哼,原是被我的簪子刺中了。这于我真是意外之喜,我紧攥着发簪,见他挽袖查看,几滴鲜血落地。

      “是你逼我破例!”

      我的举动彻底激怒了贺兰敏之,他不再浪费时间玩猫鼠游戏,他毫不费力的抓住了我,轻车熟路的脱衣解带。我彻底慌了,哭嚷叫骂,骂他恩将仇报,不得好死。

      他充耳不闻,顾自的使着手段,唇齿并用。。。无所不用其极,只等我主动投怀。我咬紧牙关,不去想那些霪邪可恶的本能悸动,我深知自己仅剩一分尊严尚能保留,便是不为自己,也要为了疼爱我的父母兄长。

      “当发声时不发声,”,他嗤笑,故意试探勄感,试图挑拨我伸吟出声:“难道不得满足?唉,直教人费尽心思呢。”

      我的眼睛一直盯着通向光明的纸窗,我再三努力,向着那些橘色光线伸直了手臂,我的指尖却始终不能触及它们的美好与温暖。

      我泪流不息,从未如此刻这般追忆赵子嫣,如果那一天的我能早点经过那间厢房,她就可以避免这番生不如死的折辱了。

      初心?宿命?历史?获救无门,我已然心死绝望,如果还有什么办法能给自己留一丝体面,唯有一死吧。

      突然,房门被人重重的踹开,那人身披似血残阳,扫来的眼神毫无温度可言,仿若肃杀寒风,二话不说,挥拳冲向了贺兰敏之。

      来不及躲避,贺兰敏之面色青白,轻啐出一口血水。陈宁心随之冲进房内,她哭的气短面红,紧紧的抱住惊魂未定的我。

      “阿姐,阿姐。” 此情此景令宁心不敢相信自己的双眼,她不知所措,只知一声声的唤着我。

      “相王脚程甚疾,呵,可是痛恨错失时机?”,贺兰敏之无惧亦无悔意,反调侃起旭轮,他不慌不忙的穿衣戴冠:“哈哈哈,相王破门搅扰,需向敏之致歉呢,公主与敏之本是。。。两厢情愿。公主?”

      贺兰敏之含笑视我,我心知,如果我矢口否认,他定会道出自己与刘丽娘的私情。凡是能羞辱我们一家人的招数,他从无顾忌。我举棋不定,这两条路都无法下脚啊。

      宁心凭所见认定我被贺兰敏之欺辱了,但她一心维护我的名声,随即喝道:“我阿姐怎会甘心从你?!定是你以刘。。。”

      我捂住宁心的嘴,唯恐她说出那个屈辱的真相。

      贺兰敏之捡起散落一旁的罗裙,乍看并不起眼的寸长红线,却愈发搅乱了李旭轮眼中的波澜。那是贺兰敏之的血,被我的簪子扎伤后意外溅在了罗裙上。

      “相王犹不肯信?哎呀,敏之又该如何举证呢,”,贺兰敏之假意为难,实则得意无比:“大王宽心,公主已将清白之躯交付敏之,敏之必对公主负责终生。”

      贺兰敏之轻巧巧的将罗裙扔在我身上,仿佛我和它都是不值得被珍惜的废品杂碎。陈宁心恨意满满的瞪他,又顾着紧要事,急匆匆抓过裙子为我穿好。

      旭轮的视线跟随着贺兰敏之充满挑衅的举动一次又一次的移动,他努力压抑着不耐与暴躁。直等我衣衫完整,旭轮绕过贺兰敏之,不由分说的从宁心怀里拽过我,他的手极冷,一如他的情绪。

      “武敏之,你必死无疑。”

