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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女冠子 赠君馨香应明我(上) ...

  •   咸亨元年,十二月庚寅,诸司及百官各复旧名。是岁,天下四十馀州旱及霜虫,百姓饥乏,关中尤甚。诏令任往诸州逐食,仍转江南租米以赈给之。

      二年,春正月乙巳,幸东都。留皇太子弘于京监国,令戴至德、张文瓘、李敬玄等辅之,唯以阎立本、郝处俊从。甲子,至东都。二月丁亥,雍州人梁金柱请出钱三千贯赈济贫人。

      “哎呀,不许挤我!”

      “我瞧不见嘛!”

      “合该阿宝挪去一旁!”

      “月晚多事!怎不请融叔让位!”

      关中闹粮荒,百姓求生无门,皇帝老儿则可以出走避祸,赴洛‘就食’。清和四月,洛阳宫内百花与娇娥交相辉映,美如丹青画卷,不可胜收。九洲池方圆十顷,花卉罗植,池水丈深,清澈见底,俯手可触锦鳞游鱼。环池沿岸建有数座精致宫苑,东岸的花光院内遍布鬓影衣香,欢声笑语不断。清风吹皱池水,徐徐的吹向花光院,悬于拱檐的那排琉璃风铃因风晃动,悦耳动听。

      武媚特设赏春宴,宴请洛城的诸亲命妇,但真正的受邀者是她们带来的子侄晚辈,数十位名门闺秀或赏花或畅谈,她们年龄相仿,下至十二三,上至十五六,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尤其各自的衣裙配饰,明显是费了一番功夫精心搭配。

      针对李弘的失意,李治与武媚的对策是把它们溺死在繁重的工作中,短时间内不再提‘太子妃’这倒霉话题,但帝后并没忘了李贤的人生大事,欲择一位孺人为他暂管内宅。沛王美名在外,谁人能不倾心?这场赏春宴的目的,姑娘们均心知肚明,故而有心表现一番,却适得其反,有些人的举动十分刻意,应了那四个字——过犹不及。

      武媚并未准许我参加,可这难得的热闹我怎么容许自己轻易错过呢?遂呼朋引伴,众人于花光院的东阁集合,此处坐东朝西,分了上下两层,二楼的面积不大,几根柱子撑着棚顶酷似一座小型凉亭,四面垂帘,只需拨开珠帘,便可将院内情形尽收眼底。

      李融是李渊的亲孙子,即是我们的堂叔,李钦却自恃年长没少在李融面前逞大哥威风,但李融并非怕事软蛋也并不愚蠢,醒过味来敢直接开打,凭借一身米其林轮胎似的横肉,屡次使出磨盘大法,压的李钦是叫苦讨饶。耳听李钦有意叫自己挪位置,李融的绿豆小眼一眯,不满的睨着李钦。

      “阿宝?”

      “呵呵,阿叔莫恼,侄儿让位便是了。”

      李钦的小妹李楚姩哈哈一笑,扭头与我耳语:“阿兄最是惧怕六尘叔。诶,堂姐因何这般入迷?”

      我不是看入迷,我是看傻了,看呆了!英俊倜傥的沛王李贤不知跟谁借了衣裳扮做阉宦,欠身含胸,姿态卑微。兴许来此之前还曾小酌一番,因而他星眸迷离,步伐飘忽,换在平时必如锦上添花,为他添几许风流韵度,可今日,他特意用妇人涂额的黄粉在面上遮了菲薄一层,脸色呈蜡渣黄,这哪里是风流,全然是走路歪斜还满脸晦气的病秧子嘛,令人避而不及。

      “旭轮旭轮,那人可是二哥?”我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急于确认自己的猜测,本以为李贤对选孺人这事儿不关心呢。

      虽与我们一起临窗而坐,旭轮却看都不看楼下,一丝兴致也无。春困秋乏夏打盹,我因见旭轮背书无聊才拉着他来凑热闹,此刻思看,倒不如教他闷头饱睡一觉呢。

      旭轮近日总是抱怨腿疼,一直补着药膳,仍无法缓解,万幸的是他个头迎风而长,腿疼大概是缺钙造成的,高氏等人十分担忧,我却不在意。

      “兴许吧,”,旭轮只手支颐,他半闭双眼,身子微斜轻偎着我:“唉,已是半个时辰,看不够么?”,忽哂笑打趣我:“非是为你甄选驸马,为何这般上心。”

      我搔他痒痒肉,气哼:“真若选驸马,我才不来看呢。”

      “何故?”

