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军训（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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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烈日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照在操场上，新兵蛋子们跟随自己的队伍在操场上集合，各自训练着自己的当日课目，偶尔有几双开小差的小眼睛看向别处，试图从无聊的军训生活中寻找一丝乐趣。
视线范围内，最吸引人的就是此时正在跑道上一圈接着一圈跑的宋知晓了。
为了节省体力，她把动作的幅度收到最小，压低的帽檐让视线刚刚好只能盯在前方两米内的范围，身边经过了站军姿的一连、方阵行进的三连和四连，一圈后又跑到树荫下暂时休息的八连旁边，轨迹短暂地接近后又拉远，瘦小的身形甚至有点撑不住宽松的迷彩服，不合脚的军绿色胶鞋磨得脚后跟生疼。
“这小子挺能跑的啊。”草地上休息的周扬单手拿着水壶，手肘碰了碰旁边正喝水的陈灼暮，“哎，灼暮，你刚才干嘛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包拿错了……”
陈灼暮漫不经心地喝着水，“包里有备用电脑，怕丢。”
周扬轻嗤笑道，“怎么军训都要带着两个电脑，太卷了吧。”
陈灼暮反将一军：“你怎么军训都要带着两个手机？”
他深知这家伙的伎俩，一个手机按规定上交班主任保管，另一个手机随身携带，那都是他上高中时候玩剩下的了。
“我那是……你不也带了么。”周扬麻溜地把手机揣进裤袋，四下看看教官不在附近，才偷偷送了口气。
“我没带。”陈灼暮淡定喝水，“再说了，四圈而已。”
周扬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抬手指指操场上累成狗的宋知晓，“一千六啊，你看他这小短腿儿，跑几步娘们儿唧唧的。”
陈灼暮从刚才起就留意到她了，模样长得白净斯文，只是瘦瘦小小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风稍大点就能把他给吹走，偏偏就闷头跑了一圈又一圈，每次经过他身边时，带过的一阵短风总能闻到淡淡的栀子花衣香。
周扬和身边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地聊着些段子，陈灼暮倒是喝着水出神，看着不远处即将跑完最后一圈的女生，送到嘴边的水壶又慢慢放下。
三圈了。
那家伙的脚步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而后又快速调整回正常的频率。
操场上的几个队伍陆续离开，视野也变得开阔。
临近最后一圈的尾声，那家伙的速度越来越慢，跑过了终点处也没有要结束的意思。
似乎状态不太对。
“哎，四圈了吧。”他打断身边叽叽喳喳个没完的两个人，指了指操场方向，“他不是应该跑完了吗，怎么还在跑啊。”
周扬懒懒地转过头来，眯着眼睛看着逆光方向的身影，“鬼知道，没数。”
陈灼暮迟疑了一下，随后单手撑地起身。
周扬望着他大步离去的身影，“喂！马上集合了，你干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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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晓以操场旁边的梧桐树为参照物，计算着自己还剩下最后一圈就完成任务了。
正好听到那两句：
“你刚才干嘛非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包拿错了？你看他这小短腿儿，跑几步娘们儿唧唧的……”
目光扫过树荫下悠闲乘凉的几个人，包括几米开外围坐在一起的文学院女生们，纷纷侧目冷眼看着在操场上罚跑的自己。
宋知晓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双“小短腿儿”，不由得给气笑了。
一米六七的身高，在女生当中已经不算矮了，偏偏军训第一天被自己这一脸帅T形象误认为是男生。被当做男生就算了，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她一个人扛下了所有还要被无端编排，真的是人间惨剧。
紧接着就是少年漫不经心的一句：“四圈而已。”
宋知晓脚下一软，心间一股无名火瞬间烧起来三丈高。
四圈而已？
小短腿？娘们唧唧？
要不是你打小报告说包拿错了，老娘用得着罚跑四圈？
大哥您还真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
她越想越气，大热天里堵得心口一阵难受，试图去想别的事情分散注意力。
她的速度越来越慢，两条腿仿佛千斤重，宋知晓低着头只顾着给自己打气，全然没注意已经离终点越来越远。
加油，宋知晓。
军训的第一天，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耳边的风呼呼吹过，她还在咬牙坚持，盯着脚下的白色实线化成了虚影，忽而一个声音伴着风声出现在耳旁：
“哎！圈数够了，不用再跑了！”那个声音拉远了些，很快又追了上来，没好气地低吼，“……四四十六，你不识数啊？”
她抬起头，看着对方略微焦急的面孔，脚下的步子停下来，却感觉轻飘飘的。
“……四圈了？”她气喘吁吁地问，说出口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
看清了对方的长相，心里的小鹿一头撞死在了铁栏杆上。
宋知晓扯了一下嘴角，就算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要逞强一下，“才四圈……“
“都第五圈了，你挺能跑啊。”陈灼暮小跑着跟上她的步伐，没想到宋知晓速度不慢，他也快跑了几步才勉强跟上。
抬手指了指距离两人百米开外大树荫下的八连队伍，“教官喊你过去休息。”
“嗯。”宋知晓闷头往队伍的方向走去，单手撑在腰上，头一次跑这么远的距离，脚底下轻飘飘的。
少年几乎是在一瞬间扶住了向前俯冲的她，两人的脚尖默契地绊在了一起，宋知晓顿时失去重心，张牙舞爪地原地跪下。
脚腕传来一阵钻心的痛——
“卧靠！疼啊！”宋知晓痛得大叫，声音都破了音，整个人两眼放着凶光，“你好好走路非要绊我干什么！“
少年立在原处三秒，想来脑子也是懵的。
