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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崇德十一年,京师的雪大的不像话。
      陈闻是崇德六年的榜眼。那时他才堪堪及冠,一只脚刚踏进官场,就满心都是那横渠四句:

      要为天地立心,要为生民立命,要为圣继绝学,要为万世开太平。
      好像每一个年轻人都是如此的满腔热血,仿佛这盛世太平都要由他来扛着,不知倦,不知悔。
      意气风发,长街纵马。
      但现在却是处境困窘,形容狼狈,即将被贬到那路途遥远不知几何的岭南去了。岭南一去数千里,不知几日能还。
      他撩起帘子,说:“这场雪怕是不会停了吧?我们要在天暗下来之前到驿站。”
      车夫应道:“大人您放心,天黑之前定能到。”
      陈闻靠在软靠上闭目养神。
      他半个月前上疏弹劾当今首辅,才会在严冬时节被贬到外地。
      那日是个晴朗天气,宫墙上的琉璃瓦明亮的刺眼,让人几乎怀疑是金子做的。他的袖子里揣着那份准备递给皇帝的奏折,混在上朝的官员里疾步前行。
      “啪!”身着大红官袍、蓄着一绺胡须的男人将手里的奏折狠狠地扔了出去,“这陈闻是谁!是谁给他的胆量弹劾老夫!”这便是当朝首辅——严谦。今早上刚到内阁,便有人捧了一本奏折给他——不是别的,正是陈闻弹劾他的那一份。
      严首辅从进入官场的第一天开始,就自觉地开始结党营私,贪污腐败。混到今天,终于斗倒了政敌,屁股挪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那自然是要大大的犒劳自己一番。像陈闻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官员不知有几何,但自然会有人处理,怎么能脏了严大人的手呢。
      但这次不一样。这份被捧到严谦面前的奏折里,详尽的列出了“七大罪”。但让他遍体生寒的,是最末那一条:
      结交边将。
      当今皇帝最见不得这个。严谦自认为自己做得足够隐秘,绝不会有一点纰漏。可陈闻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翰林学士,他又是如何知晓的?他一个初入官场的的年轻人,能知道如此多的事情吗?这绝对不是年轻人的一时激愤。
      但是没关系,这份奏折已经被拦下来了,送不到皇帝面前。至于这个年轻人,不管是出于愤怒,还是对清宁党的警告,他都必须死。
      很快,锦衣卫就将陈闻关进了昭狱,罪名是贪污腐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锦衣卫第一次提他审讯的时候就动了杖刑。
      “说是不说!”他模糊间听到有人问他。“无······罪······可陈。”他断断续续的回答,“我······无罪。”
      “那就继续打!”
      陈闻早就不记得自己多少次痛昏过去,又多少次被冷水泼醒。从臀部传来的痛感简直要让人发疯。
      血从被咬破的嘴角渗了出来,在唇缝之间流淌,给苍白的嘴唇加了一抹红,让他看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死过去。
      就在这时,有人掀开帘子进来,衣角上的飞鱼服纹路拂过昭狱的地砖,在陈闻面前停了下来。此人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杨应。
      杨应问:“认了么?”“回大人,才上了杖刑,这人是个硬骨头,还没认罪呢。不过您放心,再上几道刑罚,铁做的人也得开口。”那人嗯了一声,转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一个小旗很有眼色的端了杯茶:“大人慢用。”他看也没看,吩咐道:“停下来,我有话要问。”等陈闻跪在面前,才慢悠悠的开口:“严大人让我好生问问,你是受谁指使写了这份奏折,为何要背叛他?”
      在严谦看来,满朝的大臣都应当是其党羽,这个年轻人也不能例外。
      “背叛?”陈闻几乎要笑出声来,“我从未曾依附于严大人,又何来背叛一说?”说话间动作太大扯到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冷气。(1)“要何人指使?!严大人自己看过我的那份奏折吗?哈,可有一字是假的?下官读书多年,书上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怎么到了严大人这里,就是‘朝闻道,夕腐败’呢。”(2)
      不要命了。
      杨应深深地盯着这个年轻人。明明已经在昭狱里关了这么久,方才才受了杖刑,现在还有些站不稳,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在这鹰犬环伺的昭狱里说出这番话。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杨应站到陈闻的面前,沉声道:“抬起头来。”闻言陈闻慢慢抬起头。
      他面无血色,唯有那一双眼睛是漆黑的。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在说事实。”陈闻艰难的咽下一口混着血的唾沫,重复了一遍:“在说事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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