      “横竖我将嫁与薛。。。呃,我是。。。”

      悔之晚矣,李钦这个鬼机灵及时抓住了我的口误,他坏笑追问:“薛?哈哈,往日我道月晚定是下嫁薛家,你惯是嘴硬不认呢。”

      我假装没听懂,凝望着楼下兀自嘀咕:“阿兄现在何处呀。”

      前些日子,武媚向李治请旨,让我为酂国夫人追冥福,每日去内道场抄经。李治允准并赏道号——太平,我因而醒悟,如明崇俨所言,我的赎罪之路开始了,但我仍坚信我不会为求一己之私利而伤害任何人。武媚失去她的孩子纯属巧合,我对那个未出世的孩子没有丝毫歹意。

      在获悉道号的那一刻,闪过我心头的念想竟是‘薛绍现在怎么样了’,薛家背井离乡已是三载,我极少忆起薛绍,如今,我确信我掠夺了太平的人生,我也必将履承她这一世的情缘,教我如何不顾念薛绍呢?但是,我对薛绍其人是高是矮是好是歹并无期许,毕竟我的心事,唉,满满的都是那个永远不会对我动心的傻哥哥啊。

      李贤与近侍各端一盆花草直朝东阁而来,这二楼只摆了几套食案座席,连个能藏猫猫狗狗的小柜子都没有,李贤等人登上楼,便看见一排小小顽童干坐着冲他傻笑。

      旭轮最先起身向李贤行礼,李贤把花盆交与近侍,他扫我一眼,随口道:“春日原是读书好时节,必是月晚搅扰旭轮。”

      旭轮笑着解释:“弟素爱夜读,灯下略记住几字,晨间展卷常觉乏困。”

      李贤嗔道:“不许为阿妹开脱。”

      行至窗旁,李贤以指尖挑开一线珠帘,他饶有兴致的观望楼下倩影,嘴上不悦道:“似尔等这般顽劣,怕是敢闯乾阳殿呢!我定向皇后告发尔等,罚跪一二时辰,以免来日铸下大祸。”

      李融故意打趣李贤,笑嘻嘻的嚷道:“六郎何必心急来此!!昏礼定能与新妇子相见嘛!”

      “哎唷,原是融叔呀,”,李贤比划一个噤声手势,还不忘调侃李融:“明年当称‘缸叔’吧?”

      最恨旁人讥笑自己体胖,李融委屈的咧开嘴巴,我说李贤并未胡言,李融再胖下去真就和水缸没两样了。李融随即放声大哭,旭轮好不头疼,直怪是我口无遮拦。

      我也有点委屈:“一句笑谈而已,四哥竟与我计较!”

      李贤却夸旭轮做的好,对我多加约束并非坏事。李贤驱赶我们下楼,李融脚下生根似的硬是不肯走,非要李贤赔不是。

      眼见李融哭的太惨,李贤哭笑不得,他故作苦相,面向李融欠身叉手:“哎哟,拜求融叔宽宥不肖侄。。。”

      “郎君请用。”

      我们只顾着笑闹看戏,未知何时,这小亭子多了一位陌生来客。一方水色素帕,绣着几可乱真的雅致兰草,那帕子的主人年约豆蔻或许更小一点,她模样十分可亲,因过份的年少,更偏天真烂漫。

      李融犹在闭眼哭嚎,李贤下意识的接过帕子:“多谢。。。小娘子。”

      作为祸首,我不得不帮李融擦泪,他因情绪激动,鼻孔突然吹出又大又亮的鼻涕泡。李钦捧腹大笑,李楚姩也是乐不可支。

      李融一脸窘迫的看着我,我赶紧给他擦鼻涕,心话这些王孙公子生下来就四体不勤,除了吃喝享乐,真是嘛都不会啊。哼,什么堂叔长辈啊,李融还不如我这侄女能干点活儿呢。

      “哎呀!”,我歉意的看向少女:“我不该使这帕子。。。”

      “无妨,”,目睹愈发不可收拾的情形,少女只是笑笑,让我不必介怀,她看向李贤,温声道:“不值一谢,还请中贵人尽心服侍小郎君。”

      李融今日是随其母虢王妃刘氏入宫的,这少女定然也是来宾之一,兴许她知道李融的身份,却不知眼前这个病恹恹的阉宦便是传闻里才貌兼备的沛王李贤。

      李贤微怔,他忘了自己正扮演的角色,脱口道:“你居然称我。。。呃,是。”

      少女恬静一笑:“告辞。”

      “告辞。” 李贤亦莞尔,当然,这一笑在这张蜡黄脸上真是无比猥琐啊。

      当世生活习气极重奢靡,贵族中若是谁的衣裙三渥乃至十渥后还穿出门见人,简直可称廉正清苦。一方素帕的确不值一谢,少女的容貌也算不得令人印象深刻,但她的善良与包容之心却不易遗忘。她许是为了躲清静才来到东阁,却未料竟躲出了一段缘分。