      乘船离开太液池,旭轮一路将我背回了长安殿。此一时,他双目空洞无神,不禁教人深深担忧,可药效已然发作,我自顾不暇,更无余力劝慰他。

      那染在罗裙上的一寸红线带出了诸多疑问,可是,不等旭轮问出口,他便不得不止步于浴殿门外,宁心也被我推了出去,留我一人在殿内面对自己的丑态。

      不去想殿外的人群如何议论猜测,我把自己埋进了一池冷水,正默默煎熬着,旭轮忽然推门而入,他误会了我的用意,惊慌失措的将我捞起。

      “你果然。。。何必?!月晚永远清白无瑕!我视你重过性命,旁人于我毫不相干啊!可恨我不曾伴你护你,竟是安慰旁人!我恨我不能如从前那般只对你一人好,无所顾忌只对你好!我不许你自寻短见!立誓!!月晚,向我立誓!我不许你先我而去!我今生对你只这一个请求!求你,月晚,求你,好好活着,求你好好活着!”

      一时命令,一时哀求,他彻底崩溃了。无助的少年郎跪在我脚旁哽泪,敞阔的水殿回荡着他歇斯底里的悲伤咆哮。

      好好活着。

      为这千年执念,我穿梭生死,可喜他亦视我如命,足够了,我心满意足。

      “傻呢,我极通水性,便是寻死也不会投水呀,”,我浑身燥热,亢奋难安,兴许再过片刻神智也会混乱,我疲软无力的坐地,攥紧了旭轮的衣袖:“放心,武敏之不曾伤我。对不住,九华殿那夜。。。我骗了你,我是不得已啊,刘家为大唐拼命,你怎能辜负刘氏?”

      旭轮不禁埋怨:“你又何必?我自有主意。可眼下。。。”

      “偆药,”,为劝他离去,我再是难为情也只能明说:“容我散药过后与你细说,快去安抚刘氏,我晓得前线。。。”

      “不,”,忽而被他压在胸前,扑通扑通的,分不清是谁的心跳在加速,那手无意的抚在我后颈,带来点点凉意,惬意极了:“我不舍得,月晚,情知不该,但我不愿放手。”

      一人退让一人则追缠,那一抹朱红便在彼此眼前,却没人敢主动摘取,即便彼此都十分激切。旭轮抱紧了不安扭转的我,我不住的咒骂始作俑者,泪一滴滴洇进旭轮的衣襟。

      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腕,我泣问:“疼么?我。。。如此丑态,我无颜见人啦。”

      “不疼,”,他温柔如旧,我竟在迷蒙中分神去想这份温柔可曾给过别人,他迟疑着,而后轻吻了发丝:“既是武敏之伤了月晚,我定要其还来。”

      “我直想把这恶种投入地牢,永不见天日!”。我咬牙恨道。

      旭轮点头:“好,便如月晚所愿。月晚乖,从此忘了那人。”

      少顷,药效愈发猛烈,一心只想寻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去解这如闷蒸笼中的灼热,头一偏,脸恰贴在了他颈间,冷热相撞,咝,仿佛升腾起一缕极轻极薄的白雾,转而消失不见。

      本就口舌干渴到冒烟的人,若只饮一口润嗓,反而适得其反,不自主便贪婪起来,还想要十口,百口,若能饮一缸才最是痛快解渴呢。

      退让的变作了他,按住急切拽拉衣襟的手,他在耳畔沉声劝着:“不可,月晚误中邪药,这未必是你。。。真心所求。”

      “是真心,是真心,”,我只觉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错,又哭又闹:“李旦,我为你死过一回啊!你便容我。。。容我放恣一回也不成么?!不肯便走,再也不许你陪我!”

      面对一个全然丧失理智的小作精,老夫子们的传世经典都失效了,更没办法以常理对待,旭轮束手无策,只得任我放肆。

      起先,我清楚身旁的人是他,也清楚彼此的一举一动,但很快,像是喝断片儿,一切都只为纾困解难。

      汗似海浪,翻涌了几次,又干涸了几次。

      他不时的苦笑,最后是我如愿了,那胸口仍有着专属少年人的单薄线条与干净清冽的气息,心跳似火山喷发,缓慢却剧烈。

      旭轮扫一眼我的杰作,颇无奈道:“此药。。。委实可恶啊。”

      羞愧自是难免,万幸内外衣衫仍算完整,不至于没脸面对彼此。他扶我倚靠一旁的石雕水饰稍事休息,转身匆匆的打整自己。

      “欲回含凉殿?”此一时的哭才是真哭,我不舍他离开,更怕他去找刘氏继续未竟之事。

      旭轮惊喜不已,他连忙搂过我亲吻额心:“吃醋?不拿违心话诓骗我?放心,我发誓不再弃你,月晚拟誓,我即刻起誓,可好?”

