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度之恋，始于吸血入唇之前》清水白刺猬

51、【五十一】：失温遗物与素色奇谭

　　“我会夺走月的生命？什么东西……”
　　清蝶耳中接收到的信息，荒唐到足以被当做是恶意的玩笑。
　　“跟我来……”
　　转眼间，千玖瑠自如地收起了血瞳与獠牙，撇下一句话，转身走向她的卧室，走向她与爱人曾经的闺房。
　　清蝶像是被某种看不清形体的东西拖曳着，浑浑噩噩地跟了上去。
　　* * *
　　血裔素体档案，编号1
　　姓名：井上 蓝（Inoue Ai）
　　性别：女
　　年龄：13岁
　　天资：九等（IX）
　　记录：
　　1675年1月3日（初次记录）
　　素体受捕前吸食一人，未造成死亡。
　　现从皇家血库为其提供给养，发现体外血可以维持其生命，压制其特异征象，但包括天资在内的各项身体机能明显下降。考虑进行可控活体吸血再作观测。
　　1675年1月4日
　　今由合作监狱所提供囚犯进行活体吸血试验，可见素体身体机能恢复。
　　供血囚犯在过程中表现出类药物状愉悦，着重记录。
　　1675年1月24日
　　囚犯与素体的吸血关系基本常态化，两人似乎形成默契关系，各项参数指标无异常，继续观察。
　　1676年1月4日
　　吸血过程突然失控，素体杀死囚犯，疑似精神崩溃尝试自杀，重伤不治，素体死亡。
　　* * *
　　血裔素体档案，编号2
　　姓名：葵翔太郎（Aoi Shoutaro）
　　性别：男
　　年龄：15岁
　　天资：十等（X）
　　记录：
　　1675年8月9日（初次记录）
　　素体受捕前吸食一人，并直接造成死亡。
　　相较于1号素体，血瞳与獠牙等体貌征象与潜能怪力等内在征象似乎相对可控，多次撞击观察室墙壁，考虑为其准备镣铐限制行动。
　　素体情绪不稳，时常激动，研究观察难度较大。
　　1675年8月12日
　　素体在可控吸血中失控杀死囚犯，建议进一步观察其变化。
　　1675年8月20日
　　素体已经一周未进行活体吸血，其身体机能并无衰减迹象，考虑与其杀死供血者的行为存在联系。
　　1676年2月4日
　　素体趁看管人员松懈，借送饭时刻挣脱镣铐，以未曾预料的力量击穿门板，以吸血形式将三位研究员杀死，企图逃出研究所。
　　军队及时调动阻止其行动，权衡后决定处死素体。
　　交火中，素体的身体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恢复速度和再生能力，骨折程度的损伤，甚至胸部贯穿伤都以极快速度复原。
　　素体最终在过重的躯体损伤下死亡。
　　* * *
　　血裔素体档案，编号3
　　姓名：虹崎爱里子（Nijisaki Ariko）
　　性别：女
　　年龄：11岁
　　天资：十等（X）
　　1676年2月8日（初次记录）
　　素体受捕前吸食一人，未造成死亡。
　　素体遭到严重殴打，受捕时生命体征已几近丧失。
　　考虑素体的珍贵性，提出利用素体2所展现的结果进行抢救。
　　五位死囚在本能的吸血中被杀死，在第五个供血者死去后，素体创伤迅速好转，一分钟内就恢复健康。
　　1676年2月14日
　　后未给予素体活体吸血，仅提供体外血供给，身体机能未有衰退，自愈能力未受影响。
　　今予两人同时开始提供活体吸血，以探究供血者被杀死是否具有必然性，及其具体规律。
　　相较于素体2，素体配合度高，质量优异。
　　1676年9月1日
　　供血者的其中一人被转移至其他城市的设施，而另一人继续提供活体吸血。
　　1677年2月8日
　　素体失控，冲出观察室袭向留守供血者，将其杀死。
　　远派供血者被转移回本设施，无异常，恢复其活体吸血。
　　1677年7月14日
　　素体失控，杀死远派供血者，计算其身处本设施的总时间，结果约为一整年。
　　1679年10月19日
　　“通天塔”计划执行到第十人，素体出现施法迹象，疑似出现天资升格，考虑到设施的噤声等级，出于安全考虑，及时将素体处决。
