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之吻》不眠冬

41、41梦境（三更合一）

　　江泠坐在沙发上，他又从柜子里翻出一个折叠的小凳子，坐在了江泠对面。

　　随着各色食材下锅，袅袅的烟雾升起，给他的脸蒙上一层柔和的色彩。他低眉敛目，筷子夹起青翠欲滴的生菜放进锅里，“想吃什么自己下。”

　　江泠：“哦。”

　　等待食材熟透的间隙，褚野又说，“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那可多了去了，江泠心想。关于褚野的一切她都想知道，不过最紧要的问题，她都已经问完了。剩下的，江泠觉得还是循序渐进，顺其自然比较好。

　　于是她摇了摇头，暂时结束了这一个话题。

　　随着太阳渐渐没入地平线，房间里的光亮也渐渐地消失了。吃到一半，褚野起身去开了灯。暖融融的昏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了并不宽敞的客厅。

　　江泠放下筷子，侧头看着缓步走过来的褚野。他吃饭吃得有些热了，袖口挽到了胳膊肘，露出一截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可能是怕弄脏自己白色的单衣，褚野没有把黑色的围裙脱下来，仍旧穿在身上。江泠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放松了坐姿，眯起眼睛看他。

　　面前是狭小拥挤的客厅，身下是暖和柔软的绒面沙发，江泠从没有设想过，她会在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周末，在这样一个地方跟自己的男朋友吃上这么温暖的一顿饭。

　　她看着褚野隐在烟雾后的脸，不合时宜地想到了自己还没搬家之前，住在她对门的那户人家。

　　邻居是很温馨的一家三口，男主人是大学教授，女主人是医生，他们有一个很可爱的孩子，今年刚刚晋升为小学生。曾经江泠加班到凌晨才回来，站在小区楼下，她看到了前面的跟自己一样刚刚下班的女人，正是自己的邻居。

　　她正仰着头，往上看着高高的楼层中，唯一亮着灯的那户人家。暗淡夜空下，点着暖黄色灯光的那一扇小小窗户，比天上的星星还要闪。

　　这一瞬间，江泠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如果跟褚野就这么安静平凡地过下去，好像，也挺好。

　　“土豆还吃吗？”褚野伸出的筷子中间夹着土豆，做势要放到江泠碗里。

　　江泠揉了揉肚子：“不吃了，好像已经吃饱了。”

　　褚野无奈地说，“这才吃了多少，你就饱了？”

　　江泠点头。

　　“那你歇会儿，等会看能不能再吃点儿。”

　　-

　　一直等到褚野吃完，江泠也没有再动筷子。

　　江泠本想帮着褚野收拾，被他拦下了。褚野自己收拾好桌子，看江泠坐在沙发上无所事事，就给她开了电视。顺便给她把水果端回来放在桌上，伺候大爷似的把江泠伺候得舒舒服服，一丁点活都不让她干。

　　褚野家里没有洗碗机，得他自己手动洗，今天吃的火锅，工作量也就格外的大。江泠翘着脚瘫坐在沙发上玩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复唐慧颖的消息。

　　唐慧颖家族里的兄弟姐妹们都成家了，只剩她这一个最小的，八字还没一撇。因而最近都忙着相亲，一星期要见好几个。人见得多了，物种的多样性就体现出来了，几个奇葩可把唐慧颖恶心到了。

　　从开始相亲到现在，一直没停下过吐槽。

　　【唐慧颖：你是不知道今天这个有多无语】

　　【唐慧颖：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唐慧颖：他说他家就他一个男丁，上面三个姐姐，家产以后都是他的。我说那你姐姐们呢？你猜他说什么，他说‘你放心，我姐姐都已经嫁出去了，不可能跟我们争的，婚后还会贴补我们’】

　　【唐慧颖：啊啊啊好窒息】

　　江泠问她：这你不提包就走？

　　【唐慧颖：走了啊，我都到家了】

　　【唐慧颖：你呢，还在褚野家里？】

　　江泠说：嗯

　　【唐慧颖：今天晚上你不会打算住他家吧】

　　江泠否认：没有

　　【唐慧颖：干嘛不住，太晚了别走了就】

　　江泠无语，看了眼手机顶端显示的时间，又侧头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

　　七点出头，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江泠想想褚野今天飞机刚落地，还得收拾收拾早点休息，就生出了想要先回家的想法。