      想到日后他那些宝贝儿子,我闷声道:“起誓无用,你定会。。。留在此地陪我,好么?”

      李旭轮只当我是撒娇耍赖,说些让人面红耳赤的情话安抚了几句,又继续打整自己。很快,他离开了浴殿,后脚宁心进内服侍我更衣。

      不忍卒看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宁心蓦的自责痛哭:“是我弃阿姐不顾!”

      我有点心虚:“并非。。。哎呀,我不曾被武敏之所伤啊!你早知情由,武敏之欲以与刘氏之私相要挟,我因而不敢在四哥面前实说。你若留下,便是我对不起你,武敏之设此圈套是为报复我阿娘,你本无辜啊。”

      贺兰瑜离奇溺死时距我与陈宁心认识尚有一年之久,宁心当然不知道那些是是非非,所以才不懂贺兰敏之为什么会恨一个给了他泼天富贵的姨母,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武媚的底线。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心情如坐过山车般直冲云霄又俯坠谷底,弯弯绕绕的分不清东西南北中,我苶呆呆的任宁心梳洗打扮。耳听殿门再次被开启,宁心起身行礼,我才知来人是旭轮,脸上乍然便似火烧。

      他身后的华唯忠送上一套衣物:“请公主更衣。”

      宁心接下:“男子衣物?”

      弦月将出,薄暮下的帝都长安,家家户户升起袅袅炊烟,这些并不起眼的装点,赋予了她别样的宁静与温馨,不同于昼间的宏伟肃穆。

      胜业坊西南角,一座豪宅关门落锁,那正门前荣列十支长戟,代表主人少说是三品大员。

      走出一家三口,粗布麻衣,在小吏的催促呵斥声中坐进了一辆简陋的马车。马车启程,直朝启夏门而去。骑于马上,李旭轮与我在永兴坊坊墙外的树木阴影里静静的望着这一切。

      “回宫,”,我淡漠道:“呵,莫非天后命我送其至雷州?”

      拉住我扬鞭催马的手,旭轮态度坚决,十足不容我拒绝:“不许回宫,随我同往!”。

      他扭头看向后方,吩咐那一队威风凛凛的军士不可掉队,他纵马跟上了那辆马车。

      天色又沉了一分,在长安城外一处杳无人烟的僻静所在,军士拦住了马车,他们向由刑部小吏充任的两个车夫说明了来意。

      行了这三十余里,我已然预感到将会发生的事情,却并未因此而称心得意,心底生出一股说不出的烦闷,还有些微害怕,我下意识的攥紧了缰绳,准备随时离开此处。

      “不许回避,亲眼见其受死,”,不顾周围耳目,旭轮握住了我的手,他神色略严肃:“恶贼再不能伤你分毫。”

      三人被唤下车,事隔多年,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冒死要嫁李弘的‘长安明月’,美艳婀娜的少妇,正颤栗惊恐的打量为首的旭轮,尚不知这位面容稍显青稚的尊贵亲王正怀揣一道即将改写她余生命运的旨意。贺兰琬懵懵懂懂,忽认出旭轮曾拉过自己的小手,不禁有点雀跃。

      贺兰敏之则一眨不眨的凝望我,表露难舍之意。我沉默着别过视线,情绪复又激动,恨不能下一秒便教这张可恶嘴脸灰飞烟灭。如果没有宁心和旭轮,我这辈子都无法逃出他为我筑建的炼狱。

      杨氏拉着贺兰琬跪地,面对无动于衷的贺兰敏之,杨氏小声劝道:“常住,此乃天后。。。”

