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学会去爱一只怪物》鹿有妖

5、第 5 章

　　你真的不饿。
　　你不想在这里呆了。
　　你想要回家。

　　但你最后还是坐在了餐桌前，神父给你上了一盘蔬菜汤。
　　万恶的素食主义。

　　出于礼貌，你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
　　然后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控制住面部表情。

　　你很确信神父根本不会做饭，他只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扔进水里，加入盐、黑胡椒、肉桂粉。
　　啧，肉桂粉。
　　狗都不吃。

　　莉莉丝比你的待遇要好得多。
　　她的面前有一盘海鲜。
　　大约神父是听了你的“产妇需要营养”的告诫。

　　但同样是用白水煮过的。
　　有优待，但不多。

　　你试图对着莉莉丝投去同情的目光。
　　但是她似乎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目光平静地插起了一块海鲜，塞进嘴里。
　　咀嚼、下咽、一气呵成。

　　“……”
　　你懂了。
　　原来这就是爱情的模样。

　　啧。

　　神父还给那个半身是虫的怪物也做了一份口味清淡的肉汤。
　　但她自从昨天昏迷过去之后，就没有再醒来。

　　为了逃避这顿寡淡的午饭，你借口要去检查病人的情况，逃离了可怕的餐桌。
　　然后你为这个半身虫女检查了呼吸、瞳孔、脉搏还有一系列的情况。

　　她还是很虚弱，呼吸微不可闻，但比昨天要好多了。
　　因为今天时间充足，所以你有空打水把那些伤口全都细致地擦了一遍。

　　擦到下半部分的虫体的时候，你忍不住摸了摸那些白白短短胖胖的小足肢们。
　　可爱，肉乎乎的，让你想到小时候和爸爸一起捉住的毛毛虫。
　　……虽然它们最后都成为了你们钓鱼的饵料。

　　不过还有一部分足肢因为受伤过重，已经坏死了。
　　它们颤微微地悬在半空之中，因为疼痛而颤抖着。
　　你小心翼翼地掏出棉签，蘸着药膏擦了擦。

　　你不知道人类的药膏对怪物有没有用。
　　但你由衷地祈祷着。
　　毕竟这里可（他妈的）是个教堂。

　　神父结束午餐，清洗完餐具之后，过来查看你的进度的时候，就能看到你正认真地握着一只小虫爪在擦药膏。
　　“医生，我想问你——这张画像是什么意思？”

　　你根本没空搭理他。
　　擦完药膏后，你满意地重新给她盖上被子。

　　然后才发现神父举着那张画像，莉莉丝的画像，你给她画的画像。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你沉吟片刻道：“这张画像其实是留给你的，免得她以后还是不跟你讲话，你就可以睹画思人了。”
　　他：“……”

　　“开个玩笑。”你咳嗽了一声，“只是观察笔记而已。”
　　你把你的那个想法跟神父说了。

　　神父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
　　“你在做蠢事，医生。”

　　迎着你的目光，他继续补充说明。
　　“如果你被行刑队的人发现，他们就会立刻把你划分进怪物的阵营，然后把你杀掉——鞭刑，火刑，水刑，铁处女和砍头——你想想你能够接受哪一种行刑方式？”

　　你很坦然。
　　“那你就不怕被行刑队的人发现了吗？”

　　神父被噎住了。
　　果然，这种人，就是要用他的话去回答他。

　　“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低下头去，继续在羊皮纸上写写画画，“但是你，神父，你的立场不够坚定，你才是进退两难的那一个。”
　　你想象了一下神父被架在火上烤的那个场面。
　　嗯，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又扩散性地想象了一下莉莉丝和那个你废了千辛万苦才抱出来的小孩。
　　不，这可不行！
　　简直太地狱了！
　　狗屎行刑队！

　　神父的回答出乎你的意料。
　　“我会保护她的，不计一切代价。”

　　你转了转手中的羽毛笔：“哪怕要与你的神明为敌？”
　　神父沉默良久，起身出去了。
　　你在他临走前叫住了他，有些犹豫。

　　“话说……你没强.奸她，对吧？”
　　神父的表情扭曲了一下。
　　“没有！”
　　他咬牙切齿。

　　你松了口气。
　　“慢走。”

　　你重新低下头来打量她。
　　说实话，你并不能看出来她的外貌如何，她的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鞭痕，看起来狰狞可怖。
　　但她有一头白色的头发，但结满了血渍血块，还打着结，你试图在用水给她擦洗过伤口之后再给她洗头，但你很快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万一要是揪掉头发就不好了，女孩子总是珍惜她们的头发。