      少女甫一下楼,李贤使个眼色,一个近侍便把我手里的素帕哄了去,展开来细细观瞧,黄绿鼻涕着实有碍观瞻,万幸没遮住帕角一个笔头大小的绣样——云。

      李贤专程来此相看未来的小媳妇,自是早有准备,近侍自怀中掏出一本‘小抄’,却不得结果,颇为苦恼的解释好几个闺秀的名中都有‘云’字。差事做的真细致,居然连人家的闺名都打听到了。

      李贤嫌弃的瞥了那近侍一眼,他自己拿来分辨,口中念念有词:“云。。。太原王。。。彭城刘。。。清河房?”

      那近侍为表明自己并非十足十的蠢货,忙不迭的倒出肚子里的存货:“大王,房氏女当是故清河郡公房公仁裕之后,昔日至尊册立皇后,房公立下巨功,帝后褒称‘佐命功臣’,那位小娘子真若是房氏女,料帝后。。。”

      “多话,夸耀你唇舌灵巧?!”,李贤的表情更为嫌弃,用力的把小抄拍在近侍掌上:“帕子可弃,人。。。不必深究。”

      “是。”

      李贤若有所思,我不免疑心被他的近侍猜中了,李贤对帕子的主人可能有一点点动心哦。

      与此同时,旭轮惊愕不已的瞪视着一个方向:“表姐?!”

      及笄少女,朝气蓬勃,体态修长,通身衣饰不及旁人奢华工巧,犹难损她丽质天成。引路的宫人欠身告退了,长辈责她误了时辰,她乖乖致歉,却又吐吐舌头,妩媚中别有几分天真,少女环顾院内景致,见一树雀花开的正好,素白小手摘下一串,夹挂在耳侧,以一抹别致鹅黄点缀青丝。身着浅碧罗裙的她甫一现身,便引来无数的羡妒视线。

      若说二人相像,其实只一双明眸有五分相似,可偏偏眼睛是五官中最能传神的,有这五分,便是满分。

      李钦与李融叫嚷起哄,李融趁机‘报复’李贤:“六郎神魂定是被雀花娘子勾走喽!”

      的确,李贤神色痴迷,心已被其俘虏,连头戴的却非冠歪了都不知道扶一把。

      我不禁为那美丽少女担心,好意劝告李贤:“阿兄,先前那位赠帕娘子。。。”

      此刻的李贤哪里在乎我们说什么做什么,他走到自己端来的花盆前,亲手折下两朵盛放的绛紫牡丹,一朵簪在我的小揪揪上,另一朵则交给一个面相机灵的近侍,李贤叮嘱再三,遂快步下楼离开了花光院,未惹注目,一如来时。

      不多时,我们也走出了东阁,大摇大摆的穿行于锦绣花丛之间,熏香袭人,我看众少女可圈可点,她们看我们却有点好奇兼嫌弃,也难怪,这个年龄的孩子就连疯狗都不正眼待见呢。

      李钦是狗熊掰棒子,见一个爱一个,挑花了眼,真当给他自己挑媳妇儿。李融则对在场佳人不屑一顾,说是虢王妃的母家有一位侄女,生就有倾国之貌,可惜年岁偏小,此次未能入选,否则必为魁首。

      李钦深表怀疑,手肘轻捅旭轮:“冀哥可信融叔?倾国美人往往可遇而不可求呀。”

      许是忆起了贺兰瑜,旭轮忽发感慨:“倾国。。。佳人难再得啊。”

      “冀哥?”,李钦没听清楚,奇道:“冀哥可是中意阿谁?”

      我心头一紧,见旭轮随口反问李钦:“你盼娶妻成家?”

      李钦面色微红,不服气道:“男子成家而后立业,难道冀哥不愿娶妻?”

      “我。。。”,旭轮迟疑,视线扫过我和李楚姩等人,许是自觉同着姑娘家多有不便,他也红了脸,小声道:“自当娶一位贤德女子主持内宅。”

      李融咯咯笑道:“那便是了,改日八郎成婚,我定要去闹新妇子!!”