　　* * *
　　截至目前的血裔研究成果概览
　　其一，不论素体意愿如何，吸血行为发生后，供血者与素体在同一设施内停留满一年，血裔素体必定会杀死供血者。
　　其二，将血裔素体和供血者分别安置在足够远的两地，能够中断第一点中提到的进程。
　　其三，吸血致死的过程能够使素体获得某类进化过程。具体情况由所杀人数决定，大致可由如下表格概括：
　　一人：特异的体貌特征（血瞳、獠牙、怪力）可收放自如，不再仅由本能决定。
　　两人：不再需要依靠活体吸血维持正常身体机能。
　　五人：获得怪物级别的自愈能力，以及常驻的超凡身体机能，寻常人类无法抵御的致命伤有时对其收效甚微，肌肉力量与反应速度都超过或接近人类水平的极限。
　　十人：（存疑）血裔素体的天资得到升华。
　　除了上述的质变过程外，一直存在的量变过程也不可忽略。根据定时术能攫取试验的结果，每以吸血方式杀死一人，素体的术能上限阈都会提升约0.5人份。
　　此外，不排除偶然的干扰，目前已知血裔的天资几乎都是上等程度。
　　* * *
　　线人已经确定了四号素体的存在，鬼座家族的千金，鬼座千玖瑠被确定为血裔。计划在原定的清洗行动中增设活捉其人的项目。
　　近十年来，团队总结了前三位素体的研究成果，只要能获得第四个素体，利用其特性，绝对可以制造足以改变世界格局的奇观武器……绝对可以成功……
　　* * *
　　清蝶的眼睛掠过一张张写满字的纸，血裔，素体，供血者，杀死，试验，处决……
　　一个个名词，明明只是落在纸上的墨水，却是那样的狰狞可怖。
　　千玖瑠，鬼座千玖瑠，她只是端坐在卧室的宽大床铺上，看着清蝶，她不幸的同类，用眼睛扫过一行行的字，一点点地变得连纸都握不住。
　　不久前，她将储物柜最下侧的抽屉打开，从夹层的空间出，取出了那叠尘封的文件。
　　那是千玖瑠的恋人，故事中的七濑风理，现实中的朝星霞以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从某个秘密研究设施中，以事后默写的方式窃得的研究记录。
　　而千玖瑠本人则重新整理，并以大央联明言抄写翻译了这些资料。
　　《恋血鬼姬》中提到过，风理的原定任务是在清洗中将血喰活捉回收，将其作为研究素体交付给某个机构。
　　但其中从未谈论过这所谓研究的具体内容。
　　那是一系列断绝人性的残酷项目，由一群为了改变世界的力量而无所不用的疯人组成。
　　没有霞所主导的逃亡所引发的变节，不论结局如何，千玖瑠都绝对无法再以人类身份存活于世，她会被像牲畜一样对待，被喂食人类同胞的生命，理性在岁月中渐渐流失。
　　“现在明白了吗，我把你强行带走的真正目的。你之前肯定很好奇吧，我的爱人，血喰的风理，我的霞，她究竟在哪里。”
　　那些纸张最终散落在地面，发出聊胜于无的摩擦声。
　　（她的眼睛和獠牙，都是可以，自由控制的……）
　　“霞小姐，被你给……”
　　“没错，在我们相识满一年，逃到这里大概半年后的那天。我沐浴着晨光，一如既往地把獠牙扎进霞的后颈，然后，我就不受控制地，把她的生命啃啮殆尽。”
　　“可上面不是说拉开距离就可以停止这个进程的吗？！”
　　薄薄的纸几乎被清蝶抓握成了团，她也把自己的双手按在了千玖瑠的肩上，质问着这个，亲手杀死了恋人的吸血鬼。
　　“对啊，只要分开就能活下去……但霞，她选择了对我隐瞒这些成果，死在我的牙下。没有她的遗书，我可能连这些资料都找不到。”
　　“遗书？！她就是故意要死在你手里？！不惜让爱人染上如此深重的罪？！”
　　情绪激动下，清蝶的血瞳与獠牙显现出来，而千玖瑠则是保持着相当的冷静，岁月微痕的面颊上，毫无情感的波动。
　　“清蝶，你不觉得，故事是个很美好的东西吗，书结尾的一行留白，就让血喰和风理过上了白头偕老的美好生活。啊，谁知我们的结局，还是避不开悲剧呢……所以，为了不让同样的事情再演，为了不让同样的苦痛再临，求你了，我知道会不容易，放弃原先的生活，和我一起吧！我们就像姐妹一样过活，像今天这样，不好吗？！”
