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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他们 ...

  •   “当年的清缴点到为止,”花纭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出。她望向窗外晦暗不明的天,道:“让‘他们’现在还能继续用紫英操控朝政。所以‘他们’跟弘治帝脱不了关系。”

      “可我父皇都驾崩七年了,”李怀璟掐手指算了算年份,难以置信道,“即便‘他们’夺得了皇位,父皇他也不可能从皇陵里跳出来登基啊。”

      这一点沈鹤亭很清楚,当初他亲手提着昆山玉,砍下了弘治的头颅,那人必不可能存活于世。

      沈鹤亭想起来曾经花从文跟他说的南疆郦族,顿时明白了花从文的弦外之音。

      “弘治虽已然驾崩,但始终有人记得他、愿意效忠于他,弘治就不算真的驾崩了。”沈鹤亭抬眸瞪着花纭与李怀璟,“有人要让他借尸还魂。”

      “我明白了,”李怀璟眼前顿时呈现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父皇他昏庸无道,却还有流水一样的英雄好汉追随,就因为他是正统、是皇祖父的储君。而先帝、陛下都是凭太监宣告的遗诏继位,遗诏可以伪造,终究不是正统。”

      “现在我就怕,那人手里有弘治的传位遗诏。倘若如此,我们必然满盘皆输,”花纭的笑冷得有些阴森,“成王败寇……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位置。输了就是一个死,怎么甘心做那人俎上鱼肉?”

      李怀璟笃定花纭、沈鹤亭都猜到了到底是谁在对付自己。能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知晓所有案件的调查进度,现在又打着正统的名号觊觎皇权。

      沈鹤亭回眸望一眼李璞,那孩子气息奄奄,心疼地皱了皱眉头,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出来这个一直在暗处对付我们的人。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引蛇出洞。”

      李怀璟凑近了问道:“掌印的意思是?”

      “我以身入局,”沈鹤亭看向他们两个,“陛下中毒,乾清宫的人都是我安排的,出了这样的事,我本就难辞其咎。娘娘借此机会抓我,让前朝那群老臣来查我。那人能事无巨细地盯着我们,这么多年间必然躲不了跟我牵扯。这么一查他肯定要撇清关系,会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娘娘终有一日会等到他浮出水面。”

      花纭拉住沈鹤亭:“你这是作甚!我们肯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要这样吗?”

      “眼下这是最好的办法,我们不能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必须主动出击,”沈鹤亭大脑飞速地转动,“现在敢给陛下下毒,来日就敢宫变逼娘娘退位!我爹沉冤未雪,不能功亏一篑。如果不能赢了他,那我便与他同归于尽。”

      “让前朝的老臣来查你?”花纭以为自己听错了,“你知道那些老头有多盼着你死?你走到这位子做过什么事你比我清楚,最后的结果你承受不住啊!”

      沈鹤亭摇头,笑了笑:“我已经没有九族可诛了。”

      花纭抓住他的手,道:“可如果你死了,就看不到萧家平反了。”

      李怀璟不由得嘬牙花子,听沈鹤亭这些话心都快碎了:“本王不会让你死的,总有办法保一个死囚!反正本王有兵,鄞都容不下我们那就回北疆,跟他们划江而治!何况父皇早死了,那人手里有遗诏又怎样?先帝登基时不拿出来,现在再掏也就是废纸一张!正统……裕德吊死的时候天下就没正统了!”

      沈鹤亭也觉得李怀璟说的有理:“娘娘您看,燕王殿下都说要保我。我不会死的,您治的是掌印沈鹤亭的罪,但我是萧旻。‘沈鹤亭’被处死,关我萧旻何事?娘娘放手来查,一定能通过我把那人查出来。”

      花纭紧抿嘴唇,她还是不敢下手。纵然知道查沈鹤亭是眼下唯一能逼那人现身的办法,但她还是于心不忍。

      “鹤亭说的对,”李怀璟反过来说服花纭,“娘娘不可能把朝上的大臣挨个查一遍。‘他’跟我们如影随形,不可能不留下痕迹。只要我们肯回头去查在我们身上发生的事,一定能发现蛛丝马迹。这一局只要鹤亭挺过去,我们就能赢。”

      —

      沈鹤亭的计划就是拿他自己当诱饵,而太后则是持枪的猎人。

      一个图谋多年只为抢夺皇位的人,怎么会留下把持朝政的掌权太监?所以“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会将计就计置沈鹤亭于死地。

