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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干你何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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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生辰的请帖?怎么会递给我。”
宁宁喃喃自语,看了眼手中鎏金印蟒的帖子,上面龙凤凤舞的几个字确实是江宁。
字迹大概是府内的总管写的,内容也是简简单单的邀请,信尾是太子府的府印,这是府内发出来的一封最普通不过的帖子。
她自然是知道不久之后是君渡的生辰,打定主意到时候悄悄给他一个惊喜。
可是,如今特殊情况必定是不能见面的,只能托裴铮帮忙了。
谁知,今早便收到了太子送来的请帖,明目张胆,十分招摇的经过国公府丫鬟们的手,送到了她这里。
只是,青涵趁着屋内没有人,又偷偷从袖子中取出,递给了宁宁一封信,“姑娘,那边给的。”
信封上干干净净,正中央并没有任何题字。
宁宁十分快速的打开,抽出其中的白色信涵,纸上漂亮的小楷沉稳大气,隐隐透露着几分旁人写不出的霸气。
即便这么久没有看到了,但是宁宁还是一眼认出了,这是君渡的字迹。
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宫里的萧贵妃派人做了手脚,以太子府的名义送了封假的生辰请帖给她,这封是他以真乱假送来的。
二则问候了宁宁近来可好,是否一切顺利?最后还表示希望宁宁借此机会,前往太子府一聚。
宁宁很快看完了信笺,然后轻轻放下笑了一声。
萧贵妃?这件事情怎么会追溯到她的身上,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金色的鎏金帖子在桌案上十分亮眼,外面的阳光折射在它的身上发出耀眼的光芒,太子府来的请帖被青涵细心收好了。
“姑娘,太子的生辰我们真的要去么?”
“去。”
宁宁斩钉截铁的说,“不仅要去,而且要大张旗鼓的去。”
京城这么几日的流言已将她推到了众人面前,而趋向更是对她的赞美之意。
没过几天,太子府的请帖便来了,无非是想让她再多出几日的风头。
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既然如此,便遂了那人的意思,顺着他想要的方向走一遍。
没想到,这件事情却受到了谢玄的极力反对。
那日,宁宁正在庭中廊下打盹儿,仰着脸靠坐在廊内,长长的蓝灰色水仙裙摆从廊上垂落到地上。
屋内的青涵和思言正在为她准备去太子生辰的衣裳,熨帖烫香。
青涵好几套繁琐的功夫下来,衣裳平平整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相应的首饰配件也一应俱全的摆在一旁。
行云流水的程度,令思言目瞪口呆,对青涵的眼神充满了仰望,吹了好一顿彩虹屁。
宁宁听到屋里丫鬟们说到有意思的地方时,嘴角忍不住勾起,看一眼屋内的两人再继续睡。
细碎的阳光轻柔的拂过裙摆,夏风捉了几朵槐花,零零星星的白色花瓣装饰在她的裙角,衣裳袖口,还有柔顺的发丝上。
美人假寐,大概连清风都不忍心打扰。
而谢玄从外进来时,看着廊下的宁宁也忍不住屏住了呼吸,阳光下女子身材纤细,水仙裙给人以飘逸虚渺之感,仿佛风再大一点她便要随风而去。
谢玄当时竟然有一种错觉,江宁不属于这里,有一天会随着耳边的清风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这种错觉令他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宁宁再度睁眼时,看到了谢玄不知道何时站在了庭院中,长身玉立,单手隐在宽大的袍子内,面上神情变幻莫测。
“如今我这园子,你进得越来越自如了。”
许是音色所致,小声的抱怨听在人耳里不像生气的埋怨,反而像是软糯的嗔怪,听得人心里
一阵酥麻。
谢玄听了,挑眉笑道,“你莫不是忘了,今日是我来学琴的时间。”
好家伙,一月未见,竟然忘了这回事儿!
宁宁麻利的起来,正想进屋拿琴去,屋子里的青涵出来了,手里拿着烫好的衣裳问她,“姑娘,要去太子生辰的衣裳备好了。”
此话清清楚楚的落入了谢玄耳中,他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今日本要与宫中大臣商议事情,却特意为了此事而来。
面色微沉,顺着青涵的话便提了,“不许去。”
上次的事情算她运气好才躲了过去,在谢府他尚且能护着宁宁周全,可是太子府不一样,到处是太子的人,根本没有办法让隐卫跟着她进府。
再说,背后想害她的人还没有揪出来,谢玄担心宁宁此行去了,会有什么闪失。
他一想到京城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流言蜚语,总觉得这几日让她待在府内,避过这阵风头比较好。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太子府远比谢家更安全。
谢玄见宁宁不说话,以为她还在犹豫,语气放缓了些说,“你刚经历了被刺杀的事情,背后的人没有得逞一定不甘心。近来京中的流言十分蹊跷,若是你此时去太子的生辰,难免会遭到暗算。”
他的细心考虑,句句为自己着想,宁宁不是感觉不到。
这样的谢玄,她何曾见过?
