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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诉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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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季平被放倒在一边,身子一觉到热气,就不顾一切向那热源凑去,萧汤只得伸脚挡住他,防他迷迷糊糊跌到火堆里。
黎明之时向来最为寒冷,萧汤渐觉奇寒入骨,终究不敢脱下湿衣烘烤,勉强就着这个姿势,将真气自丹田中缓缓散出,身体终于暖了些,四肢脉息却滞塞不能通畅。幸好燕少微嫌火堆烘衣效果不佳,忍不住双手各抵住石萧二人一只手掌,将真气缓缓地输过去。
萧汤被他抵住的手心一热,一道暖洋洋的气息透过关冲穴一路向上,顷刻间理顺了手少阳一脉,真气流转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身上外衫就已经干透,四肢百骸都如被浸在温泉水中,令人醺然欲睡。
萧汤真气被他带动,心中一凛,连忙放开对方的手掌,站了起来。燕少微睁开眼仰头看着他,仿佛十分不解,萧汤低声道:“此事最耗内力,燕兄能帮内弟驱寒,我已经感激不尽。我也是习武之人,岂敢再劳累燕兄。”
萧汤出舱前已将两件最厚的外袍都穿在身上,剥下外面那件灰色棉袍,里面还有件墨蓝色的长衣可挡风寒,他见石季平依旧瑟缩着,将身上的袍子解下来,裹在内弟身上,掖好四角,又看了看火堆,道:“火快灭了,我再去拣些树枝。”捡起方才燕少微用来拨火的最大一根树枝,转头走了开去。
萧汤几步走入林中,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生在破落的王侯之家,还是个不被看中庶子,从小就比那些富贵娇养成的公子王孙考虑周详许多,少年时随商队远行,长辈们见他行事缜密,又肯吃得苦,都愿意提携着他些。这次带领石家船队北上,觉得除了海浪有些颠簸,遇见的盗寇比走陆路倒要少得多,也与船队的伙计学了不少,没想到最后节外生枝,出了这等事,之前的许多经验,半分也用不上了,如不是燕少微,只凭他与石季平,最后不是困死海上,就是被风暴掀入海中。
燕少微比他武功高许多,又对海上诸事非常熟悉,他在茫茫海上自救犹不暇,到了岛上连火都生不了,能做到的,也只是拣拣干柴这些小事了。
此时天色已明,借着天光见林中的松树生得颇有些奇形怪状,似被甚么东西拉拔着向陆上扭去,顶端干枯,想必是此地海风刮得极猛,日久天长,海边的树木自然长成如此样貌。林子沿着坡地斜斜向上,看起来很深,萧汤不愿抛下林外二人贸然涉险,只低头捡拾地上枯枝,不一会儿得了一大捆,抱着出了林子。
他沿着来时的道路走到大石背后,正要绕过石头,忽听到石季平略带沙哑的声音道:“阿微,你和我在一条船上,又一起遭了这大难,书上说的同舟共济,相濡以沫,便是这般道理吧?”
萧汤听得全身一抖,手里的枯枝差点散了一地。这未来的内弟石季平在家时就顽劣不堪,让石老太爷头痛不止,现在竟越来越不长进,刚刚脱难,便满口胡言乱语,书都读回去了,有辱斯文。
他放慢脚步,又向前走了两步,石季平说得断断续续,气息也甚不稳,道:“我…我一见到你,就好像之前在甚么地方看过你,怎么看也看不够。昨天…我觉得自己快死了,你却赶来抱着我,救了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你说,这算不算天大的缘分?”
这几句话说得更是露骨,萧汤听得耳根都红了,有一半是被气红的。石家对这小儿子再不加管束,也断不会许他沾染上龙阳之好,他也算石季平的长辈,岂能放任他对着一个男子深情款款地胡闹?
他立时便想走出去,刚迈出半步,又硬生生收了回来,石季平刚刚经了寒气,身体尚弱,受不得惊吓。他如此出去,只会让燕少微尴尬,场面也会十分难看,不好收场,不如等二人不谈此事,再若无其事地回去。
石季平刚醒来,朦胧中望见燕少微斜坐在身旁,脸蛋被火光映得白中泛红,伸手与自己的一只手掌相握。他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对方掌心传来的热度却无比真实,忙双手抓了燕少微的手,叫了好几声他的名字。
燕少微被他握住手,并不怎么生气,石季平毕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对他的爱意也显而易见。石季平见他并不甩掉自己的手,胆子更大,立刻情意绵绵地说了几句爱语。
燕少微本觉他长得不错,现在吐出的话却颠三倒四,很是好笑,更有些不耐。他耳力目力比寻常人敏锐无数,知道萧汤从林中出来,满拟他回到火边,就能打断石季平滔滔不绝的情话,没想到萧汤走到石后,居然停住不走,显然是要听他如何作答。
他双眉一挑,心想这人如此小事也不愿出头,未免太过工于心计,四下一望,已有了主意,放柔声音对石季平说:“日子还长着呢,你又何必在意这一时的缘分。”
他含笑说了这句话,语气十分暧昧,却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石季平比他生嫩不知多少倍,被他这一笑弄得神魂颠倒,恍惚觉得此言许诺了长久相伴,一颗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只是睁大了眼睛仰头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