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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军营 ...

  •   他揽住花纭的肩膀,一半身子压在她的肩头,两处箭伤每扯一下都疼的要命。李怀璟每挪一小步,都直吸冷气。

      花纭心疼地望着李怀璟,明白这两箭就是身后那心狠的人让他挨的。沈鹤亭今天这顿火是花纭惹起来的,结果他却把气撒给了李怀璟。他的伤仍往外渗血,花纭顿时倍感愧疚,小声嗫嚅道:“对不起。”

      “娘娘何故给臣道歉,发羊癫疯的明明是他沈鹤亭,”李怀璟冷汗淋漓,咬牙切齿地说,“为他好还有错?狗咬吕洞宾!解释多少遍没有、没有,人一个字都不信!再浪费口舌有何用?本王不伺候了!”

      李怀璟紧皱眉头,压抑怒气的模样让花纭有些害怕。她回头眺望仍僵坐在原处的沈鹤亭,那边正如狼一般盯着他们,花纭顿时脊后生风,不敢想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花纭觉得沈鹤亭特别怪。他在气什么?因为自己偷跑出去?可他适才明显针对的是李怀璟,而忘却了一旁的“始作俑者”。

      疯了……花纭难过地想。

      花纭咬紧了后槽牙,她心口憋闷,搀扶李怀璟走到巷子口,背靠着矮墙深吸了两大口气,抬头望向当空的月亮。

      月前挡着朦胧的雾,快让人瞧不清它的模样了。明明知道沈鹤亭已经今非昔比,他是生了病的人,是被抹去记忆的受害者。曾经都是沈鹤亭理解她的苦衷,明白她的顾虑,现在轮到花纭,她也该包容他的。

      可花纭忍不住失望,她难捱沈鹤亭淡漠陌生的目光。

      以前的沈鹤亭从来不会这般冰冷,会一直一直地、坚定地站在她身后,怀里捧着挽肆堂的糕点,等她累了,两个人坐在窗边,咬一口桃花酥,再看一眼月亮。

      无论她做了什么让四哥不开心的事,四哥都不会疾言厉色。他们会好好沟通,直到误会解开。

      就算有苦衷说不出口,他们也会在沉默中听到彼此的心声。而不是像刚才那样,沈鹤亭几乎踩着花纭的雷池,差点就毁了花纭苦心维持的和平。

      他们认识许多年了,在花纭短暂的人生中,和四哥在一起的时光就占据了大部分光景。

      可他现在就像暖不透的寒窑。

      花纭才意识到自己根本离不开沈鹤亭,就像芙蓉离不开赖以生存的荷塘。但命运偏偏将四哥夺走,将她最后一位至亲毁得体无完肤。让花纭在沈鹤亭的世界中,从最特殊的那一个,泯然于众人被他阻挡在心墙之外。

      还偏偏欺负花纭割舍不下,让她一边备受煎熬,一边望着沈鹤亭沉沦,却无法将他拖出泥沼。

      花纭忍不住怨怼命运:老天在写她的命数时,字字句句都离不开沈鹤亭;可写沈鹤亭的命,一笔一画都是他自己的仇恨。你看他什么都忘了,唯独记得为萧氏昭雪,为故去的英灵祭奠。

      他一生荆棘密布,而花纭就像那一路荆棘中一朵不具名的花,纵然他瞧着好看、心生欢喜,但他不会为之驻足,她终究不能成为他生命的全部。

      花纭抹去腮边的液体,她想,她该回鄞都了。

      北疆是她梦中乡,但她没办法停留。

      皇宫是她的囚笼,日子再难过,她也向下扎稳了根。

      花纭想回头再见沈鹤亭,犹豫半晌,终究没为他回首。

      —

      他们刚走上端州的主街,刚好遇见架着马车来接应他们的李逍。李逍瞧见自家殿下受了伤,当即心疼地掉眼泪:“属下就这一会儿没跟着殿下……就遭了这么大的罪,下次您可不能撇下属下!”

      李逍这么说,花纭更难为情了。

      李怀璟觉察到花纭的异样,连忙打断李逍:“得了得了,哭得跟你殿下驾鹤了似的。幸好你今天没来,不然本王还得救你。回营了赶紧给本王找几个医术好的郎中来,这两箭可疼死人了。”

      傻乎乎的李逍还当李怀璟说这话是宽慰他呢,连忙揩干净眼泪,拉开马车的帘子扶他们殿下上车。花纭随后登上马车,又转过头问李逍:“将军是得了你们殿下的令才来端州的吗?”

      李逍答:“回娘娘,原本殿下什么都没跟末将说,还是沈掌印让末将悄悄驾马车来端州接人,还吩咐末将带些吃食跟疮药。娘娘,药和水就在车厢中,您回头就能找见。”

      “哼,”李怀璟不屑地嗤声。

      花纭撂下车帘,转头为难地望他。

      “你说他心狠吧,他让李逍带着东西来接人;你说他心善吧,非得等本王挨两箭才肯出手相救,真是有病,”李怀璟把水囊递给花纭,“娘娘帮臣拧开。”

      花纭给他打开盖子,一股酒香散了出来:“这是酒。”