      而太后与李怀璟要做的,就是抓出这个“将计就计”的“他”。

      沈鹤亭心情复杂,关于“他们”,他心中一直都有个答案。

      有个人陪他度过了鄞都最困难的五年,一起经历所有风风雨雨。就算在小太后入宫以后,那人也还在尽力帮他。

      沈鹤亭原以为特别了解他,直到他沉江之后从棺材里醒来,听见那人说“死了好,终于死了”,他才发现他一直没有看懂那人的心。

      沈鹤亭望向窗外,皇宫的高墙挡住了视野,看到尽头也还是一层更比一层高的红墙,不像北疆,四野都是空旷的草原。他靠在窗边,依稀听见有人坐在悬崖边,指尖轻轻扫过琵琶弦,眺望千里之外的故乡旧院,窃窃低吟——

      “伤心莫问前朝事,重上越王台。
      鹧鸪啼处,东风草绿,残照花开。
      怅然孤啸,青山故国,乔木苍苔。
      当时明月,依依素影,何处飞来?”

      亲人不在,故土难回。鄞都的风总是带着一股潮气,让他的伤疤发痒,让他心里发疼。
      沈鹤亭满心惆怅,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

      忽然,腰间环过一双手臂。沈鹤亭蓦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这样一双手从后抱住他。

      他垂眸望着她的手,久远的记忆潮水一般将他吞没。

      “哥,我要走了。娘一定要带我走,对不起。”

      靖州四月还飞雪,他穿得单薄,寒风一直往怀里灌。他发狠的扬马鞭,顺着隐隐约约的车辙向南追,一夜横跨大半个北疆。

      还好,让他追上了。

      “小纭!”

      梁祉闻声让人停下马车,一个人下了车。她用打量陌生人的眼神看着自己,质问他还追来干什么。

      他认得她们马车上的玉兰花纹样,接她们走的是鄞都花氏,他隐约感觉到了危机在靠近。

      “为何一定要走?”他执着地问梁祉,“我爹从未亏待过将军。”

      “大人之间的事,四少爷就不要掺和了。”梁祉撂下狠话,“小纭是首辅的千金,与你没有关系。四少爷请自重,莫要再追我们的马车了。”

      他期待女孩能下车再见他一面,但女孩始终没有,甚至没有掀开帘子朝外望一望。当年觉得不舍的大概只有他自己,女孩才十岁,不知什么是离别。

      “四哥,一定要这么做吗?”花纭靠在他背上,“我害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娘娘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怎么现在说‘怕’了呢?”沈鹤亭拉着花纭的手,带她来到书案旁,让她坐在自己腿上,毛笔落在纸上,一撇一捺组成锋芒毕露的鹤体。花纭惊讶地看他的字,想起裕德的手书,乍一看是一模一样的书道。

      花纭将烛台拿得近一些,惊叹道:“你平时都用右手写小楷,我竟不知你左手也会写字。而且与你一贯的字迹完全不同,浑然像两个人写的。”

      “我本是左利手,幼时也都左手拿刀,这是跟太傅学的书道。后来入宫,为了掩藏身份,才学着用右手写字。”沈鹤亭写下四个人名,前三个倒是不陌生。

      沈鹤亭说:“这第一个就是司礼监秉笔侯赟,他秉性纯良,是跟我义父同年入宫的老人,虽年老但威严在,可靠。”

      “侯赟……他确实如你所说的,”花纭指着第二个的名字,问道,“孔环?这不是前些日子你让我提上来的东厂提督吗?”

      沈鹤亭点点头:“我入诏狱后不在娘娘身边,手下没个得力的人可不行。侯赟年纪大了,而这个孔环年青,手腕够狠脑子够伶俐,可信。”

      “我记得他与你不对付,”花纭在提孔环之前,也查了这人的资历,“他去象所就是你安排的。”

      沈鹤亭点头承认:“孔环不服我。他一直觉得义父是我害的,于是与我处处作对。但此人的能力不凡还知恩图报,来日必会助娘娘一臂之力。”

      花纭冲他眨巴眨巴眼:“你很像在交代后事……”

      “娘娘别说那么难听,”沈鹤亭在她颈窝蹭了蹭,冒头的胡茬刮得她痒,瞧花纭直缩脖子的模样,他笑道,“只是过几日我不在,怕娘娘被某些人欺负。再看这个薛桐,娘娘记得他吗?”

      花纭点头:“锦衣卫同知,是姚铎的手下。”

      沈鹤亭介绍道:“薛桐与盛誉都由姚铎一手栽培,他们是一条心的兄弟。我这回难免连累遇棠,他肯定会被李怀玉踢出局。除他之外,锦衣卫两位同知,乔盛就是个废物饭桶,但薛桐有眼力知进退,可用。”

      “记住了,”花纭听话地点头,这场景像是要出远门的父母嘱咐守家的孩子似的。“最后一个不认识。”

      沈鹤亭搂着她的腰,拇指摩挲着腰侧,他知道这里有一颗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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