印象里的国公府长孙,从来是高高在上,懒得多看一眼不相干的人,是内心嚣张跋扈,骄傲恣意的。
他的考虑应该放在那些事关兴盛存亡的朝堂大事上,应该放在与他一样的天之娇女身上,而不是放在自己一个身世坎坷,卑微如蝼蚁的小女子身上。
宁宁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自己的掌控,即便说出来的话句句口是心非,但是她还是说了。
“太子的生辰必然能结交许多世家千金,达官显贵,我在京中的名声也能因此更上一层,荣华富贵,近在咫尺,为何不去?”
她若就是一个贪图名利,唯利是图的女子,谢玄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庭院内,干净而温暖的阳光落在谢玄的衣裳上,空气中细小的尘埃清晰可见。
宁宁没有错过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错愕。
她都这样说了,谢玄理应拂袖而去,骂她一句不识抬举都不为过。
谁知,宁宁只看着谢玄微微低了低头,目光紧紧看着自己,像是说了此生最重要的承诺般郑重。
“我给你。”
这次,感觉惊愕的是宁宁了,“嗯?”
“你若是想要名利,想要荣华富贵,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能不能别去了?”
这样的谢玄对宁宁而言是极其陌生的,他的语气中甚至含有一丝卑微。
宁宁只觉得自己心中一阵悸动,因为一种莫名的害怕而无法控制自己,灵魂仿佛出窍般,看着庭院内站着的女子,满脸冷漠和不在乎。
空气中只留下了四个字,“干你何事?”
她看着自己年幼时仰望的“神”受伤的愣在原地,而后面如冰霜的离开,就好像,好不容易捧上的真心,被人摔在了地上踩了几脚般失落。
宁宁也因此事心不在焉的好几日,与人说着说着话便走了神,甚至给谢念昔教琴的时候还弹错了音弦。
这一切都被人看在了眼底。
“小姐,您是不是对世子说得话太重了。”
那日庭院外的流云,屋内的青涵,思言都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吓得心惊胆战。
她们没有想到威风凛凛的太合少将竟然用这样的口吻与人说话,温柔而细心。
更没想到的是,小姐说出了那样一番话,一番她们听了都觉得伤心的话。
青涵不知道宁宁从前的身世,也不知道她与世子之间的纠葛。
可是,看着小姐这几日茶不思,饭不想,夜夜难寐,她们这些身边的人瞧着也难受。
小姐,心里应是在意世子的吧?
宁宁摇了摇头,“青涵,我们迟早有一天要离开这里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迟早要离开的人何必给人念想。
谢家对她而言,藏了太多不堪的记忆,再来一次,她实在没有勇气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笑着面对从前的人。
太子的生辰在两日后如期而至。
圣上年事已高,所有人都认为太子登基便是近几年的事情了。
这次生辰有意往小了办,太子府布置的并不张扬,只简简单单挂了些红布,邀请的人都是君渡的知己至交,朝中重臣,还有几个世家大族的亲朋好友。
宁宁随谢念昔坐着谢府的马车到太子府外时,门口的长街上已经停了许多马车了,京城中最富贵的人都在这里了。
宁宁面色沉郁,谢念昔只以为她这几日因得了太子的请帖而紧张,把手盖在宁宁手上安慰道,“你到时候跟着我便好,若是有人同你搭话,你便笑笑应付过去,我们全当来这里看个热闹。”
手背上传来了温度,化入宁宁的心中。
谢念昔的话让宁宁有了几分动容,虽然并不是紧张,但她还是记住了此时谢念昔对她的照顾和温情。
两人刚下车,宁宁便看到了站在太子府外,褪去了一身盔甲,穿着一袭烟青色长袍,玉树临风,宛若翩翩公子,温润如玉的裴铮。
不同于在谢家正门的那次匆匆一面,满身的风尘仆仆。
此时的裴铮站在府门前的模样,与记忆里那个蹲在门口,笑着递给自己糖葫芦的哥哥重合。
现在的他正代表太子在外招待宾客,彼时正值宾客正多之时,裴铮不紧不慢,对每个进府的人都照顾妥当。
宁宁隔着人群,随着众人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一眼就被裴铮捉住了,像对待平常的宾客般冲她们笑了笑。
然后,便一眼匆匆错过。
谢念昔紧紧握住宁宁的手腕,进府后低声而难掩语气中的欣喜,“裴将军居然还朝我们笑了哎,宁宁,你看到了没?他真的好平易近人,和我想象中的那种以一敌百,血染沙场的将军完全不同,一点也没有距离感。”
宁宁有点苦笑不得,但是一想到谢念昔的参照人物,可能是对她们冷漠淡然,给人以拒人千里之外感觉的谢玄,顿时又有点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