　　于是她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拿了自己的大衣打算穿上，叫了声褚野：“褚野，我得走了。”

　　褚野放下还没洗完的碗筷，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等一下，我送送你。”

　　江泠答道：“我自己能走。”

　　话虽如此说，她还是站在原地，等着褚野回卧室拿着外套出来。

　　楼道的声控灯年久失修，明明上次来的时候，还有两三层的灯能亮。今天再来看，就只剩他所在的这一层楼道灯还能起到照明作用。

　　借着六楼的微弱光亮，江泠缓慢地踏上楼梯，边走边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点开手电筒照明。

　　“急什么，看着点台阶。”

　　褚野跟在她身后，一边迈着长腿往下走，一边嘱咐她。

　　江泠随口应道：“我知……”话还没说完，就一脚踩空，整个人倾斜着摔下去。

　　骤然的失重感让江泠脑袋一懵，心跳变得极快。她想着随手抓什么东西来止住自己下坠的趋势，然而两侧没有护栏，只有冰凉光滑的墙面。

　　嘭嘭的心跳声中，一只手从后前方伸过来，抓住了她的衣服，另一手借势握住了她的胳膊，才堪堪把江泠拽了回来。

　　江泠以一个狼狈的姿势坐在楼梯台阶上，脑袋发懵，心跳仍然嘭嘭地难以平息。

　　耳边传来衣料摩擦的夹杂着清浅的呼吸声音，褚野下了台阶，缓缓接近江泠。她后颈上的细小绒毛被呼吸吹动，激起一阵痒意。

　　“没事吧？”

　　褚野的声音带着点不明显的喘，显然有些紧张担忧。

　　借着暗淡月色，江泠看着下面几层陡峭的台阶，轻轻地松了口气。

　　“没事。”

　　“来，先站起来吧。”

　　褚野下了层台阶，来到了她旁边，想扶着她从台阶上站起身来。然而刚一动腿，脚腕处传来的火辣辣的刺痛就激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又坐回了原处。

　　褚野皱起眉，“怎么了，摔到哪了？”

　　江泠轻轻地咬了咬唇，声音都带着轻微的颤，“……脚腕疼。”

　　刚才太过紧张，还没觉出疼来。眼下刚放松下来，右脚踝处的疼痛就占据了她的大脑。江泠皮肤柔嫩，本就比常人对于痛苦的忍耐力低了很多，不多时，额上就蒙了一层薄汗。

　　“是不是扭到脚了，”褚野放开江泠，噔噔噔下了几层台阶，蹲在低几阶的楼梯上，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她，“打开手电筒，让我看看。”

　　江泠摁开屏幕，刚想下拉状态栏，蓦然一瞥，就看到了他的壁纸。

　　这是一张俯拍的照片，江泠辨认出来，这是当初她第一次见到褚野，带他去商场的时候被人拍到的。

　　她穿着一字肩的暗红色丝绒长裙，夜风吹拂下的裙摆张扬开来。褚野落后她半步，在她的右后方。一手拿着外套，另一手插兜，视线落在江泠身上，一瞬都不曾移开。

　　江泠又想起，先前她跟褚野在剧组的照片被爆到网上，有一个剧组人员曾经在网上提到过褚野的壁纸。

　　【——我曾经偷瞄过褚野的手机屏幕，锁屏壁纸就是他和某江泠姓白富美的合照。】

　　当时江泠看到这一条消息的时候，还以为这人是在蹭热度随口胡说。

　　江泠自己都不知道，她哪跟褚野有过合照。

　　此刻自己亲眼看到，江泠才恍然明白过来。

　　原来是这张。

　　江泠下拉状态栏，点开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细碎的光线居高临下洒落，照亮了昏暗狭窄的楼道。

　　褚野蜷着长腿蹲在她身前，低着头，伸手拉开了她靴子的拉链。

　　尽管脚腕处还在痛着，江泠还是觉出了此时暧昧又危险的氛围。褚野体温灼热，缓缓将她的靴子褪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勾住纯白的袜子边边，动作极轻极柔地褪了下去。