　　于是你在羊皮纸上写下“半虫身，白发，可使用人类语言交谈”这几个关键词。
　　接着你俯下身，去翻她的眼皮。

　　之前检查她的瞳孔的时候，你就发现她的瞳孔是点状的，和莉莉丝不一样，莉莉丝虽然也是单眼，但她没有瞳孔。
　　四只眼睛虽然不常见，但出现在她的脸上也还算和谐。

　　但你在观察的过程中碰到了一些尴尬的小插曲。
　　具体点来说，她醒了。

　　她比上一次还要清醒一点。
　　能够准确地用眼睛锁定你的方向。

　　你向她打招呼：“午安，……”
　　你不知道她的名字，斟酌良久，你决定简化。
　　“……小姐。”

　　她对你的友善打招呼没什么反应。
　　那对颤巍巍的睫毛动了动，再一次虚弱地合上了。

　　你又呼唤了她两次，能看到眼球在眼皮底下滚动，但她始终没有再睁开眼睛。
　　如果是人类，你可以很确定她是在装睡，但她不是人类，你没法用人类的特征去评价她。
　　至少，不能完全地使用。

　　你并没有把这种情况归咎于自己的医术不精。
　　你觉得这一定是神父做的饭太难吃了。
　　这是很正常的。

　　说不定这位小姐就是误以为你才是做饭的罪魁祸首，所以才不想搭理你的。
　　真是一个天大的冤枉！

　　总之第二次的观察笔记不是很顺利。
　　你无奈之下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临行前，你向莉莉丝告别。
　　莉莉丝又一次地叫住了你：“这孩子还没有起名字，医生，不如你为他想一个？”

　　你感到你的后背即将被神父的目光扎穿。
　　“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我觉得应该交给他的亲生父亲会比较好。”

　　莉莉丝弯了弯嘴角：“我倒是觉得这并不重要。”
　　你：“……”
　　但你觉得很重要！

　　你看了看天色，知道时候已经不早了。
　　如果再不跑的话，说不定会被留下来吃晚饭。

　　于是你立刻找了借口说要回去看小表妹。
　　终于，你得以脱身。

　　回到家后，你发现今天你的叔叔代替你下了厨。
　　他正在炖一锅香喷喷的牛尾汤，闻起来味道很棒。
　　你第一次如此庆幸着家族祖传的优良的烹饪基因，并心怀感恩着。

　　你一边换衣服洗手一边询问小表妹的情况。
　　“她吗？这孩子昨晚被吓坏了，今天睡了一个上午才醒来，我让她哥哥照看了她一整天，她很乖，没有哭闹。不过你还是可以去瞧瞧她，确定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之类的——等你们都下来之后，我们就准备开饭。”

　　你点点头，往楼上走去。
　　叔叔突然在身后叫住了你。

　　“对了，昨晚找到了你妹妹，多亏了那位好神父。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他才对，这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做礼拜吧。”
　　谢谢，其实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他，和他背后的教堂，以及行刑队。

　　你忍不住想，说不定这片小镇上的怪物都认识他。
　　还都被他得罪过。

　　别人被怪物报复都属于“无辜中伤，不慎波及”，他被怪物报复就属于“有仇报仇，没仇解闷”。
　　但你还是答应了叔叔。

　　毕竟，你是个无神论者，而你需要一个正当理由进出教堂，去照看莉莉丝和那位小姐。
　　虫小姐。
　　你在心里默默补充，随后又把这个前缀抹掉了。
　　随便给人起外号，说不定会惹她生气的。

　　你敲响了小表妹的门。
　　进门之后才发现小表妹已经醒了，她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活泼，脸蛋红扑扑的，大约是被壁炉熏的。
　　她正在慢慢地喝一杯甘草茶。

　　你的表哥靠在一边，正在翻阅一本书籍。
　　见到你来，他点点头以示回应，然后就啪的一声合上书本，离开了房间。
　　他的话总是很少。
　　不过你也不在乎，反正你想要沟通的对象并不是他。

　　你坐上了小表妹的床头，犹豫着、斟酌着，该怎么起这个头才不会吓到这个小女孩。
　　不过你的小表妹比你主动多了。

　　她看到她的哥哥离开之后，就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甘草茶杯。
　　然后她用亮晶晶的眼神看向了你，她拉着你的袖子，示意你靠近她。
　　“哥哥，我有一个秘密想要告诉你。”

　　你感到脑袋有一根弦在瞬间绷紧了。
　　怎么办？你要如何向她解释他们的存在？
　　不，她还这样小，她能够理解他们的存在吗？

　　会吓到她吗？
　　一定会的吧！
　　不然，明天再说？

　　“其实我已经订婚了哦。”
　　她小声地凑在你的耳边说。

　　你：“……哈？”

　　小表妹看上去得意洋洋，漂亮的小脸蛋非常神气。
　　她兴高采烈地宣布。
　　“我是我们中间最早订婚的那一个哦。”

　　你：“……哈？？？”

　　她看了看你，用小手把你快要脱臼的下巴复原。
　　然后她拍了拍你的肩膀，试图表现得语重心长。
　　“现在，我最操心的就是你们俩的婚事了，我亲爱的哥哥们。”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