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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局中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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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宁宁有几分好感的嬷嬷是今日特意从宫里抽调来的,萧夫人特意叫了她在身边,等的就是这一刻。
嬷嬷仔细看了看这个请柬,从封面,再到里面的内容,然后很遗憾的说,“这不是太子府送出去的请帖。”
一屋子的人因为她的这句话炸了,纷纷看向钟氏。
何等丢人的事情呐!
钟氏脸上一阵红,一阵青,衣服袖子上甚至留下了划过的指痕。
只萧夫人怡然自得,一切全在她的预料中,扬眉吐气般问了句,“钟夫人,这江宁是你府里的人,您说该怎么办?”
方才叫人进来的时候没问过她,怀疑帖子有问题的时候没问她,现在出问题了想起了这是谢家的人,萧夫人真是好样的!
钟氏气得手直发抖,她那句话哪里是在问自己怎么办,是责备自己管教不严,让府里的人出来丢了人。
还没有等钟氏应对,一道从容不迫的女子声音切断了两位夫人之间的交锋。
“萧夫人,帖子是太子府的人送来的,国公府是有人作证的。我能否请教嬷嬷一句,您为何说这帖子有问题?”
萧氏轻蔑的笑了声,看着底下的女子垂死挣扎,已经耳语让人去前庭那边,把江宁假冒太子宾客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嬷嬷将手里的请柬打开,又拿了封别人的请柬,几个夫人围在一起看了两个帖子的差别。
说实话,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请柬的纸张一样,内容相似,末尾都有太子府的府印。
嬷嬷给自己夫人过目了,才缓缓道,“两封帖子没有什么差别,但是这请柬上的字迹略有不同。太子府的请柬都是府内递了名单上去,宫里的内务府亲笔写下发出的。宫里领管的字迹我是认识的,这明显不对。”
几个夫人恍然大悟,纷纷坐下,有点像看戏般观察钟氏和江宁。
与此同时,男席那边也传来了女眷这里的消息。
“听说京城这几日流传着那第一琴女,江宁,今日也来了。”
“可不是。不过女眷那边好像说出事情了,那江宁假冒了太子的请柬,偷偷来参加这场生辰,结果被发现了。”
“还有这等事?”
“可不是么,女眷那边现在都吵开了,听说不知道该怎么办。”
……
不一会儿,几乎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说了这则消息,目光纷纷移到了太子身上。
萧夫人还特意派了个人来禀报太子,问太子如何处置那江宁。
其实不过是偷偷溜进来参加生辰罢了,太子总不能在自己的生辰上大动干戈吧。
底下的人百般猜测,但是不管最后如何处置,大家打心底的鄙夷这江宁,行事偷偷摸摸的第一琴女?
简直像个笑话。
谢玄微微蹙眉,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谢家的人都知道那请柬是明明白白从太子府送来的。
这件事情一定有蹊跷。
太子倒也没有避着底下八卦的目光,声音洪亮,直截了当的回应了那通报的人,“江宁的请柬是假的?”
在场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听太子如何定夺。
“怎么可能?她的请柬是我命府内的总管亲笔写的,也是我让人亲自送的。我早就听说了国公府来了一位很会弹琴的姑娘,特意请来共庆生辰,谁说她的请柬有问题?”
君渡身着黑金五蟒长袍,身材高大,通身王者气派,不怒自威,气场很是有压迫感,令人不敢多看几眼。
哪里还有有半分与宁宁说话时,卷着袖子,裤子装着泥土,和蔼可亲的样子。
现在说话的语气隐隐有几分生气,更是令在场的人害怕。
除了谢玄,缓缓松了口气。
前来通传的人是萧夫人身边的,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以为自己要丢了脑袋,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磕头,磕磕绊绊带着哭腔说,“奴,奴不知。不,是,都是萧夫人说的。”
君渡轻笑了声,面上还带着几分冷意,“萧远侯府夫人说的?传她们几人进来。”
这半年没办法光明正大的护着宁宁,今日看着这养了几年的女儿又瘦了些,他心里既心疼又无可奈何。
今日,终于得了个好机会教训一番,妄想欺负他闺女的人。
君渡突然觉得这场无聊透顶的生辰,办的终于有了点意义。
宽敞的前庭大殿,两侧坐满了达官显贵,平时没有机会来与这未来的新帝套近乎,今日在座的基本上都是太合最重要的人,未来朝堂上最能说得上话的人。
而现在,这满太合的朝中重臣,世家勋贵,都因太子的一句话,注目着后宅女子的那点事情。
这些老狐狸一瞬间便猜到了,定是那萧夫人想污蔑江宁。
“求太子开恩,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啊。”
萧远侯已经坐不住了,颤颤巍巍的跪倒在地上,不断求情。
萧家在朝堂中没有势力,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便是萧贵妃,他们家是靠女人才赢得一席之地的。
今日,却也可能因为女人而落败。
毕竟谁都知道,这是得罪了未来的新帝,
君渡坐在堂上倒茶,任由萧远侯跪在地上,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正因如此,而更加令人觉得害怕。
大殿内的人都纷纷捏了把冷汗。
萧夫人等人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她还不知道前庭那里发生了什么,来传她们的小太监什么都没有说。萧氏只以为是太子要当众开罪江宁,领着萧佰颜对谢家的人一路冷嘲热讽。
“萧远侯夫人,你从哪里听说江宁拿着的请柬是假的?”