　　昏暗的楼道里，年轻炽热的身体蹲踞在她跟前。除两人之间手机显示出的微弱光亮，其余地方都是漆黑一片，仿佛与世隔绝了。

　　褚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五官在明与暗的对比下更显俊秀无双。江泠出神地望着他，四下里一片静寂，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仿佛比刚才摔倒时还要剧烈几分。

　　砰砰、砰砰、砰砰——

　　褚野抬眼望向她，眉头皱着，好像痛是痛在他身上似的。

　　江泠只看到他的睫毛动了动，耳边传来他的说话声。

　　“忍着点，我试着动动，看有没有扭到。”

　　他一手握住江泠的小腿，另一手抓着她的脚，极轻极轻的缓慢动了动手，带她活动活动脚腕。

　　动作幅度不大，好像是怕惊扰到她似的，动完就紧张兮兮的问，“能动吗，疼吗？”

　　江泠闭目感受一瞬，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能动，但是很疼。”

　　褚野说：“我看着只是擦伤，不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起来吧，我送你去医院看看。”

　　江泠顺着自己的腿往下看了看，看到自己的脚踝外侧有很严重的一片擦伤，都渗出了血丝来。不过她的疼痛好像都来源于皮肉，并没有伤到里侧的骨头。

　　她自己又尝试着动了一下脚腕，摇头道：“我的脚能动，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不用去了吧。”

　　褚野反问道：“你说什么？”声音冷了下来，好像是威胁似的。

　　江泠想收回视线，蓦然又看到了褚野手指骨节处的一片鲜红。血液混杂着脏兮兮的土，看起来有几分可怖，他没有碰到江泠的伤口，这血显然不是从江泠这里蹭过去的。

　　“你的手怎么了？”江泠问他。

　　江泠不提起来这个，褚野还没有发现自己的手成这样了。可能是刚才伸手拉她的时候在墙上蹭了一下，蹭破了皮。

　　“可能是刚才不小心蹭墙上了吧，”褚野不甚在意地回答道，“没什么事，你能站起来吗？我们得去医院看看，包扎一下。”

　　江泠皱起眉头，这下什么旖旎的心思都被那么些的血迹冲淡了，艰难的抓着褚野的手臂从地上站起来。

　　还没站稳，旁边的褚野就突然弯下了腰，将她打横抱起。

　　“哎，你做什么，”江泠喊道，“我能自己走。”

　　褚野无动于衷，脸上的表情有些冷，淡淡道，“还没有确定有没有伤到骨头，你别逞强了行不行。”说着，好像是觉得自己对她的态度有些生硬了，默了一会儿，调整了呼吸，又放软了声音道，“我都说了让你小心一点，怎么总是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江泠动了动唇，也没能找出反驳他的话。的确，在下楼梯之前，褚野就已经提醒过自己，让她小心一点看着路了。

　　于是她尴尬的动了动腿，“我另一只脚又没什么事，你扶着就行，让我自己走吧，车停在小区外面了，还有很长一段路呢。”

　　褚野不为所动，“我抱的动，你别乱动。”

　　江泠听出他的声音有些愠怒，于是悻悻的闭了嘴，不再言语了。

　　-

　　褚野把江泠放在副驾驶上，自己开着车，就这么风风火火的到了医院。

　　好在江泠的脚只是擦伤，没有伤筋动骨，医生给她简单处理之后就包扎了起来。涂过药之后轻微的疼痛，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褚野的手也被包上了纱布，江泠这一踩空，挂彩了两个人。

　　出医院的路上褚野还想着抱江泠，江泠死活不依。褚野没办法，不能强求，只好一手扶着她的手臂，另一手揽着她的腰，又扶着她回到了车上。

　　江泠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子，目光蓦然触到他握着双向盘的手。想碰碰，却又收了回去。

　　“医生说你的伤口不能碰水，你受伤了，洗碗怎么办？要不我跟你回去，把你的碗给洗了再走。”

　　褚野瞥她一眼，答道：“没事，又不是两只手都伤到了。”

　　江泠只是开玩笑，想要找些什么话题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窒息氛围。同时也试探一下褚野的态度，看看他是不是真的生气。

