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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悉数送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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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之槐是被热醒的,他觉得自己现在正处在滚烫的蒸笼里,到处是热蒸汽,他即将熟透了。
他脑海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是,居然还未退烧吗,为何如此之热?
接着,感受到被褥柔软过分的触感,他愣住了。
他用未缠绷带的手触摸盖在身上的被褥,如云朵般绵软。其中含棉量充足,闻着甚至有新棉的独特气味,外面绣着的花纹,摸着针脚很密,跟他之前盖的被子天差地别。
裴之槐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了一会没试出来热,许是退烧了。
难道是厚重的被子捂得他浑身发热?
口中和喉咙处有一股苦药味,他很莫名,咽了下口水,试图缓解。
但也无济于事。
他刚想把身上的被褥推开,耳边却传来刚才未注意的噼里啪啦地烧火声。
这响声,是炭火?
哪来的炭火?
他宫里的炭火每月都会被上面克扣,加之那两个婢女每回领来少得可怜的炭火,她二人只紧着自己用。
他从未分到过半点儿炭火,亦从未在冬日感受过炭火的温暖。
隆冬大寒,裂开的窗户抵挡不住猛烈地冷风。
经常被吹得咳嗽数日,头痛难受。
而今日,却未感受到那刺骨的寒意。
这是为何?
他掀开被子下床,用手慢慢地摸一旁的衣柜,试图从里面拿出一件外衫。
结果,刚触碰到柜子的手,又顿时僵住了。
面前的柜子已然是个大变样,原本破旧不堪甚至连柜门都关不上的柜子,被绪苒扔了出去。
替而代之的是,淑妃宫内珍贵乌木所制造的崭新木柜。
上面雕刻了许多吉祥祝福的图案,以及各种珍鸟走兽,令人一眼看上去甚至不觉得它是个用来盛衣物的木柜,而是一件精美的奢饰品。
裴之槐站在那儿按照纹路细细地摸了许久,脸上满是不解。
他甚至开始怀疑,他现处的地方还是他原本的冷宫吗,莫不是因为昏迷被送往别人的宫院了。
为何一切都大变样。
他走两步是木雕,前进几步是一张百年梨花木制造成的桌子、底下四个凳子,全一套。
裴之槐不察,被凳子腿儿绊了一下,一下跌趴在桌子正中央。
然后,他的手触碰到了一个食盒。
裴之槐一顿,他虽看不见,但他好似知晓里面是什么了。
一股热气腾腾的饭菜香味扑面而来。
使得他的喉咙不自觉地上下滑动。
人对于食物天生的渴望,让他不由得想打开。
可他还是坚决地推开了食盒,扶着桌子的边缘,缓缓站直。
他未在房内听到第二个人的呼吸,心中不明的同时,又疑惑地想,那自称是修士的女子呢?
他小心谨慎地迈开步子,准备出门了解一下现下的情况。
“吱呀——”
还未等他走到门口时,木门被轻轻推开。
裴之槐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绪苒站在门口,拍打着头上以及衣裳上的雪花,自言自语道:“哎呀,雪又下大了,淋一身。”
听清楚声音来源是她之后,裴之槐僵着的身子才放松了几分。
她拍打完身上的雪花,合上门,往漆黑的屋内定睛一看,任务对象正静默无声地站在黑暗中,和她面对面。
绪苒被吓了一跳。
她刚才丝毫没设防,也没注意突然间黑暗中多出来个人。
她点燃了顺来的烛油,屋内霎时亮堂了起来。“你醒了?现在体内发热的症状有好点吗?”
裴之槐侧了侧耳朵,听清楚了后,回道:“已然无碍了。”
绪苒的视线瞥到了桌上的饭盒。
想了起来:“你还没用膳吧,桌上有饭食。用的是特制真空食盒,温度没有一丝变化,还烫着,你快吃。”
裴之槐却没动,他绷着脸问:“房内所添的物品都是你送来的?”
绪苒拖了个板凳坐下,打开饭盒,从里面一样一样端出来不同的菜肴。
最后一碗是汤,甚至还冒着热气。
“这是鸡汤,大补,快来喝了。”
裴之槐拧起眉头,问:“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
绪苒放下碗,“你别管,安心用,放心吃你的便是。”
一听这话,他立即明白了。
“偷盗而来?”
绪苒站了起身,看他逐渐变得严肃的神情,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若是,我一分一毫不会动,你悉数返还回去。”
绪苒以为他害怕,于是道:“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人来搜查你,你亦不会陷入其他的僵局或是入狱。”
裴之槐厌恶地说:“用别人的东西,我恶心。”
绪苒指着房内各种各样的新添物件,“这是崭新的。”
“我让你为我做这些了吗?我让你去偷了吗?”
绪苒面无表情的看着裴之槐,盯着他苍白的脸,“已经拿回来了,所以你准备怎么办?”