      “相王!”,贺兰敏之对妻子不予理会,他冲旭轮微微一笑:“跪或不跪,料天后并不在意。敏之恭听相王宣教。”

      视线一转,贺兰敏之对上我充满蔑视的眼神,他笑意稍淡:“你怎是无辜之人?天后亏欠我,你便是代价之一。无论今日。。。我是何结局,无论此后你嫁与阿谁,呵呵呵,我心知你定然难忘我。”

      何其阴险!他故意把话说成这样,任谁听了都会相信我与他之间有过什么,即便禁了他的嘴,却堵不住悠悠众口啊。

      我直要破口大骂,旭轮稍拦,我以为他准备代我大骂贺兰敏之,可旭轮一言不发,他自随身锦囊拿出一样物什,直接朝贺兰敏之扔了过去,哗,迎风展开了一条似雪白绫。

      贺兰敏之岿然不动,也未伸手去接,然而,附近林中忽旋来一股夜风,那风正吹向他,白绫竟十分诡异的贴在他身上,活像是长了眼睛,故意要缠着他。见此场景,杨氏即被吓哭,她明白这条白绫代表的意义。

      “相王慈悲!!相王慈悲!!”,杨氏哭求旭轮,她想近前叩拜但被人拦住了:“圣意流我等往雷州,却为何。。。这。。。我夫所犯究竟何罪?天后竟要取其性命!我夫乃太原王嫡嗣啊!”

      “自寻死路,无得宽宥!”,旭轮并未怜她,不耐烦的甩了甩马鞭:“嫡嗣?武承嗣武三思本是外姓旁人么?贺兰敏之,天后有令,一人承死,妻儿免罪,可于雷州安身立命。”

      从旭轮口中要不到答案,杨氏转而扑向贺兰敏之,她慌慌张张的拽下那白绫攥在手里,她可怜无助的追问丈夫:“因何必死?!王妃生前为你求得免死令啊!天后为何反口?!”

      对这杨氏,我从前是厌恶的紧,因她与贺兰敏之一起侮辱了李弘,而且,按贺兰敏之当年所言,她自知有孕却闭口不报,妄图瞒天过海嫁入东宫。

      可眼下,我对杨氏却心生几许怜悯。她年轻貌美,原本活得尊贵体面,可惜不够幸运,被贺兰敏之的罪行所连累。一夕突遭巨变,被迫离乡背井,这已然令她无力接受,更莫说死亡正摆在贺兰敏之面前,她即将失去自己唯一的依靠。

      贺兰敏之没有答她,反而极其认真的问我:“诀别在即,公主竟无话予敏之?”

      我置若罔闻,即便是他的死亡我也漠不关心。

      他想求得我的原谅?笑话,我凭什么原谅一个伤害了我的恶魔,我有十万个理由不原谅!!不大度!!如果有谁假惺惺的劝我原谅贺兰敏之,那这人便与他同罪同恶!!!

      我冷哼一声,旭轮轻挥手,便有人执住贺兰敏之的双臂,直至此时,他方面露一丝颓然,他侧目望向路旁孤零零的几颗枯柳,枯柳后则是一片树林,幽深清净,不闻人声兽语,偶有飞鸟归巢,翅膀扑打着划破半空。

      杨氏深知此事断无转机,遂握住贺兰敏之的手苦苦哀求:“当日从你,不曾后悔,只求如实相告,是我妄想真情么?对阿琬,可是真心疼爱?”

      是了,十年前,杨氏与贺兰敏之珠胎暗结,但贺兰敏之并不想娶这枚棋子,她父亲杨思俭托本家(杨老太太的子侄)传话,最后是武媚一锤定音,勒令贺兰敏之去杨府提亲,将杨氏明媒正娶,彻底终结了那场丑闻。我那天恰在场,贺兰敏之亲口说自己有心仪的人,想必杨氏这些年。。。心里始终有个结啊。

      贺兰敏之凝视杨氏,不忍般微微叹息。旭轮见她不肯放手,只得示意军士强行将夫妻二人分开,半辈子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杨氏跌跪在泥地上呜咽抹泪。

      旭轮紧抿着唇,他第一次把目光投向这个险些成为他长嫂的女人,不知为何而悲叹。

      随后,旭轮平心静气道:“还请娘子登车。闻雷州去长安四千里路,不知山水几万重,宜尽早启程。”

      “我不曾面见孝敬帝,旁人道你兄弟酷肖彼此,”,杨氏仰面望向马上的旭轮,提及过世的李弘,她并无悔意或愧疚,她细细的端详旭轮:“你恨我么?”

