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下一个春天》三分半糖

5、第五章

　　周今野很快明白了明姝的意思。“所以，你是打算搬去我家？”

　　他的家就在这附近，明姝会出现在这里，最大的可能就是找他，现在甚至还搬上了行李。

　　明姝点头。

　　周今野有点无奈。“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

　　“提前告诉你的话，你不同意怎么办？”

　　明姝和周今野的关系，很难说清，说是医生和病患，有点过于正式，但说是朋友，又好像程度还不够。

　　周今野是好人。

　　至少和明逸还有江铃明志安比起来，周今野都更希望她过得好，所以明姝相信他，也更愿意和他相处。

　　明姝不想住到明逸那个房子里，又无处可去，只能来投奔周今野。

　　万一周今野再拒绝她怎么办？所以她只能先斩后奏。

　　她觉得周今野也不会拒绝她。

　　周今野确实完全没有拒绝她的意思，很快他开车带着明姝，用乌龟速度把明姝的车开到自己家门口。

　　“我先帮你把东西拿下去，你自己先待一会儿。”

　　明姝还没解开安全带，看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你要干嘛？”

　　“把你的车送去修。”

　　刮花需要补漆都是小事，后视镜都不能用了，这车根本不能上路，如果不去修和报废了没区别。

　　明姝却摆摆手，满不在意。“算了算了，反正就开这一次。”

　　她倒是很大方很舍得，这么好的车，说坏就不要了。

　　周今野叹了一口气，笑容看起来有些力不从心。

　　很快他开口，向明姝解释了原因：

　　“可是明姝，我家的院子，只够停一辆车。”

　　“……”

　　周今野把明姝的东西都搬下车，让明姝先随便看看，等自己回来了再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明姝乖巧点头，难得没有反叛精神。

　　周今野前脚刚走，明姝就把他家里看了个遍，她其实一直都知道周今野的家在这里，但之前一直没找到机会来。

　　这次她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过来的，她赌周今野不会送走自己，所以现在才能自若在他家里留下。

　　明姝很快就把周今野的家都训室巡视了一遍。

　　除了那道上锁的房间。

　　单身男人的家，总是干净又乏味。整个家里都有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的香气，但她觉得无聊，又出去花房里看花。

　　周今野的花房开着二十四小时的恒温和保湿，从外面进来觉得格外暖和。所有的架子都是用的白色，一盆一盆的花排列有序，花盆之间间距都是一模一样，不难看出主人在这方面的强迫症。

　　花房里没有颜色比较鲜艳的花，都是些浅色系，视觉上还没有绿植和架子的冲突强。

　　花的品类不少，只是色彩并不浓郁。

　　而这些除了白色以外的花都被玻璃罩子所罩起，让明姝觉得即便她现在触手可及，距离却还是很遥远。

　　她不知道周今野是不是有什么规矩，也就没有尝试打开罩子更近观察。

　　明姝在花房转了一圈，抬头看向花房的玻璃穹顶，没有任何遮挡物，她可以一眼看到一望无际的夜空。

　　南城的空气不算差，每个晴朗的夜晚都能看到闪烁的星空。明姝站在花房里仰望着天空的星，也觉得自己像是一株被罩在罩子里的花。

　　那些属于明氏的荣耀和关注，落在她的头上，她就和此刻的玻璃穹顶之下还存在于罩子里的花没有区别。

　　周今野进院子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画面，明姝拆掉了刚才绑起的头发，任由它们懒懒披在肩头，她望着天空眨眼睛，神情纯澈得像个孩童。

　　羡慕从她眼中流出，不知道在想什么，眼睛亮得如同是黑夜中的宝石。

　　不管别人怎么说明姝的不好，他都始终坚定地认为，明姝是个好孩子。

　　他拿出手机抓拍了这一秒，在明姝发现他之前敲响了花房的玻璃。

　　明姝看见他回来，很快笑着走向花房门口，关上花房的门，跟着他一道往屋内走。

　　“怎么这么快？”她还以为周今野会去很久，还在担心自己已经无聊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周今野就这么回来了。

　　“这边离4S店不远。”周今野调高中控的温度，脱下外套，“饿不饿？”

　　明姝没有任何局促和距离感，直愣愣倒在沙发里，头发乱糟糟地挡在脸上，撇着嘴摇头。

　　“出来的时候吃过了，现在还不饿。”

　　虽然没吃多少，但现在确实不想吃东西。

　　周今野微微弯了唇，把地上属于明姝的东西都一并拿上，“客卧光线不太好，你可能不习惯，住主卧吧。”

　　明姝没拒绝，还反客为主故意调侃他：“我这么突然住你的房间，会发现你的秘密吗？”

　　那些不能见人的秘密，应该还来不及整理和藏起来吧。

　　明姝脸上挂着狡黠的笑，把故意两个字都写在了脸上。

　　周今野不跟她一般见识，也顺着她的话头往下说。“那希望你在发现我的秘密之后，不要太惊讶。”