一句话简单明了,直击要害,劈到了刚进来的萧氏等人脸上。
她们一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侯爷,还有此时面上阴晴不定,语气夹杂着几分怒火的太子,便知道情况不是她们想的那样。
萧远侯夫人也跪了下来,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哪里知道的?自然是从她们自己这里知道的,亲自做的手脚还能不知道么?
大殿的气氛再一次凝固,没有人敢出言说话。
萧远侯夫人和萧佰颜在那里跪了许久,比起隐隐发疼的腿脚,更令她们恐惧的是太子威严,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
君渡知道她们不会承认的,而且此时行事不宜打草惊蛇。
见这底下的几人被吓得说不出话,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和气了些,“都起来吧,我不过是随口问问,想来也是误会吧。”
萧家的人如释重负,但还是难以从刚刚的惊悚,害怕中脱身,因为跪的太久而手脚麻木,全身僵硬,几度站不稳又跪下。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
君渡又格外开恩,给这几人都赐了座,允她们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回去。
萧佰颜的腿还在发抖,她哪里想继续在这里休息,恨不得赶紧回去。
方才焦灼的氛围,随着宫里请来的歌姬进殿,而再一次轻松了起来。
一时间众人伴着悦耳的乐器声音,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这是再寻常不过的,太合权贵之间的宴会场景了。
也是宁宁心中,最害怕的一幕。
君渡有意与她避嫌,进来后并没有当众与她多说一句,宁宁被挡在了一众人后面,明明是事件中心的人,却都没有想起她。
此时她坐在大殿的角落,空气里浓郁的酒气,耳边动人的低吟声,抬头时看到的水袖轻舞的曼妙身姿。
都令她害怕。
这一切,实在太像当初离开谢府前的那一晚。
在大殿内的声音短暂停歇片刻,等待下一批歌姬舞女进殿之时。
一道十分不合时宜,含着几分醉意的声音突兀的响彻在大殿内,“那江宁不是号称京中第一琴女吗?何不让她为太子献曲一首,恭祝生辰?”
说话的人是陈南王,是圣上的弟弟,太子的二叔。
此刻他虽然含了几分醉意,但是头脑也是清醒的,提得话倒也应场合。
此话一出,便受到了殿内众人此起彼伏的应和。
谁不知道这几日传言最盛的便是那谢家琴师,江宁。
太合爱琴,上至皇家宗亲,世家贵女,闲暇时分喜爱弹琴,下至文人墨客,平民百姓,茶楼小馆喜爱听琴。
这么一个世俗氛围下愈演愈烈的传言,可谓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谢玄捏紧茶杯,堪堪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
他怎么愿意,自己喜欢的女子被堂中男子注目;怎么愿意,自己欣赏而尊重的人,任由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像看待玩物般一样听她弹琴。
他本出身权贵,自然懂得在场所有人的心思。
京中把江宁吹捧的再高,在他们这些人眼里,不过是可以随意调笑,不会正眼相看的一个低贱身份罢了。
和方才那些宫中的歌姬舞女,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几乎转瞬间,他便想到了江宁冷冰冰的那句,“干你何事?”
谢玄像是浑身卸了力气般,将白玉琉璃杯子里的清酒,一饮而尽。
几分赌气,几分无可奈何。
只斜斜靠坐在椅子上,淡然而疏离的看着抱着琴走到大殿中央,穿着一身红衣,无比惊艳的那个女子。
宁宁往前走的每一步,都觉得自己仿佛身处水生火热中般痛苦。
从前是堂外人,如今是堂中人。
但是无论时间怎么变化,自己都是这局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