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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四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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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9.
林语泽不算矮,但很瘦。背脊单薄,走路时双肩微缩着,看上去特别虚,能咳嗽一整个冬天。
她大多数时间是正常的,也会与人打闹生气。但少有人知的是,她上衣口袋常年放着两把美工刀。
冬天很冷,林语泽总是缩着手。有次体育课我俩蹲在一起聊天,她玩着玩着刀就玩到了自己手上,带着愉悦轻声说:“啊,破了。”
手腕苍白而细瘦,承载着破碎的欢愉。
我明白不该阻止,这是属于她的自愈方式。
10.
“我可能活不到三十岁。”十六岁的林语泽坐在我对面,一贯清瘦的脸上没有表情。
我开玩笑道:“我觉得也是,你看看你虚成什么样了。”
她说:“这几天每天都在半夜发烧,头晕死了,睡不着,到了白天又没事了,什么东西。活到三十岁太累了。”
其实她看起来并没有很难过,但也许是习惯了,声音里都带着恹懒,给人一种毫不违和的丧。
我没有安慰她。
大概是因为,我也同意她的看法。
我比林语泽要健康,那我就,多活十年吧。
11.
你一生都在痛苦着,为欲望抓耳挠腮,并随着年龄的增长不断放大。
你渴望回到孩童时期,拼了命的怀念过去痛恨当下,可你已经忘了或者说不在意了:你的童年,也并不是一味的美好。
你因为买不起的玩具哭闹;因为家人的偏见和忽视难过;因为怎么也达不到的“懂事”偷偷哭泣;因为大打出手的父母害怕;为缓慢前行的时光烦恼;因为一个人的下午孤单。
在已经成年的你眼中,这些痛苦微不足道。你背叛了童年,誓要捍卫这有棱有角的世界。
你要穿过漫长岁月投射下来的阴影,才能短暂的触碰到光月。
你说,这是生命的意义。
12.
岁月在我和林语泽之间留下了难以跨越的鸿沟。我们保留着最初的,泛黄的记忆,成为了崭新的自己,硬要在这纷忙人世间相遇。
我和林语泽生活在一起,维系着普通朋友的关系,每天问候说笑几句,不敢越过那条界线。在这滚烫宇宙里,摸索着靠近又不敢酣畅淋漓拥抱的是两个湿透了的灵魂。
我四处找工作,不再奢望当一个作者。在百货楼里做销售,在餐馆做服务生,洗盘子还是扫垃圾,无所谓,都他妈无所谓。
如果不是因为欠林语泽钱,我早就去死了。
我开始后悔跟着林语泽回来,她用重逢让我与这个世界再次有了牵连。
我讨厌她。
13.
今天风很大,天冷清。我没有出去,坐在床上发呆。
总觉得遗憾,无能为力,什么也改变不了。
在我知道林语泽的母亲对她不好后,我就特别怕她说起她妈。
我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态度来,我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我知道她……不喜欢被人怜悯或同情。
所以每次到了这种话题时,我总会着急的掀过去。
我不是烦她。
我是不知所措。
而我所不知道的是,这样的做法对生性要强且敏感的林语泽造成了伤害。
你不是不让我说吗,我凭什么不能说?还是你认为被家暴是我的错,是我活该?
哦,对,忘了说了,林语泽,很小就没有了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