　　（好烦，好烦！这个人也好，那堆纸也好，还不得不听她装作没事人的解释也好，都好烦！）
　　清蝶的内心在大声呼喊，控诉着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
　　她看到眼前的人身上冒出一条发光的线头，她感知到脑中一行模糊的语句一点点变得清晰。
　　这是那份资料中没有提到的一点。
　　血裔，多为高等天资者没错，但常规形式的天觉后并不能获得完全的法术才能。
　　在初次的吸血后，才算完成真正的天觉，而对赐能的领悟则是另需契机。
　　（原来是这样啊……）
　　“素色……奇谭（Purewhite Tales）！”
　　这样子的话，一切就都说得通了，不管是宴会之夜的荣奏莺，蛇尾山之旅的夏花，还是夕潮三十三实验室的韩舸，清蝶脑中浮现出他人往事的现象，从来都只有一个明确来源。
　　那是她作为血裔，在真正天觉后获得的赐能。
　　清蝶握住了千玖瑠身上的线头，轻轻一扯，没费多大力。
　　她在手上看到一本虚实难辨的书，封皮上写着鬼座千玖瑠这个名字。
　　跟随着本能翻开书页后，连贯的画面夹杂着描述性的文字，涌入她的脑中。
　　* * *
　　鬼座千玖瑠，武士家族鬼座的千金，血裔与二重身的双料异质者，厄运包绕之女。
　　由于被父亲过分保护而渴望突破宅邸高墙的手段，最终完成了自发天觉。
　　对自由的强烈欲求与在父亲面前假作无事乖乖女的反差被割裂开来，二重身的异质在她的身体内产生了两个截然不同灵魂。
　　白日时，她是层层护卫下的花朵，夜深时，她瞄准年轻的女性，化作血之鬼魔。
　　自第一个女佣受袭击而逃跑后，千玖瑠的天觉彻底完成，她获得了能够摆脱重力，肆意飞行的“苍色风筝”这一赐能和九等的优秀天资。
　　但血裔与二重身的奇妙互动却让这一切都只体现在夜里的她身上。白天的千玖瑠，从来只是一个完全没有法术才能，只需要被观赏的，令人放心瓷器花瓶。
　　一旦入夜，她的第二个灵魂就以腾空而起的方式离开宅邸，在四周捕猎，满足血与其他方面的渴望。
　　不明的恐慌下，她被父亲带着四处兜转。
　　直至遇她见了那个人，遇见了“女佣”朝星霞。
　　爱情的酝酿来去如风，霞被千玖瑠俘获，不管是白天那个天真无邪的大小姐，还是夜里那个跋扈无度的渴血狂。
　　两个灵魂，也终于有了一个明确的交集，她们都喜欢上了这个佣人。
　　可一开始，就不该存在“她们”，不过是异质作祟，将原本存在于每一个人的两面性强行割裂开了而已。
　　于是，原本就应是一体的千玖瑠的两份，为了能够更好地爱上霞，一点点地合二为一。
　　是血裔，也是乖乖女，都是她自己，并无违和，记忆重叠，变回它本应是的模样。
　　在屋顶告白，在屋内亲吻，在湖滨交合，在后院夜谈。
　　四个月后，清洗到来，正如自述般的那本书中所作，二人背叛抛弃了在极东的一切。
　　钢铁的大船载着相差六岁的她们去往大央联的巨绝岛。那里的管制较为松散，移民的身份信息很容易就能蒙混过去。
　　千玖瑠的血裔体质让她们没法在管制森严的城中安稳落脚，便只能将目光投向混乱的下城。
　　她们混入无人可以明辨的沙砾世界中，使得故国的追兵只能铩羽而归。
　　依靠着过硬的能力，霞很快在城里闯荡出一片名堂，她将所赚得的财富带回下城，一步步地向着目标进发。
　　千玖瑠跟在爱人的身后，学到了很多东西。她学会了和黑市里的人打交道，学会了掩饰自己的弱小，她学会了不依赖霞而生活。
　　她们很快有了自己华丽的小窝，即使在这种荒僻地界，也能享受到堪称奢华的情趣。
　　这样的日子没法持续多久，千玖瑠不知道，只是向着未来努力前进，但霞一直都心知肚明。
　　相识一整年后，作为纪念日，那本应是新生活的开始。
　　那阵子，千玖瑠很高兴，她刚在城中新建的号称空中街区的飞艇上，谋得了一个收入不菲的职位，这样一来，霞就可以不必那般为了包括血液在内的各种开销，起早贪黑地辛劳，家中的经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这对恋人也会有更多的机会，来交流浪漫。