　　生气是生气的，好在还愿意搭理江泠。看起来也不太难哄。

　　江泠于是主动承认错误，“我的错，我应该先打开手电筒在看清了路再往下走的，还害你也受了伤。”

　　“我以后一定小心小心再小心好不好？你别生气了。”

　　江泠自认为自己认错态度良好，然而褚野也听到这句话，脸色更黑了几分。

　　他用鼻腔哼出意味不明的声音，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侧头教训她。

　　“我生气是为了让你给我道歉吗？我生气是因为你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让你小心一点，你不听；打算带你去医院，你也不想去，把我的话都当成耳旁风。”

　　江泠盯着他，眨了眨眼，楚楚的秋眸像是在向他发送道歉的信号。

　　她的性格强势，不太会低头认错，像这样说出服软的话本就是克服了极大的心理障碍。再加上对褚野受伤过意不去，才勉强说出口的。

　　虽然知道褚野是为了自己好。但要是想让江泠的态度再低一些，说再软一些的话，她却是开不了口了。

　　好在褚野也没想着与她计较，叹了口气，自言自语似的话落入了江泠的耳中。

　　“跟她生气什么，算了，以后慢慢给她改就是了。”

　　江泠睫毛颤颤，收回了视线。

　　原本是江泠去给褚野接机，结果到了最后却是褚野开车把江泠送回家的。

　　车停在江泠的院子里，他本想着下车再把江泠抱上楼，但江泠早已找他一步，先行下了车。

　　伤口处理过后，仅剩的那点疼痛并不足以阻拦江泠的行动。江泠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水做的美人。下了车就绕到了驾驶位的那一侧，等着褚野下车。

　　“给你，这是治疗擦伤的药，今天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涂。这是防止留疤的药，也不要落下。伤口不要碰水，晚上洗澡的时候小心一点。要是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就给我打电话。不要逞强。”

　　褚野站在车前，絮絮叨叨的跟江泠说着许多注意事项，江泠却始终一言不发。

　　他问：“你在听吗？”

　　江泠点点头，抬起眼，眉眼弯弯地说：“我在听，还有吗？”

　　褚野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有了，总之你对你自己上心一点。”

　　江泠说：“我知道了。”

　　褚野又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最后说了句：“好，那我回去了。”

　　“褚野，”江泠叫住他，向褚野勾了勾手。

　　待到他走到自己跟前，江泠踮起脚尖，向上揽住他的脖子，将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这一通折腾之后，此时已经接近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四下里一片寂静。仲冬时节天气已经足够寒冷，怕是过不了几天雪就要落下了。

　　这个小区里的独栋别墅之间离得很远，连隐隐约约的人声都没有。只有寒风吹过，萧条的树木，发出的飒飒声响。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下，两人拥吻所发出的细微声音就被无限放大了。

　　褚野明明刚才还在生她的气，然而唇与唇相碰，这点烦恼和愠怒也在唇齿纠缠之间融化殆尽。下一秒，位置调转。江泠依然招架不住褚野的激烈吻法，被他逼着一步一步后退，直到身后冰冷的车门堵住了去路，退无可退。

　　褚野强势又霸道的个性在这个吻中彰显无遗，丝毫不给江泠喘息的机会。

　　耳边是暧昧的水声和清浅的呼吸声，鼻尖是他身上浅淡的草木的清苦香气，江泠被他揽在怀里，身后是冰凉又坚硬的车门，身前是他的胸膛。

　　源源不断的热意从他的身上传递到江泠的身上，驱散了这个深夜里的冰凉与寒冷。

　　褚野双手捧住了她的脸，在她唇边和脸颊上落下细细密密的吻。包裹着纱布的右手粗糙，让江泠觉出几分痒意，于是喉咙里发出单音，偏头躲了躲。

　　褚野误以为这是奖励结束的信号，双唇分离，喘息之间，白白的哈气在两人中间显现。

　　褚野低着头，喉结滚了滚，声音变得有些低沉：“好了进去吧，外面冷。”

　　江泠轻轻地应了一声，又抬头看他。原本他只是想下楼送送江泠，却没想到，又无端生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身上穿的衣服不算厚实，不过就是白色的单衣加上一件夹棉的外套。