“劳烦你给送回去。”
绪苒一口气没上来,想打他一顿。
好不容易忙活了大半夜才搜罗全的东西,她又不是只拿了一个宫殿内的物品,膳房、织造局以及薪炭司全部跑了一趟,该拿的不该拿的,她全都拿了。
她甚至已经不记得哪件对哪宫了。
——
两人一度无话,裴之槐的态度很坚决,不属于他的东西,从别人那里偷盗来,给他用的物件,他一分不要。
绪苒叹了口气询问他,“为何不用?你已经过得如此惨了,为何不接受?这些至少能保证你的暖饱,让你不再回到之前那般被冻僵了的苦日子。”
裴之槐沉默。
他静了半响,缓缓道:“你迟早会走,房内的一切物件,很快就会被发现,被各种心怀鬼胎的奴才占走。”
“更何况,还有不少宫妃盼着我死,你说,我房内突然出现这么多奇珍异物,会落得个怎样的下场呢?”
……
绪苒沉吟了一炷香的时辰,皱眉试图想个好办法出来,“如果你是在担忧这些,我可以拿出一个法宝,用障眼法骗过其他人,你说如何?”
裴之槐摇了摇头,“不了。多谢你的好意,我自是心领了。”
他还是坚决地坚持他的想法:“你还是把这些都送回去吧。”
绪苒挠了挠头,焦虑地在房内左思右想。
忽然,她道:“若是我帮你扳倒跟你作对的嫔妃呢,这样会不会好些?”
宫里无非是有几个妃子盼着他死,那些人,随便从她宫里找出点证据,保证一举能扳倒她。
裴之槐依旧拒绝,“死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源源不断。除不尽根,你也不必为此费心。”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什么都不许为你做,只在一旁干看着?”
裴之槐嗯了一声。
绪苒愤愤地磨牙,想锤爆他的狗头。
与此同时,淑妃的宫中炸开了锅。
如热锅上置放的蚂蚁乱钻——下人们快速穿衣,齐齐地跪在地面,等着淑妃身边的大宫女来检查。
殿里的人全部退了出来,在寒冬暴雪天,全跪在地上。
雪花打在脸上,除了疼,亦让人睁不开眼。
“娘娘,真的不是我,奴婢没有拿。”
淑妃面色冰冷,怒火中烧,“哦?你没拿,她也没动,本宫房中的东西自己长翅膀飞了?”
“不是,娘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何等意图?”
宫女连忙磕头,砰砰砰,“求娘娘宽宏大量,是奴婢说错了话,求娘娘饶命。”
淑妃朝着一旁的太监吩咐:“查,挨个房间查,只要发现谁拿了,就地处死。”
“是。”
冷风中,众人神色惶惶,担惊受怕。
大宫女担忧道:“娘娘,外头冷,咱们进去等候结果吧。”
淑妃身披貂皮披风,头戴狐皮帽,她伸手按了按额头,“不了。有人都敢欺负到本宫的头上来了,今日之事,若是不查清楚,日后必会更加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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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苒彻底没了法子,本不想听他的,当他是个小屁孩。
可他一直就这直直地站在她面前,二话不说,只有一句,
“把这些东西全部送回去。”
绪苒不想理他,他就一直缠在她身边,固执地不停说着。
绪苒:……
服了你了。
她只好又重新把所有物件移到空间内,边移边说。
“哎,这可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的桌子,宫里很少能有人用的上,哎——”她假装惋惜的叹了口气,想看看裴之槐的表情。
结果,裴之槐依然无动于衷,根本不在意这些物件的价值。
面上只有二字,送走。
绪苒不信邪,不理解一个小孩子居然封心到了如此程度,不仅不贪口腹之欲,也不需要物质上的帮助。
她是真的很好奇,他哪里来的如此大的毅力的。
磨磨蹭蹭,收拾了半天,绪苒终于把房间内不属于裴之槐的物品全部撤走。
房内瞬间空荡了下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一点儿不为过。
绪苒冲他道:“好了,随你的愿,我悉数还给各宫。”
趁着天还未亮,雪花簌簌地越下越大,绪苒翻墙走壁,尽量不打扰各处的人,偷偷把物件悉数还了回去。
“这,怎么走到太监住的地方来了?”绪苒疑惑道。
绳子上晾着一排排蓝色的宫服,遮住了大部分的视线,看着陌生的太监服装,绪苒却产生了一种熟悉感,这不是僵尸片里的僵尸服吗?
她抖了抖肩膀,随手挑了一件尺码比较小的衣服穿在身上,凭空掏出了一个白色的面具,轻轻合在脸上。
贴合成功的那一瞬间,大变活人似的,一个白面清秀的太监猛然间出现在原地。
长相先不说,就连身高也跟之前不同,让人完全无法联想到一个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