　　也不要害怕我。

　　但周今野没说出口，他只是回头看了明姝一眼，然后再次笑起来，笑意轻微，但能感觉出他的心情不差。

　　这是他做得最多的表情。

　　明姝总是能看到他这样望着自己笑，短暂的笑过之后就会望向别处，就好像他并不奢求什么，只想要让明姝知道，他在，就足够了。

　　明姝觉得，这大概是他作为医生的职业病，所有的心理医生，都必须有一颗包容的心，必须时刻向患者露出最友好的笑。

　　明姝相信他，自然也不会对他有所防备。她不想睡觉，干脆又拉着周今野破例晚睡，陪她在书房聊天。

　　周今野坐在书桌前，面前是电脑手边是书，看起来还有点正经的样子。

　　但明姝却是大剌剌躺在沙发上，脸上敷着金色的面膜，头发耷拉在沙发的扶手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一双修长的腿在空气中蹬来蹬去，仿佛在做一些周今野还没涉猎了解过的运动。

　　“周医生，你那工作怎么办？要不我和我妈说说，让你复工？”

　　明姝不只是说说，如果周今野需要她这样做，就冲周今野在江铃面前这样维护她，她也愿意为了周今野去向江铃低头。

　　不过只能又一次，多了就不行。

　　就算明姝能低下这个头，周今野也不愿意。这些年明姝和家里的相处状态他一直都很清楚，他不希望明姝为了他去向家里低头。

　　“我不靠那份工作过活，不必担心我。”

　　周今野倒是很客气，明姝做着伸展运动，认同他说的话：“这倒是，我与其担心你的工作，不如好好想想我的未来。”

　　“你的未来？”周今野微微蹙眉，不明白她的担忧从何而来。“明氏的未来不就是你的未来？”

　　明逸去世的事情在南城是大新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而明逸去世，明姝自然而然就会成为那个唯一的继承人。

　　这也是所有人都认同的事实。

　　周今野这么说，明姝确实很开心，忍不住笑出声。

　　开心归开心，但烦恼也还是伴随存在。

　　“理是这么个理，但我总觉得我爸爸，有点奇怪。他好像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这是明姝离开家之前最后一次见明志安时产生的感觉，当时她在气头上，没和明志安说几句话，但事后仔细回想，总觉哪里怪怪的。

　　她从小在这个家谨小慎微，永远只能沉默着观察每一个人的脸色，对他们的口是心非再了解不过。

　　而明志安那天对她说的那些话，表面是认可了她继承人的身份，但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一些她还知道的东西。

　　他没明说，她如今也只能靠猜测。

　　“需要我帮你查查吗？”

　　周今野下意识想要帮她，却见她从沙发上爬了起来。

　　“周医生，你有点过于能干了。”她撕下面膜扔到垃圾桶里，露出水润白净的脸蛋，“但还是不要了，有些事情我可能更希望我不知道。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睡。”

　　她叮嘱完周今野转头就往外走，阖上门后又重新打开门探出一颗小脑袋。

　　“明天我开学，你方不方便送我去学校？”

　　明姝是想直接问他借车，但又怕他有多余的担心，所以只能拐着弯问的一句，最好是周今野可以自己说出让她自己开车去学校。

　　她正期待着，但周今野担忧了她的担忧。

　　明姝今天的行为确实让周今野有所担忧，他担心会再遇到今天的情况，还是决定自己亲自送她去学校。

　　“可以。”

　　虽然也在她意料之中，但明姝心里还是会有点想法。

　　例如，周今野对她的要求是不是只会全盘接受？

　　“周医生。”

　　“还有事？”周今野抬眸，没有戴眼镜的双眼，目光似乎更直接。

　　明姝呼吸微微停滞，尔后摇头。“没…早点睡。晚安。”

　　“晚安。”

　　回到房间明姝也没有马上就睡，她虽然不认床，但乍一下住到别人家里，还是有点不习惯。

　　她围着房间转了一圈，感受着这里好闻的气味和独居男人并不多见的整洁，整个房间都透着一股精致。

　　没想到一个大男人也这么精致。

　　床头点着香薰，新拿出来的，但和房间的味道不冲突，很淡的薄荷香气，让明姝无限放松。

　　她窝在大床的一角，就这么沉沉睡去。

　　周今野在外面等了许久，才慢慢推开房门，确认明姝已经熟睡，替她关了房间的灯。

　　明姝来的时候虽然看似带了很多东西，但一经整理，又好像什么都没带。大部分东西都塞在行李箱，放去了房间，客厅只剩下她来时脱在沙发上的外套。

　　他走过去，将外套挂到衣架上。

　　不知道为什么，其他地方明明没有明姝来过的痕迹，他却总能闻到明姝的气味。

　　周今野睡在客房，有点不太适应，没能马上睡着，曲肘枕着头望向天花板发呆。

　　明姝身上有独属于野生动物的野性，她张牙舞爪，意图撕咬猎物，看似凶残，实则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

　　他能透过那样的野生看到最原始的明姝的样子。

　　所以他愿意去帮明姝，愿意为明姝付出。

　　他希望明姝成为最自由的孩子，希望她和其他所有的女孩一样，过着过着轻松简单的生活。

　　客卧白天的光线虽然不好，但却有从窗户外投掷进来的月光。

　　一道光影斜着照入房间内，落在床尾。

　　周今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伸手关掉台灯，闭上了眼睛。