　　告诉江泠外面冷，其实他才是最应该觉出夜色浓重，气温寒凉的那个人。

　　江泠没应，他也没说话，两人就这么对望。仿佛要将对方镌刻进自己的脑海里。看着看着，江泠突然生出了比以往都要更强烈的、把褚野留下的冲动。

　　不过她还没开口，眼前却突然捂住了一双手，阻隔了她看向他的视线。

　　？

　　江泠喉咙中发出上扬着的音节，疑惑褚野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蒙住了自己的双眼。

　　视觉被剥夺，听觉就愈发强烈，眼前的人似乎吞咽一声，鼻尖抵在她捂着自己双眼的手背上，近在咫尺。

　　“别这么看着我，我忍不住的。”

　　他呢喃似的轻轻说道，说完，还张嘴咬了一下她精致小巧的鼻尖。

　　旖旎缱绻的心思被打断，江泠忍俊不禁地翘了唇角，“那再亲一个。”

　　话音还没落下，唇就又被他堵住了。这个吻比刚才的温柔许多，也难捱许多。唇瓣连着舌尖被他捉住了，含着、吮着，每一丝津甜都被他细细品尝过，掠夺殆尽。

　　有什么东西好像透过两人交缠的唇舌悄然落进了心里，落地扎根，发芽生长，留下了属于这个寒夜的悸动的证据。

　　在室外待的太久，江泠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寒夜尽染透了，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褚野十分敏锐的觉察到了，于是主动止住了吻，开口之前先舔了舔水光淋漓的唇。

　　他眸色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暗色的海，江泠稍有不慎就会被它吸进旋涡里，永无自由之日。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对了，明天我能跟你一起去上班吗？”

　　江泠被他吻的腿软，趴着他的肩膀，靠着身后的车门，才堪堪找回了脑袋的一丝清明。闻言点点头：“好。”

　　“回去吧，明天见。”

　　-

　　江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家门，怎么回到卧室。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床边上，脑子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成了一团浆糊。

　　她猛的扑在床上，在大床上翻来覆去的打了几个滚，把自己的头发弄得一团糟，才终于让自己清醒些许。

　　脸上的温度滚烫，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江泠强迫自己做点别的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换好衣服又卸完妆之后，才堪堪让自己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怪不得世界上有那么多的恋爱脑，江泠想，这谁顶得住。

　　江泠给浴缸放好水，舒舒服服地开始泡澡，驱赶走刚才在院中站立许久而占据身体的寒气。

　　迷迷糊糊地，放在一旁的手机振动一声，是唐慧颖时隔许久发来的消息。

　　【唐慧颖：对了，我下周相亲的，有一个我爸妈觉得还不错，叫高廷。】

　　【唐慧颖：好像跟你是一个高中的，但不是同一届，你对他有印象吗？】

　　高廷。

　　江泠看着这个名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好像确实是认识的，却又没有多少有关的记忆。在脑海里漫无目的地搜索了一番，终于想起来了。

　　高廷比江泠大两届，是高中学生会的会长，江泠也在学生会里任过职。所以两个人虽然不是一届，关系也还算说得过去。

　　【江泠：我记得他】

　　【江泠：他这个人高中的时候还挺不错的，我对他印象很好】

　　【江泠：长相也OK，我记得我们当时有好多小姑娘喜欢他】

　　【江泠：我还加了他的微信，你等一下，我给你找找】

　　江泠点开微信，从列表翻来覆去寻找半天，才终于找到了高廷。

　　江泠不发朋友圈，所以不怎么关注别人的动态。点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高廷在朋友圈里还挺活跃的。也没有设置隐私范围，先前发的朋友圈都可以看到。

