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Omega》故国有虞

17、第 17 章

　　顾衍之和顾言的关系，便如同很多狗血小说里描写的那般，从来都算不得美好。

　　即使顾衍之步步退让无意相争，从不曾主动的将争端挑起。即使顾言也好，顾父顾母也罢，从来便不是什么脑残愚蠢之辈。

　　他们同顾衍之之间，除了利益，并没有太多感情。但......

　　顾衍之是应当感激顾家，感激顾爷爷的。

　　因着这份感激，因着对占据了顾言身份的内疚。顾衍之在很多事情与问题上，都选择了避开和无视。

　　可这并不是顾父顾母将他算计，将他如同礼物一般，送上楼疏月床的理由。

　　更不必说，楼疏月为了赔罪，给他提供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他此前所不知道的信息。他同顾言、同顾父顾母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仅是真假少爷与被抱错这么简单。

　　他同样是想到许多叫他忽略了的，此前不曾细想过的问题：

　　为何他是在顾爷爷身边长大，顾父顾母每次都来去匆匆，吝惜于同他培养感情？

　　顾家的医疗团队何其完备，每年的体检必不可少，他和顾父顾母的血型并不相同。他与顾言被抱错一事，为何迟不发现早不发现，偏偏在顾爷爷去世之后被发现？

　　此外，还有顾爷爷在世的日子里，顾父同顾爷爷之间的争执，以及真少爷顾言对他别扭的态度等种种。

　　他并非是一无所觉，只不过从前不愿意去深究，不愿意去细想而已。

　　可当自己死里逃生，却又阴差阳错之下，卷到更深的漩涡。顾衍之不再认为，自己还有退让的理由。

　　他欠顾家、欠顾爷爷的已经还清，现在该算的，是顾父顾母、是顾言同他之间的账。

　　“你知道的，对吗？顾言。”

　　他在顾言错愕的目光下开口，语音充满了笃定。不急不躁，却好似将一切掌握，只待对手自投罗网，露出马脚。

　　只不过顾言眸中神色变幻，露出的笑意僵硬在唇角。他的目光在顾衍之身上停留，然后落在了顾衍之颈侧。

　　暧昧的红痕如雪中红梅一般落到顾言的眼。即使是再严谨禁欲不过的衬衫与西服，同样不能将其遮掩。欲遮还羞，反倒平添出几分说不出的意味。

　　他扯起笑容，对着顾衍之问出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被人标记了，对吗？标记你的是谁？楼疏月？”

　　“顾言！”

　　顾衍之冷了声，皱了眉，将顾言那带着指责、质问的话语打断。

　　“这不是你该关注的事情。”

　　他其实不想走这一遭，不想再同顾父顾母甚至是顾言，有任何牵连。但......

　　“你要告诉我的，仅仅只是这些吗？”

　　有那么一瞬间，顾衍之其实觉得，他不该在此浪费时间，更不该出现、不该过来的。

　　他和顾父顾母，甚至是顾言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好谈。而他来见顾言，也不过是想要确定，这位真少爷是否参与其中，是否知情而已。

　　现在看来，顾言知晓的，或许要较之以他想的更多。

　　既然如此，在接下来的动作之中，他更不应该有所手软。

　　顾衍之并不曾将希望寄托于顾言会主动将真相告知。他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出手的理由，一个契机而已。

　　顾言这“真少爷”的反应如何，表现如何，对他而言其实并不重要。

　　他不过是在内心里将这一家人剔除，将对他们的最后一点期待和温情泯灭。只是很显然，顾言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顾言复杂的目光落在顾衍之颈侧。他脚下后退，似乎是不能接受，又好似是想要以什么将自己说服。

　　直至顾衍之转了身，要从他的视线里走出。

　　“不是我！”

　　顾言急切的张口，将口中话语吐出。上前，好似要对此做出解释。但......

　　“那么你自己告诉我，我是谁？而你，又是谁？”

　　顾衍之出口的话语，将顾言钉死在原地。他的目中倒映的，是顾言仓皇的、游离的面庞。

　　他们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更没有那么多本不应当的纠缠与恩怨。但有些真相，纵使骗得了别人，又如何能将自己欺骗？

　　遑论顾衍之目光清凌凌的，落在自己身上。显然是猜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的。

　　又或者说，顾父顾母的谋划，从来便不完善。唯一依仗的，不过是彼时的顾衍之心神大乱年龄尚小，是顾衍之不曾去计较与深思而已。

　　所以在顾衍之成年且将要脱离控制的时候。即使顾衍之不曾想过去探究什么，做出什么，顾父顾母却还要毁了他。

　　要用顾衍之去换取利益，要使顾衍之再不能翻身，更无法自主。

　　他们自然是失败了的。但如果顾衍之死在山崖之下，如果他不曾看穿商时序内心的纠结。谁又能说清楚，等待顾衍之的是身死魂灭，还是其他的什么。

　　“下一次见面，希望......”