　　那是千玖瑠的一个休息日，她穿着那身女仆工作服与霞缠绵至子夜。
　　醒来时，她以无衣的姿态，沐浴着晨光，那是怎样一幅充满希望的画面。
　　转眼望向一旁的恋人，成熟稳重的朝星霞，她沉睡的眼角含着泪水。
　　（一定是又想起以前了吧。）
　　“没事哦，我的霞，你的大小姐已经能独当一面，多睡一会儿吧，把事情都，交给我来……”
　　那本应是一次平常的吸血，用刺痛与快感来唤醒爱人是这几个月来的例行公事。
　　（怎么回事，停下啊，停下……为什么……）
　　吸血，停不下来，獠牙和口唇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毫无节制地榨取着霞的鲜血，掠夺着她的生命。
　　“是啊，我的大小姐，就算没有我这个该死的恶人，也已经……”
　　霞醒了，她没有感到恐慌，只是释然地笑了。
　　那老茧遍布的手最后一次掠过挚爱的面庞。
　　霞死了，身体失去了温度，在这温暖的双人床上。
　　獠牙终于知道了收敛，可一切都晚了。
　　“霞……霞？霞！”
　　恋人温暖的拥抱没法让心脏再度跳动，炽热的泪水无从唤醒既逝者的双目。
　　悲伤恍惚之中，千玖瑠看到，她爱人的手下，有一张字条。
　　那是早就备好的遗书。
　　“早安，我的大小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恐怕没法再对你说这句话了。
　　我早就从设施中得知了，被血裔吸血后与之近距离相处满一年就一定会死去这件事情，但在那天我还是选择了和你一起逃亡。
　　是你让我知道了，与其继续在那样的黑暗中多苟活几年，还不如与我深爱着的你一同，在光明中度过这几个月的幸福。
　　你不必自责，这从不是你能决定的事，你应感到自豪，因为你拯救了我这个黑暗世界的居民，这条命的毁灭，也算是给那些无辜者一个交代。
　　哪怕我不在了，也请你就像这样，以不伤害任何人为基础，好好活下去，这是我最大的愿望。
　　辗转于贫民区与城市会很辛苦，但你已经向我证明了，你仅凭自己也可以做到。
　　朝星千歌琉，这个名字会继续活跃于此，但我也不希望你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鬼座千玖瑠，这个吸引了我，拯救了我的名字，不应消弭于此。那些我没法为你铺路的事情，哪怕是吸血的问题，我也相信你可以解决。
　　对了，这半年多来，我以我们的故事为原型，用碎片时间拼凑成了一本小说，初定的名字叫做《恋血鬼姬》，就被放在我随身的挎包里。如果实在想我了，就把它拿出来看看吧。原本，没有家破人亡的话，我的梦想就是做些文字工作，这么看来也算是圆梦了吧，哈哈。
　　血裔的研究记录被我放在上锁抽屉的夹层里，钥匙也在那个包里。你一定要去看看，我相信你哪怕看到了其中的诱惑，也不会为此自甘堕落。
　　唉，明明想着要心怀满足慷慨赴死的，可这一天一点点地逼近过来，我果然还是觉得害怕呀。
　　和你在一起的日子灼伤了我早已习惯黑暗的皮肤，而我被这种苦痛的快乐所俘虏，我感受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它掌控，一想到很快就要离开它，我难免会失魂落魄。
　　大小姐！鬼座大小姐！千玖瑠大小姐！原谅我这个愚昧固执的人吧！请原谅我为了幼稚的解脱而走向死亡，将你独留尘世之间，请原谅我没法再为你提供惯例的吸血、晚安吻以及早安吻。
　　这一年来，我很幸福，远比做一个长寿的老鬼更加开心。
　　请你原谅，我这个无可救药的，自私的恶人吧。
　　请你，务必要，就这样，好好活下去啊……”
　　这封书信很长，涂涂改改的，一半的字迹已经变淡，而另一半则仍然很新，处处可以感受到复杂的割裂感。最后的字迹变得乱七八糟像是无意义的涂鸦，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字。
　　它很快就被泪水打湿，变得再也没法辨认。