      她是在问旭轮?亦或在问李弘呢?

      旭轮微皱眉,眼神也冷了许多:“不曾,兄长不恨娘子,兄长生前,心中唯牵挂二圣安康,大唐安定。”

      是的,李弘不恨杨氏,只伤心被自己视为亲哥哥的贺兰敏之所欺。但旭轮是恨的,所有关心李弘的人怎会不介意杨氏的所作所为?

      “自造业,”,杨氏凄然一笑:“终还报于自身。”

      杨氏认命了,亦不再奢求贺兰敏之为她解开多年心结。她擦净了泪水,冷静的吩咐贺兰琬向父亲磕头拜别。拉起儿子的小手,母子二人重回车厢。

      登车的最后一刻,贺兰琬蓦的回首望向我,孩子满面泪痕,眼神冰冷,足能冰封酷暑。

      我不禁打个寒颤,他恨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孩子居然恨我!在他的心中,必认定我是害死他父亲的元凶。

      自队伍里点出四人,旭轮严肃命令:“务必护送彼母子至雷州,沿途不得轻怠,携刺史手书还京向我复命。”

      “是!”

      众人领命,随那马车一路南下。一声撕心裂肺的悲嚎是杨氏留给贺兰敏之的最后话别。

      “贺兰敏之,该上路了!”

      说话的是李钦,他颇嫌恶的睨着贺兰敏之。我跟至此处亲眼见证,兴许李钦已猜出武媚突然决定赐死这个风流外甥的真正原因。

      李钦勒令贺兰敏之跪地受刑,后者充耳不闻,依旧倨傲的长身直立。

      李钦使个眼色,都是一起斗鸡玩马的伙伴,军士们心领神会,几个人抬脚便踹向贺兰敏之的双膝,他随即跪地,扬起一阵尘土。

      贺兰敏之挣扎起身,可双肩被人死死的压住了。李钦拔出佩剑,随意的在他小腿各刺一剑,血水喷溅,顷刻间铺散成两尺见方的一汪。贺兰敏之吃痛闷哼,完全动弹不得。

      “小子,我认得你,”,盯着李钦,贺兰敏之不屑的讥讽:“纪王人如其名,处事谨慎持稳,怎料儿子却逞强斗狠,耐不住拔尖露面,对磋磨手段一一通透啊!常言人以类聚,我竟不知八郎心思深沉,别有一面。”

      能够亲自处置贺兰敏之,旭轮理该得意,但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瞥了一眼贺兰敏之,并不接话。

      “你不配提吾父尊讳,”,李钦悠哉的双臂抱胸,他俯瞰濒死还耍嘴硬的贺兰敏之,忍不住大笑:“哎哟哎哟,往日谁人不羡周国公潇洒倜傥,可眼前。。。哈哈哈哈哈,真真判若两人啊。哼,触怒天威,你是自断生路!!莫说两剑,两百剑亦刺得!贺兰敏之,我曾为天皇执千牛刀,由我送你上路,不负你生前荣华吧?”

      说罢,李钦将那白绫绕于贺兰敏之的颈上,他执一端,另一端被别人握在手里。

      “险些误事!相哥。”

      李钦询问旭轮是否要在贺兰敏之死前将其折磨一番,反正李治公婆也不会责备他们虐囚云云。旭轮闻言便要下马,已有人举剑恭候。

      我心慌意乱,急忙拉住他:“不值得因此贼而污哥哥双手。”

      旭轮犹豫,李钦又催:“相哥宝剑不曾喂血呢!剑无煞气焉能护主?!”