　　江泠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他的朋友圈，一边挑着他的照片给唐慧颖发过去。

　　自拍虽然不多，但从上百条的朋友圈里挑，也不是挑不出来。高廷还健身，朋友圈po了不少秀身材的照片。

　　【江泠：[图片]】

　　【江泠：长得挺帅，身材也不错，就是不太守男德，你看看】

　　她泡在浴缸里，发完就从浴缸里起身穿衣服了。

　　她的脚腕上有擦伤，医生特别嘱咐的不能碰水，江泠在洗澡的时候，特意拿保鲜膜把自己的伤处包起来了。泡澡的时候也控制着小腿，没有落到水里。

　　只是一只脚不能动，对她的行动多多少少会有影响。江泠花了比平时还要多两倍的时间穿衣服，又对着镜子完成了晚间护肤的步骤，才终于收拾好了。

　　再拿起手机，置顶的两个人都发来了消息。唐慧颖发来了十几条消息，然而江泠却被褚野没头没尾发来的“？”吸引了注意力。

　　江泠疑惑的点开聊天框，随即瞳孔骤然一缩。

　　她把本该发给唐慧颖的高廷腹肌照，错手发给了褚野。

　　江泠发来的消息，江泠基本都是秒回，除非在忙工作。这次也不例外，褚野依旧秒回，一连回了三个问号。

　　江泠：……

　　他不是谁刚从自己这里开车离开回家吗，怎么这么快就看到了手机上发来的消息。

　　江泠斟酌着打字：发错人了[汗]

　　褚野又是一个问号过来。

　　江泠眼睁睁看着聊天框顶部的备注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连续变换好几次，也没见他发来新的消息。

　　她刚想接着打字，手机屏幕上却蓦然冒出了视频通话的界面。

　　江泠下意识就想点拒绝，然而犹豫一下，又拿起了手机，点击接通。

　　两个人在确定关系之后，打了无数通电话。但是视频电话还是第一次。江泠有些不习惯，也有些羞赧，侧着头看向别处，余光却瞟着屏幕。

　　褚野坐在沙发上，把手机固定在小圆桌的某处，一边看着江泠，一边用湿漉漉的修长手指抽出洁白的纸巾。

　　“那你打算发给谁呢？”

　　他垂着眼，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上的水渍。

　　擦完，抬起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眸色却深沉得不见底，锁着另一侧袅娜的身影，“嗯，解释下？”

　　极具侵略性的视线，让江泠不自觉的从尾椎骨开始泛上酥麻，觉得自己好像在这场对峙中被他压制住了，没来由地觉得危险，生出想要逃离危险的本能。

　　江泠撩撩头发，“发给唐慧颖。”

　　“为什么给她发这个，”褚野道，“照片是谁的？”

　　“照片是唐慧颖的相亲对象的，她下周要跟他相亲。刚好这人是我的高中同学，她就找我打听打听。我翻了朋友圈找了他的照片，本来想发给唐慧颖，结果发错了……”江泠老老实实跟他解释道。

　　褚野没说话，表情高深莫测，看不出是个什么情绪。

　　过会儿，他开口了，一阵一阵的念着江泠给他发过来的消息：“长得挺帅，身材也不错？”

　　“你很满意他？”

　　他心里窝着无名火，态度说不上好，声音也冷冷地发着狠。然而这幅醋坛子打翻的样子，却莫名戳中了江泠。

　　她情不自禁地翘了唇角，低声哄道：“没有，我最满意你。”

　　褚野脸上原本还没什么表情，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模样。然而在江泠说出这句话的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江泠就眼睁睁的看着冰川消融了。

　　到底是年纪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就是一句情话，褚野就完全抵抗不住了。却仍旧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想要树立自己在心上人面前的形象。

　　“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吗？”

　　江泠看着他握成拳的右手，眉目间堆砌的都是关切。

　　“不疼了，”褚野下意识回答，“本就没有多严重。”

　　话题一被转移，在想一回去就不那么容易了。褚野一口气躲在心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明明看到这条消息之前，是想狠狠地质问一番她的。然而只是一句情话，就让他丢弃了所有的原则和底线，心软成了一滩水。

　　“你刚才在干嘛呢？”江泠拿着手机，坐在了床边，像是普通的小情侣一样，跟着屏幕那头的褚野聊着家常。

　　“刚到家没多久，才把碗洗了。”褚野答道。

　　“你的手洗碗的时候没沾上水吧？医生可嘱咐过的，伤口绝对不能碰水，容易感染。”

　　褚野轻声笑了笑，“我知道的。你呢，刚才在做什么，怎么回消息这么慢。”

　　江泠翻身坐在床上，拉了被子盖住腿，“在洗澡。”

　　褚野挑眉：“伤口怎么处理的？”