      旭轮笑了笑:“阿叔切莫为难。”

      我满心不乐意,醋溜溜的对李楚姩道:“你且信我,男子成家后定是一心维护妻室,你阿兄亦难例外。”

      纪王妃陆氏生下李楚姩便撒手人寰,她是被哥哥姐姐一路宠大的,听我这么一说,李楚姩哪里受得了,小脚一跳,使个泰山压顶,逼着李钦发誓。李钦被压的呼吸困难,腰也直不起来,无奈保证只对妹妹一人好。

      “月晚,”,旭轮瞧出我心情低落,便来拉我的手,他温声解释:“手足情深至死不变,然而。。。我不能因阿妹而冷落妻室,恐为外所笑。”

      我翻个白眼,顺利按下洇上眼眶的泪水:“哼,兄嫂如何相处与我无关,男婚女嫁,我自有驸马疼惜。”

      李钦被妹子压个半死还不忘调侃我:“冀哥素来纵容月晚,月晚性急执拗,却不知薛家表兄能否包容呢。”

      我心话公主是君驸马是臣,薛绍敢对太平说半个不字吗?又何况,史书中的薛绍是个短命鬼,这段婚姻注定长不了,他包不包容都随他去吧。

      我翘班没去一柱观,武媚得了消息,李贤乔装去看未来的小媳妇,也没能瞒住武媚。武媚静听冯凤翼汇报大事小情,我被罚裾坐在她座旁抄经,腿麻了又疼,手酸了又麻,整个人都不好了。

      自从去秋不幸小产,武媚常有下红之症,正月离开长安前才见愈,又成日忙于国事,气色大不如前,听闻那个得李贤亲赠牡丹的张氏容貌类贺兰瑜,她眼神骤然一冷,脸僵的像石雕似的。

      默了默,武媚饮一口汤药,沉声问:“当真?”

      冯凤翼道:“知沛王对张氏有意,仆亲往查视,确与。。。与娘子有相似之处。”

      “我早知二郎心思,”,武媚的眼神愈发黯淡,她沉缓叹息:“可阿姐屡教不改,我怎甘心以其女为新妇?唉,未料二郎对瑜儿惦念至今,相似而已,何必为难?此次若成全二郎,二郎对我定少几分怨尤,何况,若为至尊知晓此人,总是不妥,凤翼以为如何?”

      “殿下智慧。”

      我跪了快半个时辰,实在支撑不住了,索性耍赖,拽着武媚的裙边可怜讨饶,发誓再也不敢怠工偷玩。武媚本意不是为了罚我,见我知错了,便教我起来,说自己累了要小憩片刻,让我随便去哪儿玩耍。

      宁心搀我起身,我不敢喊疼,先忙着表忠心:“儿服侍阿娘入内更衣。”

      “去吧,”,武媚温柔的笑了:“你道阿娘看不透你是何心思?呵,旭轮仍在偏殿,你急着去见旭轮呢。”

      我一笑默认,拉着宁心行礼退下,火速的回到专属我的偏殿,三人闲坐谈笑。宫人为我揉膝活血,陈宁心直叹这洛阳宫太过无趣。

      早在去年初冬,小猞猁欢欢和小熊阿憨都被带离了我身边,武媚道是野兽喂不熟,身量一大便会暴起伤人,我再三苦求却是无效。欢欢被关进了什么闲厩狗坊,那里有豹奴狸奴专门训练它和同类,供打猎时捕捉猎物,至于阿憨,暂被交给了上林署,我给它绑了一条金丝络,表明它是本公主的爱熊,不许旁人猎杀。李贤李显听说了,便要再送我几个小可爱,被我明确婉拒,我说我不想再次经历分离之痛,他们笑我痴傻,怎能对畜生动了真情。

      “膝腿甚为吃痛?” 旭轮端了水,在我身旁坐下。

      我就着他的手喝水润嗓,随口嬉笑道:“哥哥给我揉,我便不疼啦!”

      宫人顺势停了手,旭轮却教那人继续,他放下水碗,刚想说什么,脸却微微一红,避看我光倮的小腿。

      上一次离开洛阳是乾封元年,旭轮与我好比一架花树上交缠的两支藤蔓,亲密无间,无时无刻不离彼此。匆匆五年,我们长高也长大了,各有居所,二人之间也因成长产生了某种隔阂,譬如前几天的夜里,我去仙居殿找旭轮,宫人正为他更衣,因我不告而入,旭轮有点生气,颇认真的叮嘱我下次需派人先行通报,再联想今日他与李钦李融的对话,我愈发恐惧我在他心中的位置很快就要被一个女人所取代。

      宁心奇道:“才入四月,冀哥这般不耐热?”

      宁心问宫人取了团扇为旭轮煽风,我却明白了一点眉目,旭轮方才是想对我讲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却不知该如何启齿。终究他不是属于我的,我便是哭求一万声,他也总有一万个借口推辞。错的不是他,是我不该奢求。

      旭轮既不明说,我便装作不知,我托腮凝望空中某点:“长日漫漫委实无趣,却是无可奈何啊,除非。。。闯破宫门。”

      旁人听了都觉得可乐,旭轮轻刮我鼻头,他笑问:“纵是刀剑与你,当真敢去闯门?呵,心不静,自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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