      “你随意即可。”

      旭轮继续稳坐马鞍,李钦遂不再劝。随着李钦等人手上发力,贺兰敏之面色巨变,再不能扯出那可恶的笑意,可他双眼一直瞪着我,嘴巴大张,费力的想要发声。

      为什么我会和这样一个男人有所牵扯?说什么我是武媚该付出的代价之一,全是狗屁歪理,是贺兰敏之在为自己的邪恶行径找借口,我本就是无辜的。

      想到会因此而产生的流言蜚语,我只觉头疼,针刺一般,浑身酸软无力,见状,旭轮及时把我抱来自己马上,我在他怀中止不住的发抖。

      瞬间,天黑,扑通,我清楚那是尸体倒地的声响。它的灵魂早已腐烂。

      “相哥,阿晚。。。”,李钦很是担心:“这便还宫?”

      旭轮颔首:“月晚无妨。我还宫向二圣复命。”

      夜已深,我缩坐在汤池的一角,困,可睡也睡不着,一闭眼便是长离阁那噩梦般的一幕。旭轮坐在池岸陪我,一旁歪着七个银盏,酱色的汤药滚开一大片。

      “二圣亲信仍候在长安殿,你若不服药,众人不退,二圣便不得安心。”

      我吹皱池水,兀自苦笑:“凉药是防妇人。。。横竖无人信我清白,服药又有何用。”

      温泉水自三方石兽的口中涓涓的落入池中,倒映在池面的点点烛影似碎金般摇晃不停,一如我的心绪,难平难止。

      “胡白,”,旭轮抚我鬓发:“非是凉药,是安神饮子,二圣怎会不信你。唯忠。”

      纱屏外的华唯忠轻快的转进内,不曾抬头:“大王有何吩咐。”

      旭轮道:“去见二位冯公,便说公主要服药。”

      “是。”

      很快,华唯忠端着第八个一模一样的药盏回来了,旭轮接过,他转头笑视我:“出水,服药。”

      我撇嘴,又想打翻药盏:“我不甘服药!!方才代我做主,此刻便代饮吧!”

      “不可任性,”,他笑,及时的护住药盏:“戌亥之交,夜阑人定,岂敢劳二圣久侯?”

      我心情苦涩:“可你。。。在此陪我,只怕二圣。。。心下作急呢。”

      旭轮沉默了,低头看着那药盏,他小声道:“我晓得。眼见你服药回寝,我自返含凉殿陪伴刘氏。”

      “好,这便服药。”

      接盏,仰脖,我一饮而尽,绝无拖沓。旭轮出神的看着我,唇角虽有笑意却十分惨然。我眼眶一酸,因我读懂了他的心。

      只能如此,我们只能如此啊。

      我轻扯旭轮的衣襟,他下意识的低下头,环住他的颈,毫不犹豫的仰面吻上,第一次这般主动。腕正贴着他颈侧,血管陡然剧烈的胀跳,所有的热血激切是因了我。

      只是唇角,留一点汤药的苦。药能医人,却从不能医情。

      “你我只能如此,”,轻拥彼此,我无奈而叹:“即便误中邪药,你我亦不敢逾越,守住这一步,虽是辜负彼此,于旁人却是幸事,因而不必遗憾。”

      旭轮专注凝视,他以指腹轻柔的点去颗颗泪水:“以此生成全旁人,当真不以为憾?”

      “无憾,我向来不信尾生抱柱,”,我望着他只是笑:“一生未必只恋一人,速回含凉殿吧。”

      边说边拂开他的手,深吸一口气,我堕入水面之下,任水流洗涤身体,安抚如麻心绪。

      嗵

      他随即也入了水,拉过我,脸便贴了过来。我挣扎推搡,不敢细品是何滋味,他却不肯放手。

      很快,二人浮出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继续追着拥着,直等我不再抗拒,不再躲避。

      稍停,我因激动而喘的厉害,旭轮亦难自持,箍在腰间的手不减力道。

      “纵使天塌地陷,今夜我,”,他附耳低语:“不离长安殿,但求你莫弃我。”