　　“用保鲜膜包住了，洗澡的时候也架在浴缸外面，没有碰到水。”

　　褚野想了想，笑道：“还挺聪明。”

　　江泠看着他的脸，想着，褚野好像总是这样。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向来是褚野照顾她比较多一点。不管是外在表现还是内心精神，褚野都十分成熟，恍惚间，让江泠觉得他们之间的五岁年龄差，其实是褚野比自己大了五岁。

　　明明他应该是还在校园里上学，最不谙世事的年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江泠被温暖舒适的环境和轻松愉悦的心情感染，不自觉打了个哈欠。

　　她自己都没注意，却被另一边的褚野敏锐地捕捉到了。

　　“困了吗？”

　　江泠答：“有点。”

　　另一边的褚野以指尖轻叩桌面，脸色有几分犹豫。良久，他一咬牙：“那去睡觉吧，挂了。”

　　江泠一怔，仅有的一点困意也被惊讶取代了。

　　什么意思？她没听错吧，褚野刚才是不是说了让她去睡觉？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他居然还有主动让她挂电话的一天？

　　明明先前两个人打电话的时候，褚野总是等到听到江泠平缓的呼吸声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的。通常那个时候都已经是凌晨了。

　　江泠还没说话，就见另一边的人已经主动挂了电话。人影从手机屏幕上消失，恢复成两人的聊天框。

　　江泠一头雾水，还有些恼怒，于是也发了个“？”给他。

　　关了灯躺在床上，江泠越想越气，以至于完全没了睡意。

　　她简直摸不清褚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离开之前还表现的与她难舍难分，几小时没过，就敢主动挂她的电话。

　　江泠想，难不成是吃醋吃的很了，到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也不是，刚刚明明已经解释清楚了。

　　翻来覆去了很久，江铃都没有睡着。放在枕头下的手机却突然震动一声，江泠想着，这么晚了，可能只是那个推送号发来的消息，不想点开看。

　　然而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左右是睡不着。过了半晌，江泠摸出手机，点开手机屏幕，眯着眼睛很久才适应了屏幕的光线。

　　【褚野：[图片]】

　　不是推送？这么晚了，褚野给自己发消息做什么。

　　抱着怀疑的心情，江泠点开了聊天框，随即呼吸一窒，脸上腾上了两朵红晕。

　　褚野发过来的是他自己的照片。不过照片很特殊，他上半身没穿衣服。

　　他应该是在自己的床上坐着，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单衣。衣服的下摆被他自己咬在唇间，露出了整齐排列着的八块腹肌。胸也锻炼的很鼓，半遮半掩在衣服之下。

　　江泠一直都知道他的身材很好，穿衣服的时候总是鼓鼓囊囊，偶尔露出的手臂也是肌肉隆起，彰显着力量感。然而却不知道他脱下衣服来居然真的这么有料，肩宽腰细，活脱脱一个完美的人体模特。

　　褚野半睁着眼睛瞥着镜头，自下而上的拍摄角度，暧昧逼仄的色调，和年轻火热的□□，共同勾勒出一副暗示意味十足的画面。

　　江泠彻底睡不着了，给褚野发了一连好几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复。

　　江泠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褚野给他发消息的时候才十二点出头，想来，现在应该已经睡了。

　　真可恶，给自己发了这样的消息，转头自己睡着了。留下江泠自己在这里抓狂。

　　江铃也很想睡觉，然而一闭眼，脑海里浮现的就都是同一个人。好不容易入睡，又做了个不可描述的梦。

　　梦里的江泠站在便利店门前，侧头看向旁边这座极具年代气息的小楼。

　　宁海小区是个老小区了，鱼龙混杂地住了许多人。便利店对面是个烧烤摊，支了几个桌子，红色塑料小凳上坐了满满的人。滋滋冒油的肉香混着三两好友聊天说笑的声音，说不出的热闹和喧嚣。

　　她清醒地知道这是个梦，却又只能当一个旁观者，无法左右梦境的发展。

　　正出神，褚野突然从便利店里走出来了。

　　他神色紧张，脸更是红得快冒烟，做贼似的把手里的东西揣进卫衣兜里，闷不做声地往前走。

　　梦里的江泠有些好笑，故意问他：“买好了吗？”