      “正好,比水好喝,”李怀璟仰头饮了两大口,北疆的浊酒烧喉咙,咽下去的时候他直皱眉头。马上肚子又“咕噜咕噜”地叫,他顺手拿起一张干馍咬了一大口。

      白渣掉得满身都是,李怀璟嚼得腮帮子疼。他就着酒三下五除二吃了两张,才刚抚平了碌碌饥肠。他挑了一块稍微软一点的馍递给花纭:“娘娘吃一口,到靖州还得一个多时辰呢。”

      花纭垂眸打量边角干得能把手刮破的白馍,直言道:“太干了,不是很想吃。”

      李怀璟又往装馍馍的包裹里探了探,忽然眼前一亮,掏出来一只油纸包,打开看竟是新切的羊肉,他直接把油纸包递给了花纭,道:“吃肉。”

      花纭打眼一瞧,香喷喷得忍不住咽口水。但数了数,统共不过五六片,连二两都不够。这世道羊肉可是稀罕物,李怀璟堂堂北疆大帅一顿能有二两吃就不错了,人家现在还因为自己受了伤,花纭哪好意思吃?摇摇头说:“我不饿,你先吃吧。”

      “别不好意思的,一人一半,”李怀璟徒手捏了两片肉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吞尽肚,“没碗筷只能将就用手抓,等回营臣让他们宰鸡烧着吃。”

      “想吃烤的,”花纭撕下一小片油纸捏肉片,吃相比李怀璟斯文多了。

      这还是花纭第一次跟李怀璟提要求,他心里一时跟开了花儿似的:“行!”

      马车穿越靖州城,最后停在北疆大营。

      花纭透过缝隙,好奇地打量整座燕王大营:只见一望无垠的草原上,绣有“燕”字的旌旗从西到东迎风飘扬,每一簇橘黄色的火把之下,都有笔挺的卫兵站岗;现在丑时初,依稀能看见巡逻队有条不紊地在营中穿梭;空气里弥散着火器的硝烟味,伴随着若隐若现的打铁声,随风去向远方。

      李怀璟颤颤巍巍地从车上下来,拉扯之下血还是染透了包扎的白纱。李逍搀着李怀璟,跟在花纭后面走得吃力。

      “逍,赶紧让人烤只鸡来,表面刷多多的蜜糖,”李怀璟倒抽一口凉气,指了指自己的伤,“本王疼得要命……你现在就去请郎中,快来。”

      李逍心疼地巴望一眼李怀璟,抱拳告辞:“属下遵命!”

      见花纭驻足,李怀璟一瘸一拐地跟上去,道:“娘娘稍等片刻,李逍动作快,不一会应该就收拾完了。要不先跟臣去大帐,喝盏茶润润喉。”

      “也好,”花纭随着李怀璟,直接向大营中心去。

      离燕王大帐越近,士兵操练的声音越清晰。花纭不禁有些期待,小时候母亲不让她去军营,现在她还是第一次见大军操练呢。

      花纭放慢了脚步,差不多要与李怀璟肩并肩了。

      大帐正好在操练场的南面,只见身着白色战袍的将士们有的拿军刀刺稻草人,有的扭打在一起练习近身格斗,各自用心尽力,没有浑水摸鱼者。花纭暗自感慨,虽说李怀璟平时里一幅玩世不恭的模样,统领手下的兵却切切实实地严格,当真深藏不露。

      李怀璟刚走到出口处,嘈杂的场地瞬间归于安静。

      “列队!”李怀璟松开盛誉,挪到花纭身后半步的位置。

      场内所有军士收刀回鞘,迅速排成阵型,整齐的脚步声让花纭的心一颤一颤的。

      李怀璟高声令道:“问太后娘娘安!”

      一声整齐的脚掌擦过地面,排排军士单膝而跪,山呼:“太后娘娘千岁!”

      那声音回荡在旷野,回声阵阵,花纭似乎身处云端,轻飘飘得,很满足,蛮不真实的。她终于明白为何古往今来,天下英雄都为权力相杀——站在巅峰被簇拥的感觉,实在难忘。

      见花纭不说话,李怀璟便替她下令:“众将平身。”

      齐刷刷地,他们又恢复了刚才的阵型。李怀璟低声问花纭说:“娘娘?”

      花纭回过神,才抬脚穿越将士为他们让开的路。踩在那干枯的草地上,每一步都并不真实。盛誉早就等在燕王帐前等他们,瞧着李怀璟身上的伤,脸色跟铁似的冷。先一步为他们掀帘,帐中的暖意流向花纭将她包围,驱散了冷意。

      李怀璟累得直接瘫进太师椅中,捞起桌上不知是哪日剩的冷茶三杯下肚,才稍稍缓解了口干。

      花纭在离他不远的位置落座,盛誉为她沏了新烧的桂花茶,便自动坐在李怀璟对面的太师椅中。

      李怀璟看盛誉的样子,心道不愧是沈鹤亭的人,当了将军还不忘照顾着小太后,对自己却不管不问,连搀一下都嫌麻烦。

      在李怀璟的大帐中,花纭显得有些拘束,不知为何有股诡秘的气氛慢慢化开。

      “还未恭喜盛将军得胜凯旋,”花纭朝盛誉笑,“这一战取下一座城池,真令人佩服。”

      盛誉望一眼李怀璟,好在他面无不悦,谦虚道:“娘娘谬赞了。若非掌印取了胡哈拿的命,臣恐怕没得这样的机会。”

      花纭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绕开了沈鹤亭道:“北巡至此,哀家也该回宫了。北疆大营的将士们打了大胜仗,也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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