　　希望什么呢？难道你能希望既得利益者，主动将自身暴露，向你忏悔并且寻求救赎不成？

　　还是说只因为时日久远，只因为有人的有心隐瞒，你便当真要枉顾真相，承担本不属于你的脏水？

　　你以为你在步步退让，顾念别人施舍的善意与情意。焉知在那既得利益者看来，便不是不知好歹，迟早要将本不属于他们的东西抢走？

　　顾衍之话音停顿，终是开口道：

　　“我会查明真相，不需要你们的告知。是恩是仇，我自会同你们算清楚。你们如果有手段，如果想要阻止，亦尽可以试试。”

　　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拉长。在顾言痛苦纠结的目光里走出视线。于是这位“真少爷”恍然惊觉，站在原地看人走远的滋味并不好过。

　　那么顾衍之呢？顾衍之在暮色四合，树叶从枝头打着旋儿落下之际，推开老宅的大门，再回到那庭院中。

　　他的面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神色。他的身后，并没有任何跟随。他并没有在这老宅中，找寻商时序的踪迹，询问祂给出的回答。

　　仿佛在他的生命里，从来便没有祂的出现。

　　但这恰恰是商时序给出的回答。

　　在顾衍之洗漱、躺倒在床上，商时序带着一身凉意钻进他的被窝，将身子压在他身上。

　　十指相扣，耳边厮磨间，祂对他开口道：

　　“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不，应该说，是我给你机会。”

　　身形翻转，顾衍之翻身将商时序压在了身下。他开口，眼尾的红痣在失去了金丝眼镜的遮掩之后，显得愈发殷红，如同有生命力般。

　　叫他的容貌，同样是充满了灼灼的、醉人的光华。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不请自来，闯到他生活里仿佛难以摆脱的邪神，迎着祂再错愕不过的目光道：

　　“我给你一个找寻真相的机会。”

　　分明是拥有将祂封印力量，本不该走进轮回的顾雪衣为何会变成顾衍之。千万年以前，他们之间又究竟发生了什么，存在怎样的误会等种种无疑是祂想要知道。

　　可这同顾衍之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他不曾将商时序放出，如果他不曾同商时序相遇。他本该是作为凡人，度过这一生的。

　　可当真是如此吗？

　　命运给予的相遇与相逢，又如何不曾标注好价格？

　　只是彼时的顾衍之不清楚，商时序同样是不清楚的。

　　祂的皮肉下、胸腔里，属于祂的心脏，仿佛是在顾衍之的目光下跳动、雀跃。将祂的意志违背。叫祂不自觉的，生出欢喜与愉悦。

　　祂想，祂一定是疯了，病了。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被他拿捏，叫他以下犯上，生出这般可笑的、不臣的心思。

　　祂想说，祂是他的主人，他应当牢记他的身份。但事实却是，祂分开他的腿，掐住他的腰，任凭他的指尖在祂的背部落下道道血痕。含糊不清的给出回应道：

　　“我们，来日方长。”

　　祂早已等了他千万年，祂其实并不在意，再等下去的。只是......

　　只是什么呢？

　　思念如同罗网，将祂层层叠叠的捕获。直至这千万年后，祂再见到他身影。是怨吗？是恨吗？

　　可若是没有爱，祂又为何恋栈在这世间，等候着他的到来？

　　祂撞在他的眸光里，眼看着他眉眼如同雨后被水洗过，弥漫了青烟的山岚一般。带着雾里看花一般的朦胧。

　　雪中寒梅一般的信息素在卧室里流淌，充斥了祂的鼻翼与每一处观感。商时序忽然笑出声来，以指尖撩过他耳侧的发，在他耳边。在他颈侧开口道：

　　“我替你拔除了这腺体，摆脱这信息素的纠缠如何？”

　　祂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的腺体间。祂的牙齿，似在那脆弱的腺体间掠过。

　　可祂说出的话语，却是如同一盆凉水与冰凌一般，叫顾衍之瞬间从那情动的状态中抽离。望向祂的目光中，一派不可置信与冷冽。

　　“你什么意思？”

　　顾衍之声音暗哑，开口，仿佛是问出了一个很蠢的问题。他的身躯在祂身下颤抖，他的内心，却不得不充满警惕与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