　　他含含糊糊地回答：“嗯。”

　　“你确定尺寸对哦？”

　　尺寸，什么尺寸？

　　江铃和梦境里的褚野同样一怔，愣了一会。到底是江泠有经验，率先反应过来，讶异地看了一眼褚野买回来的、藏在卫衣兜里的小盒子。

　　“你是第一次买吧，别把尺寸买错了，大了小了的到时候会很麻烦。要不你拿出来看看？”

　　想不到自己在梦里玩得还挺花，居然这么调戏褚野。江泠看着褚野红成虾米的脸，情不自禁地弯了唇角。

　　褚野顿住脚步，转头拉着江泠往前走，边走边向周围望望，确认没人听到他们讲话才放下心来，求饶似的低声道：“别说了……”

　　江泠被他拉着，不禁笑出声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撩拨褚野，看他羞窘又无措的样子，莫名让人放松又开怀。

　　没想到梦里的自己这么坏心眼，江泠好心情地想着。

　　不过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梦里的自己和褚野进了家门，开始接吻，最后边吻，边走向了卧室里的大床。

　　江泠尴尬地站在一边，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深刻地觉得褚野害人不浅。

　　没事撩拨自己做什么？现在好了，害自己做这样的春梦。

　　梦里的江泠还是不服输，老胳膊老腿的，又比不得年轻人精力旺盛，偏偏还要嘴上逞强，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一开始她还能掌握主动权，笑意盈盈地看着褚野，说自己比他大三岁，非要让他叫自己姐姐。

　　结果到最后，江泠也没听见他叫姐姐，反倒是自己在他的软磨硬泡中阵线失守，半推半就地让他得了逞。

　　江泠作为旁观者，眼神发直地盯着天花板，觉得自己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这时候才发现，189和168的体型差真不是盖的，褚野倾着身，梦境中的她连天花板都看不着，被他困在一小方空间里，避无可避。

　　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就是能力出众，江泠老胳膊老腿跟不上他的节奏，脑子里七荤八素的，感觉自己的肢体都险些晃散架了。

　　客厅里一片静寂，黑暗笼罩了全部家具，只剩下卧室的暖光从未关紧的门缝中偷溜出来，声音也从里侧朦胧传出。

　　女人的声音极娇极软，带着些微弱的不明显的哭腔：“不来了，不来了。”

　　褚野敷衍地应声：“嗯嗯……”

　　又过了会，江泠抬高了声音，话还没出口，先就抽泣两声：“停，褚野。我叫你停下。”

　　里头动静小了点，良久，刻意压低了的微弱声音悄悄溜了出来。

　　“宝贝，你行行好……”

　　江泠面无表情地捂着脸，简直不忍直视。

　　到了最后，褚野哑着声音，靠在她耳边一句一句地叫着宝贝的时候，江泠对这两个字都产生了PTSD，此生再也不想听到。

　　就连梦境结束，江泠睡觉之后，耳边都似乎响着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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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泠陷在柔软的被子里，被吵闹不休的闹钟唤醒了。

　　睡眠不足加上混乱的梦境，让她的脸上挂上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强撑着洗漱完，江泠坐在沙发上等陈睿来接，险些又睡了过去。

　　褚野来得时侯倒是神采奕奕，他昨天拍照片的时候很不好意思，见江泠半天不回，以为她是睡觉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想了又想，才没把早已经发出去的东西撤回。

　　今天一早起来就看到了江泠给他发来的问号，然而他看着自己一时冲动拍下发过去的照片，感到十分的羞赧。因而也自暴自弃似的没有回复江泠的消息。

　　结果上了车，看到江泠倦怠地靠在车座上的样子，他俊秀的眉毛拧了起来，问：“怎么了，昨天晚上没休息好？”

　　江泠半睁着眼睛瞥他一眼，咬牙切齿地回他：“你还问，还不是因为你。”

　　褚野疑惑：“我？”

　　江泠看着他疑惑无辜的样子，感觉牙有些痒。然而昨天那个梦对她来说又太难以启齿，面对褚野，是怎么也无法说出来的，只好别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褚野一头雾水，然而透过她缓缓变红的精致耳垂，窥见了她未曾说出口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