　　十七岁的鬼座千玖瑠沉默着，给了恋人最后一个早安吻，她擦干了泪，找到下城的木匠打造了一件棺椁，将二十三岁的朝星霞安葬在了家的附近。
　　她过目了那些资料，倒吸了一口凉气后，将它们放回到夹层中。
　　她又看过霞所写就的那本小说，决定强忍着涕泪，将其誊抄一遍，交给黑市的书商。恳请他将《恋血鬼姬》出版并尽可能地向外传播。
　　活体吸血仍然具有必要性，根据资料中的记载，只要再以吸血的方式掠夺一条生命，就能摆脱这种限制。
　　而在混乱无序的下城，少一个人也不会有人在意，这样一劳永逸的做法看上去是优解。
　　不管对方能不能听见，但千玖瑠已经答应了恋人，不会伤任何人。
　　于是她开始物色那些流动性强的人，瞄准那些初来乍到，而又必定会在不久后离开的人。
　　她以不求回报的善意为引，循循善诱，最终说服目标为她露出后颈。
　　平均下来，她与每个人的吸血关系都大约持续半年。
　　哪怕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是中意年轻漂亮的女性，一如那个夜行的鬼怪传说。
　　“为了你好，请永远都不要回到这里。”
　　她与每一个“猎物”告别时，都会这样叮嘱对方。
　　当然，她并没有再燃任何恋情，她的恋心随着爱人一同，被永远埋葬在了一片无名灌木下。
　　十一年时光，看似漫长多彩，实则一成不变，转眼就过去。
　　这就是，鬼座千玖瑠迄今为止所经历的故事。
　　* * *
　　清蝶的思绪回到当下，用“素色奇谭”翻看“故事”的过程相当迅捷，几乎完成于眨眼之间。
　　手中的虚幻书本化作光粒消散，就像是被放入白发少女脑中的某个巨大的图书馆，与先前的那些书籍一同，永远地被收藏在其中。
　　“千玖瑠……”
　　而眼前这位饱受血裔的诅咒折磨的女性，仍然做着恳求的姿态。千玖瑠所遭受的苦痛没有让她堕落不振，她只是不想同样的悲伤也落在清蝶的身上。
　　清蝶给这位“前辈”一个浅浅的拥抱。
　　“我全都看到了哟，你的故事。很辛苦吧，如果是我的话，大概每天晚上都会哭个不停……”
　　千玖瑠脑中的弦，由于一份淡味的温柔而崩断。
　　她哭了，声音很大，很难听，但也很痛快。神志不清地，只是一直重复地呼喊着“霞（Kasumi）”这个名字。
　　她先是大小姐，后成为了流民，最终作为女仆而工作。
　　今日，她已二十有八，终于又得到了一个，像少女一样哭泣的机会。
　　“朝星千歌琉！你的房子已经被包围，立刻交出你所劫持的人质，配合我们的调查！”
　　窗外传来经过扩音的，警察的声音。
　　千玖瑠被吓到了，开始慌不择路地来回踱步。
　　她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被那些出了城就变成酒囊饭袋的家伙追查。
　　“这次，就交给我吧，大前辈，好好休息。”
　　清蝶为了压制体征将水杯清空，却没有把它带走，好像是将其当做了礼物，留在了千玖瑠的储物柜上。
　　“抱歉，你的邀请我不能接受，怎么说呢？在这里走路脚太痛？哈哈，有点讨厌呢。”
　　千玖瑠沉默不语，她模糊的视野中，这抹白色是那样的神奇。
　　“在结束的那天到来前，我有必须要去的地方，和不得不解决的问题，当然，还有绝对要去追求的幸福。同时我也向你保证，我和月一定都会活下去，悲剧不会再度发生。嗯……这件大衣，介意我就这么带走吗？权当纪念。”
　　“嗯，去吧……”
　　（去抗争这份诅咒吧，去达成，我没有能做到的奇迹吧……霞，你看到了吗，你偷来的资料已经扭转了一场悲剧，和我一样被恶咒环绕的这位少女，不会像我一样不明白的就杀死自己的挚爱……）
　　胸口热痛着，千玖瑠目送着清蝶离开她的身边，离开她曾与爱人尝尽世间欢愉的房间，去往烈风拂面的荒野。
　　“祝你，武运昌隆……”
　　* * *
　　打开屋门，迎接清蝶的，首先是掺着黄沙的干涩夜风。
　　“清蝶？！”
　　然后，是突破了防暴警察的层层包围，向她小跑而来的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