      轰

      这一身血液又何止是激涌沸腾,想到侍立在纱屏外的华唯忠,想到殿外黑压压的各路宫人,我不敢深思,只知摇头拒绝他。

      复又相拥,无休无止,他小心翼翼的引逗,不敢有任何冒进。在彼此心中,我们仍完整无缺,交付彼此的这一刻,将成为二人此生最美好的一夜回忆。

      “参见天后。”

      哗

      似一盆冰水浇熄了一切的冲动与荒唐,我慌手忙脚的推开旭轮,他不小心撞倒了那道纱屏,不知华唯忠何时退出了浴殿。

      二人连连促喘,齐齐看向殿门,一声声山呼清晰无比的传进来。很快,殿门四敞,端庄雍容的天后武媚缓步现身。

      旭轮与我跪地迎候,二人心情说不出的复杂,又悔又恨还更怕。在武媚的面前,我们永远是小孩子,做错了事,第一秒想到的便是如何才能逃避父母的责罚。

      事发突然,我们根本没时间打整自己,鬓发散乱,一个赛一个的狼狈。湿透的衣衫垂滴了满地淋漓,水渍混着被我泼掉的那些汤药,铺散开一片颇为可观的水洼,水面倒映着一簇簇橘红烛火,那水洼里仿佛缔造出一个光怪陆离的异世界,一头扎进去便不想出来。

      武媚扫一眼那水洼,她止步在两丈外的干燥处,平声道:“旭轮当在含凉殿。”

      “儿知错,”,旭轮叩首,他好不失落:“儿。。。忧心阿妹不肯用药,迟片刻自返寝宫。”

      我也赶紧叩首:“非是阿兄逗留不行,是儿央阿兄留此陪伴。”

      见我们字字句句维护彼此,武媚脸上终于浮现怒意,她极力的控制情绪:“你兄妹。。。怎能如此不通轻重!!王师惨败,刘审礼为吐蕃所俘,未知生死!天皇,百官,无不忧心忡忡,为刘公与边陲将士祈福!我不求你二人远赴前线为大唐奋战,可至少。。。”,她强忍着不去看那些漂在水里的凌乱衣饰:“恪守本分!月晚,旭轮是刘氏之夫啊!!”

      因过度惊惧,我只知道哭,旭轮又一次叩首请罪:“阿娘息怒!!儿听凭打骂!!是儿不该轻怠刘孺人,这便回含凉殿安抚刘孺人!”

      话落,旭轮趴在池边,他俯手去捡被随意丢进池中的外袍,越心急就越出错,那外袍故意似的漂向更远处。

      我想也不想便去帮旭轮,却换来武媚凌厉的瞪视,我脸颊滚烫,跪地不敢妄动。这浴殿内发生了什么,进行到了什么程度,武媚大抵是不敢深思的。

      待旭轮笨拙的拧衣挤水,武媚蓦的捂脸,她无不心酸的哽咽道:“定要阿娘跪地相求才肯罢休么?!”

      【20-06-2023 本章完】

  • 作者有话要说:  1月31日(2021)更新:
    终于在二月前改完了这一章,加了六千字,自己也没注意到底加了什么情节
    内容又变了。。。哈哈哈哈哈。。。
    1月24日(2021)更新:
    无话可说...... (25/01/2021)
    1月17日(2021)更新:
    新年新工作,下班后也忙着消化新知识,太忙了,抱歉抱歉
    今儿就这样了,下周努力改文
    1月4日(2021)更新:
    再求编编眼下留情
    6月18日(2020)更新:完整版还是去看…嗯
    6月17日(2020)更新:
    改动后半部分,又给男主加戏了(我求生欲很强)
    本文情感关系有点杂乱...希望理解
    12月3日(2019)更新:
    改动有点大,删了一部分故事,也许后文会补
    其实贺兰敏之是在杨老太太去世后被流放的哈
    本文改动后给男主加了不少戏,千万别再有人留言说男主戏少不像男主了哈,拜托拜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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