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单膝蹲下，“对不起啊，你伤着没？“
手掌触碰脚腕的瞬间，宋知晓条件反射地收回了脚。
脑子里过了电一样闪现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男女授受不亲。
宋知晓拍拍跌脏了的裤子，两条纤细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行了我没事，小短腿儿没那么矫情。”宋知晓咬咬牙，沿着塑胶跑道的白色实线蹦了几下，可目的地还在百米开外，刚跑完两公里的腿只蹦了几下就脱了力。
蹦两步，歇一下。
再蹦两步，再歇一下。
继续蹦，实在蹦不动了，无奈看天。
这一望无际的运动场，连个扶着的地方都没有。
留在身后的陈灼暮听到她真正的声音，犹如一个晴天霹雳砸在了头顶，反应过来后追上来两步。
“同学，你……女生啊？”陈灼暮瞬间变了脸，斟酌着措辞，“对不起，我是说，我以为——”
“很奇怪吗？”宋知晓还想着这厮刚才的话，头也没回地单腿往前蹦。
陈灼暮重新打量了她一遍：瘦小的肩膀有点撑不住宽大的迷彩服，一条棕色皮带把纤细的腰际扎得紧紧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女孩子该有的前凸后翘完美地藏在迷彩服下，才让大家以为她是个男生。
她带着男生帅气的少年感和女生该有的文静和内敛，此时正抬手扶正蹦歪了的绿色军帽，眼神小心而幽怨瞥了他一下，像只谨慎的兔子。
陈灼暮快步追上，几次伸手想去扶，“不是，不奇怪，我以为女生跑不了这么远的，而且你两公里十三分半的速度……”
后面的话渐渐听不清了，宋知晓不理他，省出仅剩一格的体力奋力向前蹦。
“同学，你这样不行的，我扶你去医务室吧。”陈灼暮紧追不舍。
“不用。”
“你别逞强啊，崴脚不是小事，万一伤筋动骨了，以后落下病根怎么行。”
“……”宋知晓继续蹦。
“哎我说你怎么不听劝呢——”
大太阳晒得人发晕，陈灼暮的耐心快被她耗完了，看着她打桩似的蹦了一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主意，脚下一个三步上篮的动作，双手自下而上将眼前人抱起，快步朝八连休息的方向走去。
双脚腾空的瞬间，宋知晓吓得尖叫一声，心跳得砰砰响。
有生以来，第一次……
余光瞥见百米远外的八连已经传出阵阵起哄声。
这家伙嘴上还不停，理由也充分得很，“不是我说你啊同学，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等会食堂开饭，耽误了列队时间到时候全体又陪你罚跑……”
宋知晓脸一黑，“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怎么，我说的不对？”
“放我下来！”
他停住了脚步。
本以为本着救人救到底的原则，陈灼暮还会跟她犟个三百回合。
没想到她话音刚落，承重的两条手臂一松，宋知晓整个人重重地跌坐在红色塑胶跑道上。
连带着受伤的脚腕一起，双痛叠加直冲天灵盖。
“啊！！——”
百米外的吃瓜群众们都被这一幕看傻了，一时竟不知道这俩人之间到底是有戏还是有仇。
宋知晓龇牙咧嘴地支撑起身体，“你有病啊？还是我烫手啊？”
“不是你说的放你下来？”
“不会好好放？非得扔？”宋知晓真是服了这个闲得蛋疼还只会帮倒忙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
陈灼暮也是一时脑抽，平时跟男生们打闹习惯了没轻没重的，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怎么样叫做“好好放。”
“对不起啊！同学！”陈灼暮脑子已然乱成了一团，“下次，下次一定注意。“
此时教官已经小跑着赶来，身后跟着苏妍目的明确直奔两人而来，教官举起她的脚踝一番简单粗暴的检查，单看他龇牙咧嘴的模样，就能猜到有多疼。
“啊疼疼疼疼……”
“要不，医务室？”苏妍试探着问。
“你陪她去医务室，你——”教官目光落在一旁的陈灼暮身上，脸色一沉，“给我入列集合！”
他看着她在女生的搀扶下，一步步艰难走远。
“哎同学，你那个背包和军被……”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追着喊，直到意识到她已经走远才自言自语地说完后半句：“……我刚帮你拿去男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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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晓在教官和苏妍的合力搀扶下，一蹦一跳地去了趟医务室。
军医一番检查后，结论是只扭伤了脚踝，修养三天就没事了。
于是宋知晓喜提三天假期，以及两只用来冰镇脚踝的雪糕回到了寝室，有了军医的假条，她可以什么都不用干，长大光明地坐在大树荫底下看同学们晒着太阳流着汗，喊着口号踢着步。
一拐出医务室，宋知晓立马就把雪糕分了一个给苏妍，俩人火速撕开包装开吃。
“你这属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苏妍扶着宋知晓走在返回寝室的路上，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哎，疼不疼啊？”
“没事，只要一想到未来的三天可以躺平，瞬间哪儿哪儿都不疼了。”宋知晓蹦跶着上台阶，走到二楼停下休息一阵，轻松道，“不管怎么样，包总算找回来了，我包里有好多吃的，回头大家分一分啊。”
苏妍苦笑，“你还有闲心关心这些。”
宋知晓不解地看着她。
“女生那边骂你的不少呢，都说你害得她们平白无故跑了一圈。”
宋知晓皱眉，“可是我也跑了六圈哎！看我一个人出洋相也够她们解气了吧！”
“嗯，其实，不止这个……”苏妍垂眸不语，“晓晓，你以前跟陈灼暮认识吗……”
“……谁？“
宋知晓停下来，脑袋瓜子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陈灼暮，就刚刚那……“苏妍看她不开窍的样子连连摇头，“你不知道吗？咱们班都在传，信息一班的班长，今年的全市理科状元？”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军训（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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